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流言?”
上官步这人不像个世家公子,倒很像那些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生平十分爱听墙角,对各种小道消息如数家珍。
他自己引以为荣,倒是每次都把上官逊气个半死不活,直呼他不务正业。
不过上官璃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天赋,就她的感受而言,虽然上官步有时候爱讲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但大部分消息居然都是真实的。
所以当他说出“流言”二字的时候,上官璃本能地留了点心眼。
上官步不知道自家三妹弯弯绕的花花肠子,听她问,便说了。
“说是陛下要在即将到来的春狩中给王爷选个王妃,你说扯淡不扯淡?春狩除了服侍的宫女和侍女,根本带不了女眷,陛下去哪给王爷选妃?”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阴阳怪气道。
“要是陛下真的为了把王爷的心留在京城使出这一招,不知道得寒了多少北境将士的心。这个道理我都懂,陛下他老人家会不明白?”
“诶扯远了,三妹,你到底去不去啊?”
上官璃停在书本旁边的手良久也没有翻过一页,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问道。
“春狩?”
“对啊,三月春狩,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了。等等……三妹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顿时觉得自己抓到了自己这个铜墙铁壁的三妹的一点点薄弱之处,刚要开口嘲笑,忽然想起来他知道这些都是小时候和他爹一起去参加过春狩的。
而那个时候,上官璃还被关在后山,无人问津。
上官步顿时说不下去了,连带着语气都和缓得像换了个人。
“不知道也不要紧,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哥就行。”
上官璃古怪地看他一眼。
虽然她没有在这个世界经历过春狩,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小说电视里关于春狩的描写一大堆。
她疑惑的是这种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怎么如今都快三月中旬了,朝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听了这个疑惑,上官步也愣了愣。
“对啊,往年这个时候各家都开始给礼部报备前往春狩的人选了。难道取消了?不能吧,这可是几百年的传统。”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能今年的春狩注定不平凡。
但是这件事暂时和她没关系,药堂那边已经稳定了下来。莲和她手下的人进步得很快,她现在只需偶尔前去一两次。
有了基础,现在还差最后一步——一个身份显贵的病人。
比如她自己。
上官璃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借药堂之手揭开自己脸上的秘密,如果这件事迟早要暴露,还不如让药堂搭个顺风车,声名鹊起一把。
一旦秘密揭露,接下来就是丞相府不得安生的时候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上官逊和张元娘对原身做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一笔勾销,自己做的事情,也必须要付出代价才行。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她抬头扫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上官步。
一旦丞相府势微,上官步,连带着远在西境的上官燕估计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即使她可以依靠自己的运作保证不会伤到他们性命分毫,但是这对他们,尤其是上官步来说,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受的事。
虽然她从未想过放弃对丞相府下手,因为这件事里牵扯不止是一个上官逊。还有上官月、兰幽、神秘的植物以及齐意死亡的真相。
经年的东西都太过沉重,她不是真正的上官璃,不能代替她说一句轻飘飘的原谅。
而从理智来看,上官月以及她背后的人、兰幽都是她必须要解决的势力。因为他们已经威胁到她和团子的安危了。
“怎么了?”
上官步一扭头,就见自家三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沉重得让他心里一咯噔。
她回过神来,暂时收拾起了自己的思绪,摇了摇头。
“没事。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估计会去找你。”
“啥,找我做什……” 上官步一句话还没问完,就看见上官璃又将目光移到了书页上,一副“别来惹我”的模样。
他没出息地怂了,只好一脑门疑惑地离开了静堂。
当时上官璃并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被皇上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给打断。
三日后,首领太监高又当朝宣布了一道命令,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今年的春狩允许各家带上家中女眷。
顿时激起朝野沸腾,掌管礼制的礼部之人在朝堂上反对了整整两天,礼部尚书陈老爷子差点儿直接当朝一头把自己撞死在柱子上。
但是这样也没有改变磐石般坚定不移的圣意。
而其中一部分赞成的和中立的老狐狸,都在心里表示了对陈老爷子的同情和怜悯,然后从中联想到了最近的大事——北境不稳。
老狐狸们都从中咂摸出来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下了朝过后转头就将家中适龄的漂亮姑娘加入了春狩的名单里。
在这片暗流激荡的无声风暴里,上官璃原本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但是安王凤司北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皇上面前力荐让她也跟着去。
美其名曰照顾皇上身体,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于是上官璃还没来得及去药堂前面逛上一圈,让药堂脾气古怪的主人“恰好”看见自己,又“恰好”选了自己,就此揭开这个尘封了近十年的秘密。
就被一道圣旨给拉到了春狩的队伍里。
三月二十一,天气很好,阳光普照,落在人身上已经有了微微发烫的感觉。
春狩场在郊外,一路上河流解冻,草木复苏。那些向来独坐闺阁的女子千金小姐们甚少见到这样的景致,一路上叽叽喳喳。
倒是驱散了不少早春缺少鸟鸣的沉闷气氛。
队伍在接近正午时分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要修整片刻再继续出发。这一下好像放出了好多只蝴蝶,沿着小河和抽芽的柳树飞来飞去。
上官璃因为是皇上亲自带的人,又是郡主,因此独享了一辆马车。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今天第七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