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刚坐下,就看到陆怜怜跟林丹慕一同走了进来,陆怜怜是典型的孩子心性,之前讨厌林丹慕,是因为她对阿黎的疏远,见她与阿黎的关系逐渐好了些,她也没再掺和此事。
见阿黎已经到了,陆怜怜一扫蔫哒哒的形象,快步朝她走了过去,有外人在,陆怜怜一向注意礼节,跟阿黎请过安,便又同楚夫人等人问了好。
郑夫人笑道:“这是武安侯府的大姑娘吧?不过一年不见,竟然出落的这般漂亮了。”
陆怜怜落落大方地道了谢。
众位夫人自然清楚阿黎与她的关系有多好,最近往武安侯府提亲的人家多得都能踏破门槛,这位郑夫人同样相中了她,可惜她的嫡长子已经定了亲,次子又是个不成器的,清楚对方肯定瞧不上,这才没有托人说和。
林丹慕也从容不迫地请了安,跟几位夫人都寒暄了两句,她小时候就不怯场,应付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贵女们就到齐了。见到阿黎不少贵女都愣了一下,林丹慕写邀请函时,只与几位夫人商量过,见她们没有意见,她就邀请了阿黎,旁人并不知道阿黎是另外一位点评者。
瞧到她的身影时,众人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的这张脸着实过于漂亮了。
明明外界都在传她身娇体弱,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这次一病能不能挺过来都难说,谁料她转眼竟然好了,还跑来参加了桃花会,想到她在宫宴上的表现,众人心中都有些打鼓。
尤其是想到沈曦一连四年都夺了冠军,怕她也不给众人留活路,不少贵女的神情都有些微妙,这个时候阿黎若是说她不擅长诗词,只怕也没人信了。
见了太子妃,肯定是要请安的,请过安,一一坐到位置上后,众人才发现阿黎与楚夫人她们坐在一起。打听了一下,方知阿黎竟然是以点评者的身份出现的。
不少贵女都松了口气,实在是对沈家姐妹有了心理阴影,怕她再次技压群雄,根本不给旁人出头的机会。
这次桃花会由林丹慕主持,她先说了几句题外话,便切入了正题,桃花会是一年一度的盛宴,邀请的点评者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随便哪一个都不简单,能得她们几句称赞比什么都强。
这也是姑娘家传播美名的关键机会,为了在桃花会上大放光彩,贵女们无不用尽了心思,毕竟只要能进前三名,才情就会被大家认可。众位夫人为家中的儿郎选取媳妇时,除了家世,看的就是才情,有不少姑娘,家世虽一般,却因为在桃花会上的惊艳表现,嫁入了世家。
沈曦的名声之所以这么响亮,也与桃花宴上的表现有关,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她每年都夺了第一,也是唯一一个刚成亲,便因惊才绝艳的表现被邀请当了点评者。
这就使得每年的桃花会竞争都很激烈。
上一届是娄珍阳夺了第一。
今年的比赛同样十分激烈,虽然是桃花会,命题却不一定与桃花有关,往往是由点评者一起商议,看看以什么为主题比较合适,开始前一刻钟,几位点评者便聚在了一起,楚夫人看向了阿黎,道:“太子妃先说一个吧。”
楚夫人的夫君官至阁老,郑夫人的夫君是护国公,这几位每一位都不简单,阿黎有心与她们结交,笑道:“我是初次参加桃花会,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是姐姐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我才被邀请了过来,才情更是远不及众位夫人,几位夫人先说吧。”
郑夫人笑道:“太子妃不必妄自菲薄,您在宫宴上的表现,众人都瞧在眼里,哪怕是我们几个年轻时也没这么多才艺,你和你姐姐都是肯下苦功夫的人,当得起点评者。”
楚夫人也让她不必谦虚,阿黎那手字,让她极为喜欢,这也是她对阿黎另眼相看的缘故。
阿黎没有过度推辞,毕竟她出门在外也代表着太子的颜面,阿黎便以春命了题,几位夫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把范围缩小了些,考的不仅是作诗,还有作画,这次的画要围着诗词展现的意境来描写。
她们商议好,便走了出来。
贵女们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一眼望去大多人都有些忐忑,唯有几位很是从容,这几位便包含林丹慕、魏婉宜、娄珍阳,她们才情出色,又擅长作诗,对名次也不是那么看重,心态就比较稳。
除了她们三个,陆怜怜与林筱涵也十分淡定,她们两个,一个是纯粹对排名不上心,一个纯粹是破罐子破摔。
说是破罐子破摔也不尽然,林筱涵的才情不算差,不过是对自己要求高,她的水平,自己心中有数,有林丹慕魏婉宜几人在上面压着,她根本夺不了第一,对她来说,只要不是第一,一切都枉然,也就没什么好争的了。
命题出来后,大多数贵女们便绞尽脑汁思索了起来,林筱涵也提起了笔,面上仍旧一派悠闲。
因为还要以诗作画,这就有些考验人,作诗时不仅要考虑押韵,能不能画出来,是否适合入画都要兼顾。
时间一到,便有侍女统一将纸张收了起来,她们会刻意将试卷的顺序打乱,读诗时并不报姓名,由点评者一一评价完,才会说出名字。
参加的贵女一共有四十八位,一一点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午饭阿黎是在别庄用的,用过饭,稍作休息,趁贵女们作画时,她便与其他几位点评者聚在一起商议了起来。
最终一致排出了前五名。魏婉宜的诗一如既往的清新,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她的诗排了第一,接下来是娄珍阳,林丹慕排了第三,第四便是林筱涵。
诗词和作画是分开点评的。
陆怜怜不擅长作诗,却喜欢画画,因为时常与阿黎待在一起,她的画风与阿黎也有些相似,她的画得了第一名,第二名是林丹慕,第三是魏婉宜。
最后又给出了一个总排名,这次夺得第一的是魏婉宜,陆怜怜受诗词所累,只拿了个第八,林筱涵排了第五,参加前,她就明白自己最多也就是这个名次。
没有期待,也就无所谓伤感。
见陆怜怜做的诗不过中等,却仍旧笑得一脸明媚,她更没有理由不高兴了。然而她心中还是有些难受,她不是没有下苦功夫,偏偏就是比不过旁人,祈福舞虽然没有搞砸,末了却又蹦出个阿黎,风头比她更盛。
她已经没了大放光彩的机会。
安康侯府的老夫人偏偏是个极其势利眼的人,她家世本就比表哥差了一大截儿,失去这个机会,她为表哥相看姑娘时,更不可能考虑自己了。
林筱涵忧伤了一会儿,便又打起了精神。
陆怜怜确实很高兴,明明诗词得了十七名也没见她难过,反而是作画拿了第一,让她的小尾巴翘了起来,结束后,就拉住了阿黎的手,“幸亏今日你没参加,不然我这水平怎么可能拿第一。”
她这幅画将诗词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拿第一是当之无愧的,被她这么一说,好像其他人的水平都很低似的,薛婉之听到后,颇有些不爽,她的画排了第七,总排名要比陆怜怜靠后一位。
若是换做以往,听到这话,薛婉之早暴躁起来了,非要闹得让阿黎当场画一幅才会善罢甘休。如今她却长了记性,也不敢再惹事,哼了一声便与郑夫人说话去了。
魏婉宜也走了过来,她的才情大家都有目共睹,去年便拿了第二,今年拿第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名次上下浮动都很正常。
陆怜怜笑着说了恭喜。
阿黎也祝贺了一下,魏婉宜笑道:“快别祝贺我了,不过是侥幸罢了,若是曦姐姐在这儿,第一肯定还是被她包揽。”
“表姐确实很厉害呀,次次都能独占鳌头,像她这样的怪才,几百年也不过一个,婉姐姐也已经很厉害了。”
陆怜怜眨了眨眼,笑着打趣道,“婉姐姐还可以再喊一段时间的曦姐姐,用不了多久就要随我喊表姐啦。”
魏婉宜脸上微热,见阿黎也笑盈盈看着她,她心中的羞愧越发浓郁,揉了揉鼻尖,才勉强镇定下来,“快别打趣我了,反倒是你,亲事还没定下来吗?”
说起这个陆怜怜就又蔫了,嘟囔道:“婉姐姐可真会往人心窝上戳刀子,不就打趣你一下嘛。”
魏婉宜笑得不动声色。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没再多说,约好什么时候一起喝个茶,便分开了。
回程同样是大半个时辰,陆怜怜想与阿黎说说话,便上了她的马车,让紫荆跟青竹去了自家马车上。
一上马车,陆怜怜就歪在了她身上,像小时候那般絮叨道:“我们后日就要比赛了,最近一直忙着训练,累死我了,难得今日放松一下,画画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好累呀。”
阿黎伸手为她捏了捏肩膀,陆怜怜的小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感动道:“谁娶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对,你已经成亲了,太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娶到你。”
阿黎听了有些好笑,又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
陆怜怜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不可非议皇室,也不能背后乱嚼舌根,我也没说别人呀,你现在与他是一家人,我也就与你说说。”
陆怜怜是真喜欢阿黎,小时候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见了阿黎,与她待一会儿她的心情就能平复下来,阿黎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好像能包容一切,陆怜怜喜欢她如水般的温柔。
想到后日比赛完,肯定就要开始相看人家了,陆怜怜就有些苦恼,她是真不想出嫁啊。
见她精神萎靡,阿黎又给她按了按脑袋,感动得陆怜怜呜呜直叫,她边开心边小声念叨着,“被娘看到这一幕肯定又要教训我,说我这个当姐姐的反倒一直让妹妹照顾。”
阿黎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舅母不会知道的。”
陆怜怜感动得眼泪汪汪,得寸进尺道:“那表妹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见爹爹一面?有你求情,爹爹肯定会应下的,哪怕再推迟两个月也是好的呀。”
阿黎觉得这才是她跟上来的真实目的,她忍不住莞尔一笑,“舅舅不一定听我的呀。”
陆怜怜却十分笃定,“咱们几个,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你又从未提过什么要求,这次都求到他跟前了,他肯定舍不得拒绝你。”
舅舅跟舅母确实很疼她,每次去武安侯府,她都觉得自己有了家,阿黎喜欢她口中的咱们,也很庆幸有这么多疼她的家人,哪怕她成了太子妃,大家对她的感情也没有一丝变化,想了想,阿黎道:“就明日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怜怜小鸡啄米般点头。
见她笑得明媚,阿黎也忍不住笑了,却不忘叮嘱道:“表姐答应我的,也要努力做到才行。”
陆怜怜嗯嗯点头,“知道啦,我会认真考虑的,如果真有合适的,我肯定不再拖下去了,不过我明明才及笄没多久,怎么搞得我跟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似的。好像再不抓紧就嫁不出去了一样?”
阿黎:“谁让同年龄段的都定亲了,舅母这才急了嘛。”
“旁人怎样母亲才不会管,肯定是看你成亲这么早,她才有些急了。哇!阿黎,这么一想,你害我不浅!”
说着还挠了一下阿黎的痒痒。
阿黎忍不住笑着躲了躲,“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早出嫁啊。”
陆怜怜本就是与她闹着玩,笑道:“早出嫁也有早出嫁的好处,你看曦姐姐都有两个孩子了,府里有了小娃娃也能热闹些,你跟太子也要抓紧才行呀。”
阿黎脸颊微热。
陆怜怜捏了一把她的小脸,眨巴着眼睛道:“你脸红什么?只是让你尽快生个孩子而已,这就羞啦?”
陆怜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哦,我知道啦,听说生孩子是要躺一张床的,你是不是想到这个才羞的?”
她什么话都敢说。
阿黎却没脸听,秀气的眉头也蹙了起来,“表姐。”
“好啦好啦,我不说这个就是,那你与我说说,成了亲真要睡在一起吗?是一床被子,还是两床呀?躺在一起就可以有宝宝了吗?”
陆怜怜是真有些好奇。
阿黎听都没脸,又岂会回答,只是含糊道:“你出嫁前,舅母自然会告诉你,表姐快别问了。”
陆怜怜嘟囔道:“不问就不问嘛,反正明日我又不出嫁。难怪娘那晚神神秘秘的,还故意支开我,原来是与你说这个去了。”
说完,她就靠在了阿黎肩膀上,小模样无比忧愁,就算阿黎能多为她争取一段时间,她还是要出嫁呀,她与阿黎的自卑不同,她只是纯粹在忧虑以后的生活。
在家时,她的小日子别提多自在了,想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问题,等成了亲,却要日日去婆婆那儿伺候着,她这受不了管教的性子,万一遇到个刁钻的婆婆,肯定处不下去的。
若真是闹到和离的下场,多少有些丢人,她思虑简单,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却很怕后宅的那堆事,爹爹对娘亲那般好,祖母都曾往爹爹房里塞过人,她只是想想这些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想到什么,她的眼睛猛地一亮,如果嫁个孤儿家里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婚后只管两人过小日子就行。
阿黎只看到表姐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眼睛也亮晶晶的,她心中刚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听表姐道:“我要嫁个家中无父无母的!”
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阿黎也顾不得形象了,连忙捂住了她的嘴,陆怜怜唔唔唔了几声,眼睛水灵灵的瞧着好不可怜。
“表姐保证不胡说八道,我就放手。”
陆怜怜嗯嗯点头,阿黎这才松开,陆怜怜呼口气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话虽如此,她却知道阿黎为何捂她的嘴,无非是怕这些话被旁人听了去,容易坏名声,陆怜怜一想到出嫁后,同样可以过悠哉的小日子,整个人便畅快了起来。
见阿黎严肃地看着她,她才有些心虚,“我没动什么不好的心思,你不要这样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阿黎隐隐能猜出她的心思,她清楚表姐的性子,倔得很,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是心痒痒,你若真不管,她说不得过两日就忘记了,阿黎也没有劝,只是道:“这话表姐不许再提了,跟舅母也不许说。”
陆怜怜嗯嗯点头,她心情好,整张脸都焕发着一种活力,也有心情打趣阿黎了,瞧她又一本正经的,捏了捏她的小脸,“你怎么跟个管家婆似的,在太子面前也这样吗?”
阿黎自然不敢管太子,她不被管都是好的。
回到府,太子还没回来,阿黎趁他不在,连忙又将账本翻起来看了看。他若回来了,见她在看账本,肯定是要给她没收的,阿黎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明明将产业都交给了她打理,却不许她花费太多心思,可是若是不花费心思,怎么可能将事情做好呢?
阿黎上次只是去了一趟笔墨铺子,也没与掌柜的交谈,能总结出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其实她之所以想去视察店铺的目的,是看看为何有的店铺盈利很多,有的却少的可怜,如果改变一些策略,效果是不是会好些。
结果到现在了,不仅账本没全部看完,店铺也才去了一家,离她的计划,还差很多。
之前几日因为惦记着桃花会的事,阿黎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诗词,现在桃花会结束后,总算又有精力看账本了。
阿黎正看得入迷,却见紫荆走了进来,道:“太子妃,时辰不早了,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免得又伤到胃。”
顾景渊今日有事,会晚点再回,已经派人传了话回来。
阿黎点头,随便吃了块糕点,又看起了账本,直到天彻底黑下来,顾景渊才回来。他披着月色,一步步走来,瞧到屋里的亮光,眼中的冷意才逐渐退了下去。
阿黎特意留意着动静,听到脚步声,就连忙将账本藏了起来,“殿下,你回来啦。”
顾景渊点头。阿黎张罗着让丫鬟摆了饭,见他在想事情,阿黎悄悄看了他一眼,本能地察觉到他心情有些不好。
阿黎今日去了别庄,其他时间一直在屋里呆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阿黎头一次发现自己身边可用之人太少了,不像姐姐,哪怕在府里呆着,足不出户,外面的事也绝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身为太子妃,却耳目闭塞对太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累赘?阿黎再次有了变强的**。
摆好饭菜丫鬟便退了下去,阿黎边亲自为顾景渊布菜,边柔声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先用餐吧。”
说完,便将盛好菜的碗推到了顾景渊跟前。
顾景渊点头,默默吃掉了她盛好的菜。
沐浴过后,阿黎又体贴道:“殿下,我帮你揉揉脑袋吧?”
小姑娘俏生生立在他跟前,精致的面容像是打磨过的玉石,漂亮得几乎有些戳眼,偏偏乖得不可思议,顾景渊那点不痛快早不翼而飞了。他伸手摸了一下她嫩滑的小脸,“今日怎么这么体贴?嗯?”
他离得近,呼吸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阿黎的耳垂悄悄红了,她、她分明一直很体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