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排风扇的嗡嗡声，蜷缩在沙发上的丹尼尔的鼾声，糅合在一起也就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关于那场战争的话题却还在延续。

希利尔把雪茄递给了萨莉娜道。“你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三方混战啊，关键是还牵涉到了信仰、牵涉到了种族，全都已经杀红眼了，别说是医疗机构和平民施设了, 就连联合国设立的安全区都没有了意义，屠村之类的都相当普遍，上课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在听，要不然也就不会有如此幼稚的疑问了……”

“哪有啊，我都有认真在听、积极参与讨论的……”

见萨莉娜鼓起了脸、希利尔苦笑着继续道。“你肯定没听完整，老师不是有说过, 战争爆发之后就出现了大屠杀，虽然没有卢旺达发生的那么严重和血腥, 但老师也还说过, 犯了战争罪的终究是会被送往海牙接受审判的……”

拿起了酒杯、艾薇妮娅又是一饮而尽，低下了头说。“希望如此。”

没想到杰西卡会对东欧局势有所关注，余生倒是不记得康科德国际高中有设立相关的课程，也难为她还具有着分辨事件本质的能力，见艾薇妮娅的情绪越发的低沉、似乎根本就不相信会有报应，余生是知道之后有发生过什么的，自然也就一字一句的道。“放心吧，虽然正义总是迟到，但真相一定不会缺席！”

“谢谢……”

艾薇妮娅的语气很平淡，只是神情间的无奈和不相信却未加遮掩。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根本就跑不出来，整座城被围的死死的，哪里都是交战区，就连安全区也都不安全，狙击手到处都是，每次出门都形同于是自杀！幸好后来有人挖通了隧道，得到消息的赶了过去、这才有少部分居民逃了出去，出城以后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之后就被送进了难民营、两个月后前往了瑞士, 好不容易拿到了通行证、然后就被送去瑞典……”

艾薇妮娅说的断断续续的，不时还会陷入思索，没有哪个出声打断，最终她也就叹了口气道。“之后又在布拉格待了一段时间，难民营里食物短缺、还有难民患上了痢疾，或许是因为我年纪小、这才得以顺利的进入了第一批的名单前往了法国，或许是因为身体条件还不错，再加上那几年躲来躲去的、也一直都有在学习语言，难民署缺志愿者、我也就报了名，结果在外出购物时被星探给注意到了，很快经纪公司也就给了我一份合同……”

“什么？直接就给了份合同？”萨莉娜羡慕的发出了尖叫。“天呐，运气也太好了……”

希利尔却皱起了眉头。“你都还没有成年呢，经纪公司怎么可以给你合同的呢？监护人协议怎么办？”

“手续是经纪公司办理的，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艾薇妮娅有些吃惊，阿美利加的小女生怎么会如此的敏感、竟然能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敷衍着赶紧把话题岔开。“在办手续的过程中我有在强化语言、也有去接受经纪公司的培训，之后就是等待、等待、漫长的等待，等拿到了飞机票就立刻动身了……”

萨莉娜惊叹。“天呐，你可真的太幸运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甚至是非常的幸运了，觉得我有发展潜质的哪个经纪人，可是曾被誉为天才星探的，莎朗就是被签下我的经纪人给发掘出来的，就是出演《本能》《赌城风云》的哪个，怎么？你们不知道莎朗吗？她应该是很有名的……”

艾薇妮娅故意表现的很诧异，落在了余生的眼里也就显得有些奇怪，《本能》是一部限制片，以艾薇妮娅的年龄而言，本不该有机会能够观赏、更不该印象如此的深刻，再加上她离开萨拉热窝的时间也不对，所以也就只可能是在拿到了经纪公司合约之后、才因为‘天才星探’的头衔而开始关注，理解不理解的且不说，发掘了莎拉的经纪人、那可是牵涉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罪案，因此余生也就用很随意的语气询问艾薇妮娅，她的经纪人叫什么、多大年纪、有何特点？

“布鲁奈尔的年纪好像蛮大的，据说是以擅于挖掘低龄模特而闻名于国内，我在培训时有见到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据说还有父母带着小孩子花钱来接受培训的……”

余生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本以为艾薇妮娅有过跟经纪人打交道的经验，但实际上她只是获得了一份合约，杰西卡见对方又端起了酒杯、也就发出了感慨。“你的英语说的很标准，感觉就像是在使用母语，好羡慕你的语言天赋……”

艾薇妮娅本想说其实英语本就是母语，话都到了嘴边才赶紧咽了回去，按捺着惶恐和不安淡淡的道。“围城期间学校里的课程没办法继续系统性的学习了，所以也就被逼着用英语进行交流，要不然连饭都没得吃……”

“好办法！要是都用这样的方式，想必语言能力肯定能在短时间之内大幅度的提高……”

“战争爆发的时候她上三年级，年纪小、学习语言的能力就特别的强，换成你？呵呵，会被饿死的！”

萨莉娜一如既往的乐观，希利尔理智但却有些尖酸，于是两个人也就开始了争执。

艾薇妮娅被勾起了那段痛苦的回忆，等醒过神来才发现杰西卡的目光里夹杂着怜悯和同情，叹了口气也就用欢快的语调说，正因为她的口语能力还不错，这才有机会成为了志愿者、才有机会被星探发现、才有机会获得那份合约……

“志愿者都需要做些什么呀？”

“主要还是翻译，零碎的也有好多活儿要做，”担任志愿者的那段时间、在艾薇妮娅看来很可能是她在获得签证离开难民营之前最愉快的一段时光了，把刚端起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继续道。“做志愿者其实蛮有意思的，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所有人都有在学英语，所以只要见到我就会过来打招呼，可是他们习惯于用‘a you good’这样的方式，而我则会下意识的回答‘no good’，结果离开了都好费劲的才又改了回来……”

噗……

萨莉娜的笑点比较低、最先笑出了声。

希利尔也觉得有趣、嘴角扬了起来。

可是杰西卡却趴在吧台上、握住了艾薇妮娅的双手，努力的微笑着、但其中的酸楚却让余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相对于隔壁的那一对，或许杰西卡更加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