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五花大绑而跪在台下的宋宪,陆林放下茶盏,淡淡道:
“吕布究竟何恩于你?”
“值得你不顾劝阻,半夜寻死?”
陈宫的谋略之材,算是三国众多谋士之间的佼佼者,他肯定能看穿自己诱敌深入的布局。
可吕布一死,麾下的六健将谁也不服谁,哪能将陈宫放在眼底?
自己也正是抓住这一点,深知今夜必有敌劫营,顺便初试陌刀队的锋芒。
但自己属实没料到。
跳入圈套的居然是宋宪。
因为历史上他因同伴侯成送酒于吕布,并被吕布杖打,对其感到失望后而怀恨在心,最终投降曹操。
“主将身死!末将何存!”宋宪三次挣扎都没能站起身。
他只得梗起脖颈,吼得青筋直迸:“杀则杀矣!剐则剐矣!何必多问!”
刚烈洪亮的声音响彻点将台,陆林坐直身形,心中稍稍有些动容。
……看来,吕布麾下多是忠勇之士,先前氾水之战,高顺愿意为其赴死,现在又有宋宪浑然不惧死。
可惜了,吕布因为卑微的出身,常怀猜忌之心,让麾下的猛将空有一腔建功立业的热血。
思及于此。
陆林大生爱材之心。
他步步走下巍峨的点将台,坦言道:“吕布率军占据虎牢关,无非欲与西凉董卓夹击洛阳,搏一场富贵。”
“人生富贵,何错之有?”宋宪任凭鲜血淌过嘴角,硬声高回。
“我说追求富贵有错?”陆林笑了笑,并不在意他激愤的口气:“凡是吕布能赠于你的富贵,我也能给,而且十倍不止。”
“吕布是金执吾,难道我不是五官中郞将,兼大汉少傅?”
“本部兵马刚刚新编,正缺一员健将。”陆林拍了拍宋宪的肩膀,循循善诱:“将军青春多韶华,何必赴死作枯骨?”
一席话听完,宋宪并没有出声,显然有所触动。
陆林俯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挥手召来两名亲兵,手中各托黄金与白银,总共百两。
“这是预付将军的薪俸。”陆林亲手解开宋宪绑缚的绳索,笑吟吟道:“还请将军收下,并助我勤京救驾,匡扶汉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宋宪已知自己走到最后一步了,若真不答应,等待自己只有屠刀。
其中最让自己最为动心的还是那句话——将军青春多韶华,何必赴死作枯骨?
同时,吕布率军从并州一路南下,劫掠无数钱财,而且还从董卓手底收获大量丹药,他可像陆林这般慷慨?
思忖到此。
宋宪心境完全松动。
“陆将军高义,宋某愿降,从自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哈哈,现在倒一份鞍前马后的差事。”陆林扶起天揖到底的宋宪,缓缓道:“今天的犒军宴的让亲兵喝得烂醉,无人值守主帐,还请宋曲长带领部属辛苦一夜。”
此话既出。
别说宋宪满脸惊讶,就连素来稳重的戏志才也是错愕有声:
“将军!”
“营中的床榻坚硬,更兼夜风浸寒,不适长眠!还请将军移居荥阳!”
宋宪新降,刚才也有一番死志,若是让他带领旧部值守主帐,突然暴起,那如何是好?
更何况,将军经过氾水之战,浑身伤势尚未彻底恢复,哪能御敌?
张辽此时也察觉到其中的厉害,紧靠戏志才,禀礼道:
“末将酒力尚可,醉意不深,正好可以陪同宋曲长值此长夜,再叙同乡旧情。”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陆林不禁莞尔,戏谑道:
“不用,文远方才出手那么狠,我担心你俩一番再叙旧情,突然打起来了。”
“呃——”张辽哑然。
他与戏志才面面相觑,正要再劝几句,忽然被陆林挥手掐灭话茬:“行了,诸位各司其职,退下吧。”
听到这里。
戏志才深知已经无法改变陆林想法了,只得交出亲兵令牌,递给宋宪。
远望消失在主帐的背影,宋宪心中泛起一股思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此大度的主将,世间少有啊。
若自己一心追随他,不说光宗耀祖,也必是飞黄腾达。
这不比跟在吕布身边舒坦多了?
夜色悠悠如水,早春的寒气还未散尽,一席月光一席霜。
陆林坐在书案之前,随手打开宗卷,开始处理近几天的军务。
氾水之战,本部死伤六千余人,相当于折损四分之一。
这个缺口不小。
所幸荀攸从阳翟来时,还带来三千新兵,现在本部共有两万四千的兵马。
主力大损之下,又添新兵,这无疑使得总体战力有所下降。
陆林则仔细敲定荥阳兵训的纲领,命令全军抓紧训练,现在既然新入手万两黄金与白银,正好趁此再加强军备。
刀枪箭矢,盔甲马具,还有怎么也不嫌多的粮草,均抓紧时间采购囤积。
特别是全军加强训练之下,伙食务必要跟上,这不仅是立于实际的考量,同时也是宣传本部福利待遇的重要手段。
试想一下,周遭沿且百姓朝不饱夕,但只要投军入伍,不但有肉吃,还有赚取军功爵的机会。
这还需要讲匡扶汉室的大道理?
那肯定大获民心啊!
翻过这本卷宗,陆林提笔在首页附注两条命令。
其一,采买军用物资之时,务必公平,还要照顾当地民生而扶持农业与畜牧业。
其二,六千伤亡的将士,立即发放抚恤,必须把承诺的每一项福利政策落实。
凡有贪墨。
一律格杀匆论。
写完这些,陆林还想起刘辟与士孙瑞,特别是士孙瑞,虽说他被自己用蛊虫控制了。
但他追随已久,更是不惜以自爆挫伤吕布,救我于平安。
陆林不禁长叹一声,圈出士孙瑞的名字,命室令史尽快找到他的家属,奉上金银。
忙完这些。
月色已经退至门口。
陆林随便洗漱一番,转身走进别帐,刚绕过屏风,却见床榻之上正侧躺着一道曼妙的身影。
光线叆叇之下,曲线柔美,尤如披上一层细朦朦的薄纱,玲珑有致。
“张宁?……你怎么将阴阳双煞蛇带过来了?”
“你的军师求我的呀。”
“志才?”
“不是他,是那个成天算计别人钱袋子的。”张宁怀端果盘,一颗又一颗的水晶樱桃被抛进嘴里,滋滋有声。
陆林一听就是荀攸,他肯定担心自己安全,所以特意拜托张宁前来保护。
毕竟她是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似乎没有战力,也不会向宋宪坦露出防备之心。
“公达让你过来保护我,你倒好,使劲嚯嚯我的东西。”陆林拍开张宁准备擦在床单的小手,抱上被褥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
“睡觉。”
“这不有床嘛?”张宁拽住陆林的衣角。
“那你呢?”
“我跟你一起呀~”
一道温润的气息从耳背贴上陆林,尤如长蛇吐信,魅惑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