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马走在前面,心里想的都是这几个月与林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喜欢上了她,我爱上了她,而我却不能给她一个未来,那个和我同一天出生的女孩、那个让我变得自信、变得坚强的女孩、那个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几个月的女孩、那个即将离开的女孩,我要送你什么作为分别的礼物?
忽然想起一句歌词,“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林然就是在我生命中静静盛开的花朵,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朴树的《那些花儿》沙哑的嗓音,略带微微的伤感,让这一首歌,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吧。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160;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160;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160;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160;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160;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160;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160;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160;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160;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yiya&160;啦啦啦啦啦啦啦啦&160;……”
我固执地一路走,一路唱,唱到后来,我的眼里满是泪水,模糊了我眼前的路。多年以后,陪着林然来爬山的又会是谁呢?多年以后,牵着林然手的会是谁呢?多年以后,照顾林然的又是谁呢?多年以后,我又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还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丫头牵着一匹老马,走在这样的山路上呢?我舍不得就这样告别,而我却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这样的现实……不敢回头,我怕林然看到我的眼泪,但是我沙哑的嗓音已经出卖了我。
走过一处拐角的山路,我瞥见林然满脸都是泪水。
从西山回来,我就再也没有看到林然笑过,长假结束后,接到学校的通知,准备拿毕业证,挂科的该补考就去补考,实在没办法的,私下和老师好好聚聚,联络一下感情,混了三年,谁都想拿个毕业证,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一个多星期,转眼就过了。
班长打电话通知,该照毕业合影了。看看手机,才发现这个月过的好快,又到了二十多号了,至此,我翘班已经两周了。
拍毕业照那天,我意外地看到了辉哥,他比以前瘦了不少。操场上,辉哥看到我笑着走过来,我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辉哥,辉哥拍拍我的后背。我问没事了?
辉哥笑着他去自首了,这次拍毕业照是申请了,才能过来的。我说钱……
辉哥急忙冲着我使眼色,我才意识到辉哥可能身上有什么监控设备,直接说道:钱伟(我们同学的名字)他们都来了,一会咱们一起喝一杯。
三年内,教过我们的老师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挺不易的,对着相机,光圈闪动的瞬间,我们笑了,过后,我们都哭了。
教室内,班长站在前面,几次想开口都没有说下去。三十几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后来,下面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毕业了,我们要留给彼此些什么呢?
就连一直被我认为是狐狸精的月姐,居然也会哭红眼睛。不知道是谁的提议,大家挨个上台,说最后一次话。
66平时很能侃,可是到这个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站在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走下台。我的眼泪又来了。
班长很倔强地说道:“我要送你们每一个人上火车。我希望我们十年后,还能来到这里,一个不少地来到这里……”
不知不觉轮到我了,此刻我也不知道如何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惆怅,以前总是想毕业的这一天早点来,现在来了,却希望再迟到几天,我们都是矛盾的。
“我……我想向大家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三年前,我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做的自我介绍,三年后,我仍旧站在这里,只是心情却完全不同了,我叫宇寒,来自内蒙古呼伦贝尔,虽然出生在呼伦贝尔,却从来没有去过草原,很高兴认识大家……我的qq是181333188,无论以后我的电话如何换,这个qq永远是我的。没事的时候常联系。”说完,我也学着66,深深地弯下腰。
月姐用一首简单的歌告别了自己的大学生涯。我们都不懂得表达,却又不想将内心的伤痛隐藏。将最后的情愫,寄托于手中的酒。或许醉了,就可以忘却离别的痛楚。
晚上,我们将一家自助饭厅包了下来,过了今晚,有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聚得这么全。忽然感觉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话没有说,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做。
我们曾一起漫无目的地在塑胶跑道上散步。我们曾一起坐在餐厅吃着很难吃的午饭。我们曾千方百计的让班长帮写请假条,我们曾过的很闲,却不感觉寂寞……而如今,我们却一起等待明日的分别。
我受不了这种气氛,找66要了一根烟走向外面,辉哥和66也一起走了出来。我蹲在马路边,一句话也不想说。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难受。
66开口问辉哥,“几年?”
辉哥摇摇头,“还不知道呢。看表现吧。希望能早点出来。”
66:“有空我会去看你的。在里面需要什么通知一声,能送到的我们会尽力的。”
辉哥笑了笑,站起来说道:“憋死我了,撒尿去。”
66:“你撒尿也别在路灯下面啊。往那边走走。”
辉哥叼着走向那边黑暗处。
66:“希望辉哥少判几年吧,到时候咱哥几个再好好聚聚。我把游泳池的工作辞了,我想去报社混混,当个摄影记者也行啊。大学的专业总不能白费吧。”
“走一步算一步吧……”正说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我面前一闪而过,我目光本能地随着车走了。突然,那辆车停在不远处,正是辉哥的背后。上面冲出几个人。“出事了!去叫人。”
我丢掉手中的烟,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此刻我却感觉无比的清醒。66转身跑向饭店里面。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当我跑过去的时候,辉哥已经倒在地上,那辆白色的车子没开出多远,就被几辆车子拦下来,街道突然出现了好多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便衣警察。放辉哥出来和我们聚会,原来也是一个圈套。
我扶着辉哥的背,手上沾满了鲜血,辉哥睁开眼睛笑道:“小宇……我……我快不行了……我……我爸来帮我收尸的时候……帮我告诉他……一定要让弟弟继续读书……”
我死死地抓着辉哥的手,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66带着人跑过来,我高声哭喊道:“快叫救护车……快点……”
辉哥咳嗽了一下,嘴里开始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直到染红了衣服。眼睛一直看着我,那是充满信任和感激的眼神,我用抽噎的声音说道:“辉哥你什么都别说,我懂的。我知道的。我会告诉伯伯……会有钱让弟弟们上学的……你也会好起来的。”
“其实……我是个诱饵,我今天出来的消息……早就被警察的卧底在下面传出去了……”辉哥说得断断续续,但是我听明白了。
警察放辉哥出来参加毕业聚会,背地里却让卧底把辉哥的行踪透露出去,还说辉哥供出来很多人,引诱那些贩毒分子杀人灭口,说白了,辉哥就是个鱼饵,钓更大的鱼出来。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知道已经没有用了,辉哥身上还残留着一把没有来得及拔掉的匕首,第二天我们接到辉哥死去的消息,鸡婆带着我们要求看一眼辉哥的尸体,却被拒之门外。
第二天,警察局领导发表电视讲话,又抓获了大批贩毒分子,为春城禁毒工作写下绚丽的一笔。报纸上,最大的那副插图就是几个警察将杀害辉哥的那几个人抓获。“绚丽”的文字组成“壮观”的句子,拼凑成一篇歌颂警察们如何英勇破获这一起大案的“华美”文章。对于辉哥的离开,却只字未提。
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多年后的同学聚会,这么快就被宣布,必须有缺席的人了。
辉哥的父亲第二天到了昆明,老人脸上的皱纹以及手上的老茧,让我清楚地想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同来的还有辉哥的弟弟,两人长得很像,只是小孩多了一份稚气。趁着同学们都没有离去,班长组织了一次捐款,这也是我们对辉哥的最后一点心意。
我打了个电话找韩绮梦,韩绮梦和我约定了见面地点,问我有什么事么?我直接了当地说要钱。
韩绮梦说我的剧本都没写完了,合同上写的是全部结束才给钱,我说急用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韩绮梦说工作室的账目都是清晰透明的,无法提前给我,我就差点骂娘了,转身就要走,韩绮梦叫住我,说我急用钱,她可以从私人账户里面把稿费给我。我感恩戴地谢过韩绮梦,带着两万多块钱回到学校,交给了鸡婆。
辉哥葬礼结束后,我把提前订好的机票给了老人,我知道他自己是不会舍得花钱再飞回去的。机场外,全班同学再次聚在一起,把辉哥的父亲送到安检口,老人忽然转过身,跪在地上,这一刻,又有多少人落泪了?
飞机缓缓离去,没有约定,却都选择悄然离开,我知道,我们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分别了。
所有人都走了,最后只剩下了我和66,66递给我一根烟,“小宇,我也要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问道:“什么时候?”
66:“马上,留在这里的每一分钟,我都会想起来辉哥,我也没有勇气去送其他的同学上飞机吗,就让我再自私最后一次吧。”
“好,我送你上飞机。”说完,我死死地抱着66,眼泪好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
66哭着说道:“你真他妈的没出息,大男人的哭什么!”话还没说完,66也跟着掉下眼泪。抽了几根烟,66买了当天回家的机票,寝室的所有东西都丢掉不要了,66说反正也不值钱,说带走了徒增伤感,偌大个城市,人都走了。
回到家,我看到林然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我想我此刻一定很颓废,几乎三天没怎么合眼,脸没洗过,衣服都没换过。
林然看到我回来,从钢琴前站起来,走到门口摸着我的脸,心疼地问道:“累了吧?”
我点点头,看了看那两个皮箱,问道:“你也要走了吗?”
林然没有回到的问题,说道:“进来吧,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给你做可乐鸡翅。
疲惫的身躯躺在久违的床上,却难以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林然轻轻推开门,看到我没有睡,坐在床边,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辉哥?
我摇摇头,这丫头怎么会知道,我舍不得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