顾景渊就在她前面半步走着,走到前面那颗桃树下时,才停了下来,抬头打量了几眼。
阿黎觉得沉默着有些尴尬,不由轻声道:“这是桃树吗?枝干好粗呀?是不是种了好多年了?”
顾景渊点了下头,“十四年了。”
这颗桃树是太子五岁时,皇后娘娘亲手种下的,她喜欢各种花草,也喜欢各种果树,不仅在坤宁宫种了不少,乾清宫跟东宫也种了一些。
桃树被云坠照顾得很好,很多桃树由于管理不善一般不到十年就坏死了,这颗生命力却仍旧很旺盛,去年还结了不少果子。
阿黎道:“姐姐院子里也有两颗桃树,每年都会结果子,特别甜。”
小姑娘声音清脆,也带了一丝甜,顾景渊心中微动,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仰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果树,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些,带着说不出的欢喜。这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放松,顾景渊眼底也多了一抹笑,“喜欢桃子?”
阿黎点头,“喜欢,吃着很甜,夏天的话如果能放在冰里冰一下,拿出来会更好吃。”
“这颗也会结果,过几个月让你吃个够。”
一旁扫地的小太监听到这话,扫地的动作都停了一下,东宫内谁不知道太子有多宝贝这颗桃树,每年结出的果子,基本全进了他的肚子里,也就太后能吃上一些,他竟然允许她随便吃?
小太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偷瞄了两人一眼,这一看,心中更是有些震撼,他记忆中的太子,好看归好看,身上戾气却很重,平日里不仅不会笑,眼神也总是阴测测的,哪怕只是离他近一些,都会让人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可是现在他眼底的神情却极为温和。
他哪知道太子这是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这也是阿黎最近没那么怕他的原因,一连十来日,他都没有凶过她,顶多表现的霸道了些,阿黎只是有些腼腆,并不笨,自然也察觉到太子又在对她释放善意了,她从善如流地道谢,“谢谢殿下。”
她这般客气倒是让顾景渊有些不爽,他捏了一下阿黎的脸,慢悠悠道:“不是说了无须道谢?你见过哪个小妻子像你这般,跟自己的夫君如此客气?”
阿黎脸颊微热,忍不住朝后躲了一下,虽然每天晚上他都要亲她,好歹黑灯瞎火的,她还不习惯光天化日之下就这般亲昵。
察觉到她又害羞了,顾景渊啧了一声,倒也没再过分,阿黎性格温和,又极其保守,她好不容易有了与他好好相处的心思,若是吓到她,反倒得不偿失。
顾景渊又带她转了一圈,才带她回去,除了成亲前四日,两人独处的时间长一些,其实这几日,他们白天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他忙的时候,甚至不回来吃饭,今日见时间还早,顾景渊便让丫鬟摆了棋盘。
棋盘是小李子拿的,是平日里太子下棋时常用的那一个,用揪木侧立制成的,揪木结实而耐用,完全不怕磨损,顾景渊用了十多年,依然很新。
小李子将棋子抱过来时,太子却道:“去把库房里的那套拿出来。”
小李子得了令,便退了下去,很快便又抱着两盒棋子走了进来,连走路的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仿佛是怕摔了,等太子打开盒子时,阿黎微微一怔。
这套棋子是用白瑶玄玉制成的,361枚棋子,每一颗都十分精美,阿黎忍不住拿了一枚,握在手中也觉得舒服极了,饶是她见过不少好东西,眼睛都亮了一下。
“你先走。”
阿黎乖巧地点头,因为之前与他下过一次,阿黎清楚他棋艺高超,并不敢轻敌,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她握着黑子踟蹰不定时,顾景渊扫了一眼她白嫩的手指,棋子虽漂亮,竟然比不上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她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又圆润可爱,白皙中又透着淡淡的粉,顾景渊瞧了两眼,竟然想咬一口。
这盘棋下得同样不快,一直到晚饭的时间,两人仍旧没有下完,顾景渊怕她饿,喊了停,“先去吃饭。”
两人你来我往,正处于激战时刻,阿黎有些舍不得停手,被他不轻不重扫了一眼,才连忙站了起来,乖得不行。
两人在室内下棋,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丫鬟们透过窗户瞧得一清二楚,云坠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太子妃竟然如此多才多艺,不仅箜篌弹得这般悦耳,棋术也这么厉害,竟然能同太子下这么久。”
云菲扫了两人一眼,神情也有些诧异,提起阿黎,众为贵女的印象,无一不是她克人的名声,根本没人知道她跟沈曦一样,如此有才,她也以为阿黎只是长得漂亮,太子就算对她有那么一分不同也不过是年龄到了,少年初识情滋味,就算贪恋一时,也绝不会深陷,毕竟太子的性情她最清楚不过,他根本不是重欲之人。
皇子过了十五岁,就会有专门受过训练的女子为他们纾解**,美人都不着寸缕地在床上候着了,太子却直接命人拖走了,瞧都没瞧一眼,当天晚上甚至连罗汉床都换了一张崭新的,太子不仅不重情事,甚至是有些洁癖的。
她甚至觉得他之所以会对阿黎另眼相待,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太子妃而已,总归是要给予一定敬重的。
见太子不仅会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还会浪费时间与她下棋,云菲望着阿黎的目光也略微有了不同,她并没有多瞧,看了阿黎两眼便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阿黎吃完晚饭,就自觉地坐到了棋盘前,她刚刚吃饭时都在思索接下来几步要怎么走,颇有些迫不及待,顾景渊却只是扫了她一眼,“刚吃饱就坐下?沈曦就是这么教你的?”
阿黎脸颊一热,又站了起来,见他直呼姐姐的姓名,言语中颇有些指责的意味,阿黎脑子一热就回了一句,“你该喊她姐姐,姐姐也没这么教我,我是与你学的。”
阿黎说完就后悔了,小脸微微低了下来,一副想认错,却又不想认的模样,她的逆鳞就是沈曦,旁人怎么指责她,她都可以不介意,绝不希望有人嘲讽姐姐,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顾景渊低笑了一声,朝阿黎走了过去,“与我学的?”
他身材高大一直走到阿黎跟前才停下,阿黎比他整整矮了一头,被他这样逼视着,颇有压迫感,又有些紧张了,她浓密的睫毛颤了几下,低着头不吭声。
顾景渊懒洋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嗯?怎么不说话?不是说是与我学的?我怎么教你了?”
阿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耳朵被他扯得有些疼,她抿着唇,小声道:“是你先说我的。”
顾景渊并没有生气,甚至因为阿黎的小脾气莫名有些愉快,他又扯了一下小姑娘小巧而精致的耳垂,低声道:“就算是我先说的你,你也不能这般污蔑人吧?我什么时候一吃过饭就跑来下棋了?姐姐就是这么教你的?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阿黎的脸更红了,听到那声姐姐,脸又红了一分,又怕她觉得姐姐没教好她,阿黎忍不住小声反驳,“我才没撒谎,前几日你明明一吃饱就去书房处理公务。”
顾景渊唇边泛起一抹笑,他啧了一声,戳了戳小姑娘泛红的脸蛋,“平日里瞧着这般怕我,天天恨不得躲远点,原来也会偷偷关注我。”
阿黎被他略含戏谑的语调,弄得脸颊一片通红,忍不住瞄了他一眼,觉得他脸皮好厚呀,她什么时候偷偷关注他了?他那么大一个活人,一吃完饭就往书房钻,只要是活人都能瞧到吧?
她目光澄清而郁闷,顾景渊心情又好了一分,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沉声道:“去走两步,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阿黎、阿黎才不想活这么久,八十岁就已经够长了,真活这么老,肯定连路都走不动了,牙齿也全掉光了,何况,她体质又一般,最多活个五六十岁吧?
阿黎心中腹诽,却不敢表现出来,乖乖散步去了,太子悠哉地跟在她身后,俊美的脸上是平日里看不到的轻松,尽管如此还是让人不敢逼视,他身处高位,又杀伐果决惯了,身上的气势,能将孩子硬生生吓哭,宫里的太监和小宫女基本上全都怕他,远远看到阿黎与他走了出来,大老远就跪了下来,直到人走远了才敢爬起来。
阿黎偷偷瞄了太子一眼,见他在想事情,也没敢打扰他,两人走了一会儿,才回寝宫,这才把那盘棋下完。
舅舅生辰这一日,阿黎早早就醒了,这是她第二次比太子醒得早,见自己又被他拥在了怀里,阿黎耳根有些红,这些日子,怕自己晚上睡觉时又乱动,阿黎入睡前格外小心,也不敢睡得太沉。
她每次醒来时,太子都走了,见自己仍旧乖巧地在中间躺着,阿黎还以为自己最近都没有乱翻身,见自己又滚到了太子怀里,阿黎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两人离得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体上的热意,阿黎耳根发红,连忙收回了放在他胸前的手,正想往后躲时,顾景渊却突然收了一下手臂。
阿黎半个身体都摔在了他身上,右侧的小包子也与他的胸膛来了个亲密接触,他骨头那么硬,撞得阿黎有些疼,忍不住小声抽了口气。
温香软玉在坏,顾景渊下意识嗅了一下她身上的香味,她娇软地半压在他身上,神情有些无措,大概是有些疼,又小声抽了口气,顾景渊这才清醒了些,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撞到哪儿了?”
阿黎摇头,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耳根一阵红,“我没事,吵醒你了?”
顾景渊昨个睡得晚,这才没有提前起来,见小姑娘仍旧对他避之不及的,他长臂一挥又将她勾了回来,“躲什么?”
阿黎身体有些僵硬,明明都成亲十多日了,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近,她小声道:“我想起来了。”
“急什么?”
顾景渊还想再睡会儿,将人直接搂在了怀里,脑袋紧挨着她的,低声道:“再睡会儿。”
又缓了一会儿,胸口才不再疼,阿黎僵着身体却不敢动,被他这样搂着,又哪里睡得着,顾景渊却拍了一下她的腰,“放轻松些。”
阿黎又觉得他霸道了,她哪里控制得住?她咬着唇没吭声,察觉出小姑娘沉默的反抗,顾景渊没了睡意,想到他这几日对她这般好,在她面前脾气都收敛了起来,她乖巧归乖巧,对他却也没有过多的情谊,顾景渊便啧了一声,惩罚似地低头咬了一下阿黎的耳朵。
小巧的耳朵被他咬在了唇齿间,虽然不疼,却麻得厉害,阿黎痒的忍不住躲了一下,身体也一下子软了下来,顾景渊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眼睛眯了眯,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又将她的耳朵叼在了唇中,阿黎快被痒死了,忍不住小声求饶,“殿下,你不要这样。”
她声音颤得厉害,比平日更软了几分,像是带了哭腔,又像是在撒娇,顾景渊暗骂了一声,身上不受控制地有些热,放在平日,他早松开她了,可能是起床气的缘故,他却莫名不想撒手,“不要怎样?这样么?”
说着又舔了一下她小巧的耳朵,愈发变本加厉了,阿黎身体颤了颤,脸上满是潮红,才对他升起的一点好印象,也随着他的研磨舔舐烟消云散了,觉得他就喜欢欺负人。
阿黎不清楚所谓的敏感点,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热意,像极了被下药那次,她心中莫名有些恐慌,有关那一日的恐惧也一点点袭上心头,忍不住拼命挣扎了起来。
察觉到她激烈的抗拒,顾景渊才停了下来,他后退了半步,起身坐了起来,这些日子,他亲她时,她除了最初略微挣扎一下,其他时间基本都很温顺,顾景渊根本没料到她仍旧这么排斥他,周身的气息下意识有些冷。
阿黎不是没察觉到,可是却极其排斥刚刚的感觉,她沉默着没有出声,顾景渊掀开被子下了床,直接去汤池沐浴去了。
听着隐隐的水声,阿黎身上的热意才逐渐散去,她抱着被子愣愣发了会儿呆,才默默坐起来,太子出来时,她已经点亮了烛火,衣服也穿好了。
见顾景渊擦着头发走了出来,阿黎连忙上前道:“殿下,我帮你擦吧。”
顾景渊看了她一点,心中犹带了点郁气,“不必。”
擦了几下,他就丢开布巾,走了出去。
阿黎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着,莫名觉得尴尬,清楚她肯定又惹恼他了,阿黎也有些失落,头一次觉得与他好好相处真的好难呀。
她莫名就有些沮丧,如果再来一次,她清楚她肯定还是忍不住会反抗,她不知道其他夫妻是不是都是这样,可是想到身体发热的感觉,她就止不住地有些慌,那一夜的记忆,也纷纷涌上了心头。
在别庄上,太子出现之前,她不是不怕,甚至产生了赴死的念头,那种难受,让她难熬极了,无法支配身体的恐惧让她止不住地发慌,当时跌倒在太子怀里时,她甚至渴望面前的男人狠狠拥抱她,那种下流的想法,让阿黎曾一度觉得羞愧。
她没敢跟任何人提起过,却默默为此难堪了很久,之前见到太子时,她还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晚的事,这也是为何听到皇上的赐婚时,她为何那般恐惧,她怕的不止是他的凶残,也怕他的靠近。
时间久了她才逐渐忘掉那一晚的事,因为太子对她并没有恶意,她也想当好太子妃,这才努力与太子好好相处着,他亲她时,尽管心跳很快,也有些不习惯,却不觉得很排斥,可是刚刚她也不知道为何,身体竟莫名有些发软,又想起了那一晚的事。
阿黎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根本当不好太子妃,也做不到与他亲密无间,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升起了让太子休掉她的想法,却又想起了太子阴冷的目光,以及他之前不愿意退亲时所说的话,阿黎忍不住闭了下眼,突然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忍不住抱住双腿,在榻上坐了下来,她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直到紫荆进来通报,说膳食已经快好了,要不要让紫嫣为阿黎梳头发时,阿黎才回过神。
她这才打起精神洗漱了一下,又让紫嫣为她简单上了个妆,今日是舅舅的生辰,她等会儿还得去武安侯府一趟。
等阿黎收拾妥当时,饭菜已经传了上来,顾景渊根本没等她,已经在吃了,见她进来时,瞥都没瞥她一眼,阿黎有些尴尬,悄悄坐了下来。
顾景渊原本也没指望她能一下子喜欢上他,察觉到她的排斥后,只不过是有些郁结而已,见她连练舞都不去了,才有些恼,觉得她是故意躲着他。
他面子有些拉不开,自然不想与她主动说话,谁知道,她竟然也不吭声,一顿饭下来,她安静得很,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景渊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
阿黎有些紧张,更加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好几次都想开口打破什么,愣是被他冷漠的神情吓退了,吃完饭,她就识趣地离开了。
顾景渊早就吃好了,不过是想等她服个软,才一直假装没吃好,等到最后,见她竟然安静退席了,一把搁下了手里的筷子,阿黎才刚刚走到门口,吓得呼吸都停了下来,朝他看了过去。
顾景渊正沉着脸,冷冷盯着她,阿黎有些怕,一颗心也怦怦跳了起来,她咬了咬唇,正想说什么时,顾景渊却起身站了起来,越过她直接走了出去。
阿黎咬了咬唇,目送他走到了书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散了,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甚至无法保证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会不会反抗。
阿黎一颗心满是沮丧。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再不出发,她就迟到了,阿黎便让丫鬟将她送给舅舅的生辰礼取了出来,想了想又去了书房,她要去武安侯府,肯定要与太子说一声的,如果招呼都不打,他若是更生气了怎么办?
阿黎忐忑不安地去了书房。
侍卫前段时间就得了令,她过来时,不必拦,见到她,侍卫恭敬地请了安,便道:“太子妃请进。”
阿黎便走了进去。
太子正在处理公务,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她来了。
阿黎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抬头的意思,忍不住小声道:“殿下,我今日……”
她有些难以启齿,干脆直接小声道:“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顾景渊本不想理她,又怕她胆小如鼠,万一被他吓到,再也不敢往他跟前凑了,才与她说了一句话,“你从哪儿看出我生气了?”
这还用看么,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不悦,如果目光能吃人,他肯定嗷呜一口就将她吞了下去。
阿黎却不敢说实话,小声道:“殿下心胸宽阔,根本不会同我计较的,刚刚是我说错话了。”
顾景渊哼了一声,毛被顺平了些,“还有事?”
他脾气不大好,放在以前若有人让他如此憋屈,早拖出去打板子了,看到她时,却不知为何,总是心软,只不过他冷漠惯了,才刚刚找到台阶,也不好顺势就下,神情仍旧绷着。
阿黎正紧张着,瞧他神情有些冷,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软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干脆小声道:“今日是我舅舅的生辰,我可以出宫一趟吗?”
顾景渊当然知道今日是她舅舅的生辰,没看他今日都没有出去么,就是想陪她一起去,见她根本没有喊上他的意思,顾景渊一张脸下意识又冷了下来。
阿黎悄悄瞄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连忙道:“殿下,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求您了。”
顾景渊沉默半晌,才压下心头的憋屈,他向来要面子,见她根本没有让他一起去的意思,也有些拉不下脸一道跟去,只是摆了摆手。
清楚他这是点头了,阿黎松口气,见她这般欢喜,顾景渊下意识有些憋屈。
阿黎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心尖又颤了颤,怕他又反悔,她连忙道了声谢退了下去。
顾景渊何曾如此憋屈过,她转身离开时,又重重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站在门外,阿黎都感觉到了他的火气。
她紧张地舔了舔唇,逃也似的离开了,一直到出了午门,紧紧提起的心才放下来,唯恐太子一恼,将她又喊了回去。
她情绪敏感,清楚自己的行为又惹恼了他,多少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一直到武安侯府时,也没能退下去。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阿黎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除了顾景渊在她面前收敛了身上的冷意外,还有一个原因,嫁给他的第八天,曾有一个官员因为流民入京的事,来找他。
阿黎隐隐听到了他斥责官员的话,骂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关上城门,不许人进来,他虽然很凶,却没有让人将流民驱赶走,甚至让人先去给他们送了点吃的,再想法安置下来。
阿黎当时便有种重新认识他的感觉,原来他只是瞧着凶残,并不是那等残酷之人,甚至愿意为百姓操劳。
阿黎念到他的好,便又下了决心,想要试着再与他好好相处,她却不知道该如何给他顺毛,总觉得她离开前,太子的神情太过吓人了些。
直到下了马车,阿黎才敛起心神。
知道她要来,陆令辰与陆怜怜已经等着了,她刚下马车,陆怜怜就挽住了阿黎的手臂,“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令辰也瞧了她一眼,怕他们多想,阿黎连忙笑了笑,“没有啊,我刚刚是在想事情,有些走神。”
她笑容甜美,陆怜怜打消了疑虑,带着她入了府。
今日是舅舅生辰的日子,他自然在家,阿黎过去时,还有官员前来祝贺,阿黎先去与舅母说了说话,等到官员们都离开时,才去见了舅舅。
他笑着揉了揉阿黎的脑袋,问了问她今日的事,并未因为她变成了太子妃,便与她客气起来,阿黎很是高兴,认真做了回答。
没多久沈曦也来了,方氏念叨了她好几句,“月份都这么大了,还瞎跑什么?”
沈曦揉了揉耳朵,“舅母,您快别念叨了,前几日见了阿黎,她也说了好大一会儿,我真没事。”
舅舅的生辰是大事,阿黎也不好怪姐姐乱跑,帮着沈曦说了两句话,能见到姐姐,她自然是高兴的。
午饭阿黎自然留了下来,一家人愉快地吃了个午饭,吃完饭,舅舅与表哥才又去忙事情。
午饭过后,沈曦去午休了一会儿,一段时间不见,陆怜怜有些想阿黎了,便与她睡在了一处,还问了问阿黎与太子处的怎么样。
阿黎一想起太子,心情又不受控制地有些沉重,勉强笑了笑,“挺好的。”
陆怜怜这次没那么好糊弄了,追问了几句,才知道她惹太子生气了,见阿黎情绪不高,她也没好多问,只是笑嘻嘻地给阿黎支招,“你这么乖,稍微撒一下娇他再大的火也该消散了。”
阿黎认真请教,“怎么撒娇?”
陆怜怜道:“平日表姐生气时,你怎么撒娇?”
阿黎眨了眨眼,平日里姐姐生气了,她都是亲她一下,或者抱着她的腰晃一晃,难道也要这样对太子?
阿黎脸颊微热。
回去的路上阿黎都在想撒娇可行性,想到太子冷着脸的模样,阿黎打了个寒颤,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黎回到东宫时,顾景渊仍旧在书房呆着。
她问了一下才知道太子竟然一直没有出来,今天回府时,阿黎只带了紫荆和青竹,紫嫣留在了东宫,她悄悄过来与阿黎道:“太子妃,下午时黄公公悄悄向奴婢打听了一件事,奴婢觉得还是跟您说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
紫嫣小声道:“他问我您与太子是不是闹了矛盾了?问太子为何没有陪您回武安侯府?还说太子为了陪您一道过去,推了不少事。奴婢说不知道,他才离开,好像是有些担心您与太子不合。”
阿黎微微一怔,他竟然打算陪她一道回去?
“对了,午饭太子都没吃,说是没胃口,也没人敢劝他,他呆在书房一直没出来。”
阿黎有些坐不住了,“你们去让御膳房为太子做点他爱吃的,我去看看他。”
阿黎忍不住去了书房,瞧到她回来了,顾景渊淡淡扫了她一下,又低下了头,阿黎本想问他为何不吃饭,明明有陪她的打算,又为何没有说出来,想到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肯定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事,阿黎迟疑了一下没有问。
她忍不住走到了顾景渊面前,在他腿边蹲了下来,小声道:“殿下,你忙完了吗?”
顾景渊这才瞥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摆明了仍旧不想搭理她,“有事?”
阿黎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半晌才下定决心,她俯身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道:“你不要生气了。”
顾景渊心脏露跳一拍,猛地站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牢牢盯着她,阿黎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就在她忍不住想要逃走时,顾景渊道:“再亲一下,就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