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一声吼,泼皮抖三抖。
尤其是领头的泼皮张强,右眼皮简直吃了炫迈似的跳个不停。
不对,风向有变....生性谨慎的他用肩轻轻撞下身旁泼皮,压低声音问道:“东子,确定伪造的淤青无法识破?”
同样察觉到异样的东子犹豫片刻,模棱两可道:“这法子我用过无数次,目前尚未被人识破。”
屁话....张强对回答显然并不满意。
‘尚未被人识破’不代表没有破绽,只是没遇到能揭穿把戏的能人而已。
情况有些不妙....张强心中越发不安,甚至生出一丢丢退意。
只是...被钱财迷住眼的他一想到横财即将到手,就因为没由来的不安而放弃,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
再三权衡一番,他硬生生压下退意,咬着牙决定赌一把。
赢了,万事大吉,花酒走起。
输了...关他屁事。
主意是东子出的,榉树皮也是东子找的,伪造淤青更是东子亲自上手。
他,也是不明真相的‘受害者’。
想到这,张强不在带头叫嚣,默不作声退到一旁,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另一边,谢瑞立好字据,将其交给陈进后走到谢杉跟前,板着脸问道:“什么时候会仵作那一套了?”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谢杉愣了片刻,随即意识到与陈进的对话,一字不漏全传进自家大哥耳朵。
“这就是异人的听力?”谢杉既羡慕又向往。
谢瑞微微点头,追问道:“别岔开话题。”
“你有异人身份的秘密,我就不能有秘密?”不是谢杉不想解释,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别看仵作与入殓师都吃死人饭,但内在却天差地别。
论验伤,他不如仵作。
论处理伤痕、尸斑...知道什么是技术精湛的入殓师不?
这么说吧,只要钱到位,哪怕顾客仅剩一堆枯骨,他都能照着画像,使用充填物、人造皮、无痕针法等手段将顾客复原回生前模样...还是面色红润,宛如熟睡中的那种。
这就叫技术精湛。
当然,处理伤痕前,他首先得知道伤痕是如何造成的。
毕竟不同伤痕的处理手法各不相同。
所以,不是他懂仵作那一套,而是单纯接待过的‘顾客’够多,日积月累下的见识。
说的太特喵有理了....谢瑞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放弃探究,转而提醒道:“仵作毕竟是贱业,感兴趣可以,但别作践自己...”
顿了下,他生怕谢杉不听劝,言语犀利的警告道:“一但我发现你入行做了仵作,别怪大哥心狠,断了你修行资源。”
别介....谢杉连连摆手示意不敢。
此时,陈生带着醋、酒糟返回。
陈进扭头将醋、酒糟交给谢杉,面露凶狠的环视泼皮们,道:“人既然是我失手打死的,为表歉意,我请谢杉帮忙清理赖双虎遗容....大伙没意见吧。”
讲真,这波操作着实秀了泼皮们一脸。
赖双虎只是芸芸众生中渺小到不能在渺小的泼皮,死后拿席子一裹,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埋了也就完事了。
连送葬队都不需要的小人物,还特喵享受清理遗容的项目?
这不是扯犊子吗。
所幸为赖双虎清理遗容的是谢杉,与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要不耽误他们拿钱,陈进爱怎么表歉意就怎么表。
所有泼皮表示无所谓,甚至催促陈进赶紧清理。
唯独张强与东子隐约明白了什么,隐晦的对视一眼。
别说讹到钱,能不惹一身骚就不错了.....
事不可为,撤...两人极具默契的抬脚,倒退着挤出人群。
“张强、陈东,刚才就你俩叫嚣的最凶,怎么这就是想走?”
陈进正憋着一股气没处撒,见两人做贼心虚似的举动,立马伸手攥住两人,冷笑道:“别急着走啊,等清理完淤青,咱得好好算一算账。”
说到淤青时,陈进特意咬着后槽牙加重语气。
那口吻,就差明着说他已看穿两人栽赃嫁祸的小把戏。
“我...我,我只是尿急,没打算走,”张强猛地甩开陈进的大手,故作镇定道:“反倒是你,活生生打死虎子的恶人却在这装好人?...呵呵,你不刨虎子坟就不错了,会真心帮他整理遗容?”
“兄弟们,你们觉得这事合理吗?”张强扭头对着泼皮们起哄道。
“不合理,”
泼皮们压根不管什么是合理,什么是不合理,只是单纯看在张强是大哥份上做出回应。
先起哄,在制造点冲突,而后趁乱作一团之际脱身....拿定主意,张强眼神凶狠的瞪着陈进,言辞凿凿道:“陈老头,你是不是暗中找了什么大人物前来袒护你?...所谓整理遗容,是你拖延时间的手段,等那大人物到此,估计会不容分说轰我们走,续而方便你欺压赖双虎遗孀吧。”
强哥,真有你的,那演技,说的我差点都信了.....
东子感觉还能抢救一波,不甘示弱的煽风点火道:“兄弟们,这老头说好立完字据就赔钱,如今字据已好,就差签字画押...如今半道反悔,明摆着看不起大伙...大伙抄家伙...”
“闭嘴,”陈进哪会看不出张强、东子的打算,大喝一声的同时猛地抬脚踹向东子,硬是逼得东子咽下‘并肩上’。
不等东子、张强继续蛊惑众人,他狠狠将钱袋摔在地上,朝着四周一拱手:
“都说阎王那有本账,事无巨细记载着活人生前所做犯下的罪...如今我陈进对被我打死的赖双虎心生愧疚,想为他清理遗容,既是减轻罪孽,也是为死后不被翻旧账,绝无找人袒护之意。”
说着,他一手指天,一手按住胸膛,大声道:“我,金华县、银杏村陈进,在这请乡亲们做个见证,若是整理完赖双虎遗容后拒不赔钱,我必将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立完毒誓,陈进环视着泼皮,最终将视线锁定在张强、东子身上,语气阴冷道:“若是谁不让我赎罪,别怪老头拉着对方一块去阎王那理论。”
众人脚下好歹是银杏村,陈进又是土生土长的银杏村村民,毒誓一发,不少村民纷纷站队,将张强、东子围在中间。
也不知张强、东子是被陈进不要命的话语吓住,还是眼瞅着犯众怒,边冒冷汗边连连摆手称不敢。
呦呵,陈叔,你老够狡猾滴....在谢杉看来,陈进慷慨激扬立下会赔钱的毒誓,全特喵是没营养的屁话。
钱,陈进铁定会赔,但...赔多赔少,以及赔的是伤人至死,还是打伤赖双虎双臂,可就有待考证了。
若是前者,陈进非把棺材本吐出来不可。
后者嘛,呵呵,撑死也就十几文,远未极伤筋动骨的地步。
“陈进在此谢过乡亲们,”陈进朝着众人深深一拜,起身给了谢杉一个眼神。
收到指示,谢杉拿出布条包裹好酒糟,点燃火把后将酒糟放于侧面炙烤。
等酒糟微热,他将醋倾倒在赖双虎头部,拿起酒糟包轻轻擦拭淤青。
不一会,谢杉停手看向陈进。
陈进上前看了眼:淤青呢?跑了?....
已然明白怎么回事的他攥紧拳头道:“继续,直至全身清理干净。”
这活有点大,得加钱.....谢杉俯下身,解开赖双虎衣襟后拿起酒糟包继续清理。
在此期间,他特意看了眼赖双虎遗孀。
说来也怪,介娘们至始至终都在掩面哭泣,压根不管谢杉如何折腾赖双虎。
仿佛她的心已随着赖双虎去世而随风飘散似的。
是恩爱?还是没了主心骨,对活着失去希望?.....
谢杉边猜测,边开始修复...啊呸,是检查伤痕。
皮肤粘膜苍白,指甲苍白,尸斑色淡.....
手臂上的伤痕就不说了,谢杉早有推测,反倒是眼前几处苍白,让他回想起一位割腕自杀,导致流血致死的顾客。
诶嘿,‘自杀’可是要找替死鬼才能转世的哦,亲.....
谢杉皮了句,轻轻掰开赖双虎口腔:果然,口唇也粘膜.....
种种迹象加上之前对眼部的检查,他基本能确认赖双虎死于流血过多。
只是...他来回审视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出血点在哪。
怪了,血液还能凭空蒸发不成?.....
思索片刻,他小心翻转赖双虎,并脱下衣服。
只见脊柱处,出现一道瓶盖大小,皮肉稀碎且周遭全是粘液的伤口。
好家伙,就这还是趴在脊柱上吸血,若是趴在动脉上吸...岂不干尸起步,挫骨扬灰落幕?.....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谢杉不解道:“大哥,啥玩意才能咬出这等伤口。”
谢瑞目光凝重的摇摇头:“从未见过,不清楚,或许....”
“是妖?”谢瑞附耳轻声说出猜测。
又特喵是妖?!这也太倒霉了吧.....谢杉回想这一天内遇到妖的次数,琢磨着要不要砍些柳枝去去晦气。
谢瑞让陈进、赖双虎媳妇上前,指着伤口道:“两位,我弟弟笃定这才是造成赖双虎死亡的真正原因...”
赖双虎媳妇看了眼伤口,眼一翻,吓的瘫倒在地。
“这伤?”陈进吓得脸色瞬间苍白。
显然,两人都猜到赖双虎死于妖物之口。
“报官吧,”谢瑞看向窝棚方向,若是附近真有妖行凶,难保对方不会闯进银杏村。
安全起见,还是请专业人士查看一翻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