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领取了任务完成的十积分,日向合理把该汇报的都汇报了一遍,顺便委婉催促了一下上司快点发任务。
然后,他等待了片刻。
大概过了几分钟,手机传来震动,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
是琴酒。
【知道了,我会把那个组织成员调远, 短期内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对方回复道。
【任务完成的不错,你把芯片交给广田雅美就行,她会转交给我的,下次尽量不要再卷入这样的案件里,会被警方注意到。】
日向合理:“……?”
这个反应,怎么那么像是被告状的家长,敷衍性地安慰孩子‘行了行了, 居然敢咬你、真是只坏狗,我打过它了’。
他又反复地看了一眼自己发过去的信息, 发现确实很正经。
就是平平淡淡地汇报了一下案子已经完结、自己已经撤退。
顺口说了一句,看见组织成员了,不过对方好像不太想和他接头,而且当时他在车上,也不好接头,就只能错开。
没有告‘我讨厌那个组织成员。你快点把他给我调走!’之类蛮横无理的状啊……
而且这个完全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明明是‘快点发新任务’!
还有,卷不卷入案件,又不是能够人为决定的,谁让上司手黑、发的任务也黑,任务目标也黑,所以才会有案件。
思考了一下,他无视掉其他的, 回复琴酒应该在意的那个重点:【虽然我讨厌美国人,但我更讨厌没用的人, 如果他有用、没必要调走他。】
当然, 调走也很棒, 反正之前那位好心的组织成员业务能力也不错。
……虽然对方完全没有体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不过被枪了人头,都能脾气很好地反手安慰,说明心态调节能力很棒,这也是业务能力的一项!
*
刚一走过转角,看到那辆车,以及司机那头非常显眼的黑色卷毛,安室透便立刻暗道糟糕。
是松田阵平。
他立刻把头转向相反的方向,在第一时间遮挡了一下自己的相貌。
然后隔着透明的玻璃,眼神和镜子里的自己相撞。
他本来立刻调整的脚步也下意识一滞,有种想要苦笑的冲动,只能假装太冷了,用手掌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其实根本认不出来吧。
哪怕样貌其实没变多少,但是,他的神情已经彻底变了,无论是神情、眼神还是气质,都和警校时期截然不同。
警校时期,安室透和同伴一起出去,会被人感叹是朝气蓬勃的未来警官。
现在,安室透和‘同伴’一起出去, 会被路上的其他人默默避开一段距离。
刚刚措不及防看到镜像的那一眼, 安室透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罪犯、是和自己一起行动的同伴,而不是自己。
他放慢脚步,用余光观察那辆车。
司机果然是松田阵平,对方的神情有些不爽、紧紧闭着嘴巴,后座的萩原研二在大笑。
除此之外,副驾驶座还有一个人。
安室透感觉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是下意识把目光定格在副驾驶座的那个人身上,就像是视线被牵动了一下。
看对方帽檐的方向,对方也在看这里。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和对方对视了一瞬间……虽然根本连对方的一根头发都看不到。
那个人戴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身上也穿着棒球装,垂下的帽檐遮住了上半张脸,口罩则把对方的下半张脸遮住。
从头到尾,只有手没有被遮住,其他露出来的部位、都被衣服之类的物体挡住了,哪怕是脖子和耳朵。
看身形,绝对不是伊达航,应该是一个未成年。
安室透勉强能分辨出对方是男性,因为萩原研二趴在前座的座椅中间,距离那个未成年太近了,如果是不熟的女性、萩原研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姿势。
……他们又遇到什么事了?
居然在上班时间,开私车在街上玩,还和未成年一起。
多观察了几眼,安室透继续往前走,前往这次紧急任务的目的地:羽岛餐厅。
刚走完这条街道,就要换条路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安室透看了一眼,是组织里的人给他发的消息。
【撤退。
——琴酒】
他的眼神凝了一下,下意识左右看了几眼,想要找一个信号比较好的地方回讯息,旋即反应过来,这里是东京,就连卫生间里都有信号。
在讯息被撤回之前,他快速打字回复:【收到。】
回复的同时,他脚步顺畅地继续往前走,没有拐进羽岛餐厅那条路,并且在心里总结线索。
一,不久之前,他刚到东京、汇报了自己的行程,就立刻被调来羽岛餐厅参加一个任务。
任务很奇怪,是要观察羽岛餐厅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他要赶过去随时待命,等待某个组织成员联络他。
在案子结束的时候,也要把结果汇报给琴酒。
安室透估计,某个组织成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尸体被提前发现,于是被困在了案发现场。
但是看琴酒的口吻,没有对那个组织成员的轻蔑和愤怒,也没有觉得对方蠢成猪,所以上面那种猜测大概率是错的。
二,来的时候,安室透路过了警局,发现警局整装待发,大部分的人都装备整齐地站在车边等待指令。
可能是有特殊行动,安室透特意多逗留了几分钟,发现警局的那种状态、可能持续了很长时间了,大部分的人都在摸鱼。
他便把‘有特殊行动’的猜测改成了‘特殊演习’。
现在看来,警局的动向还是很不正常……可恶,离开东京太久了,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还有第三点,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他们。
他们可能是单纯路过,也可能就是从羽岛餐厅出来的,就是参与破案的警方人员。
安室透更倾向于后者。
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那个名为琴酒的组织高层成员发过来一条新的作息。
【下午五点,坐电车去处理xx区的事宜。】
安室透看了一眼,便:“……”
上次,琴酒给他发这种格式的消息之后,他就去偏远落后、连信号都没有的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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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安室透才处理完那片区域的事,立刻飞奔回东京。
结果刚到东京、还没有一个小时,就又要被丢去西伯利亚种土豆了吗?
这是针对吗?还是考验?
安室透开始反思复盘自己加入组织后的经历,继续反问自己:他是不是在什么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琴酒?
不然为什么老是被踹去西伯利亚种土豆啊!
这绝对不是考验,实在是太离谱了。
本来就失联过一段时间,现在刚联系上一点、又立刻失联,恐怕警方那边会担心。
安室透随便找了一个电话亭,拨打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在对面开口之前,他先发出活泼的声音,“摩西摩西,请问是希罗先生吗?您好,我们咖啡店新进了一批超级棒的咖啡豆哦,还有新品上市!”
“从今天开始、往后三天都会有一个打折活动,请问您有兴趣吗?”
‘下午三点,xx咖啡馆,你可以接头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诸伏景光礼貌应付广告推销员的声音,“不好意思,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之后,安室透留在原地沉思了几秒,忍不住皱眉。
这次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很紧迫,按理说,诸伏景光应该会迟疑一下再决定,或者是继续若无其事地闲聊、假装在应付推销员,询问发生了什么急事、居然要紧急见面。
但是,对方却一口答应了。
说明,对方那里也发生了急事,迫切需要接头。
再次思考了一下,自己离开东京的这段时间、东京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室透才把电话放回原位,然后低头走出电话亭,去见面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坐下。
没让他等太久,几乎在咖啡刚刚上来的时候,他身后的那桌便坐下了一个戴着帽子的人。
对方点了咖啡,拿起一本书开始翻开看,同时嘴巴轻动,“最近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负责联系你的那位警官很着急。”
“我被调到乡下工作了……等会儿就要再去另一个乡下,可能还会再失联一段时间。”安室透翻着手机,作出和别人聊天的样子,同样轻声回应。
说完顿了一下,他继续询问,“东京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那情况可太多了,这就是诸伏景光会匆忙来接头的原因。
“你离开东京太久了,东京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大事。”诸伏景光道,同时,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而不是变得严肃。
然后,他简短地把东京最近的情况说了一下。
比如,组织里突然多了一个狙击手,对方应该是丧心病狂那种类型的。
任务本来只要求狙击一个任务目标,但是那个狙击手一枪完成之后、却没有撤退。
而是继续留在原地点兵点将,一共狙击了七发子弹、杀掉了两位数的人,还在现场留下了挑衅信息,震惊了整个东京。
交代完事情经过之后,诸伏景光又补充了一下自己和对方一起做任务时、感觉到的,“那个狙击手,应该是组织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或者刚好路过东京,总之,绝对不会是组织的新人。”
那种枪法,那种心理素质,还有被狙击枪描准后的反应,绝对不是一个新手能够做到的,而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优秀狙击手。
而且那天,琴酒发给他的消息,就差直说‘有个重要人物要和你一起做任务,你记得辅助好他,任务如果出现意外,你死了、他都不能受伤,也绝对不能被警方逮到’了。
怎么可能会有新人是这种待遇,正常的新人待遇,就是先干几个月的脏活累活、证明自己的实力。
以及,还有一点。
“那个狙击手,大概率是代号成员,现在应该还在东京。”诸伏景光停顿了片刻,等同伴消化完上述信息,才继续轻声道,“我可能要和他形成固定关系。”
固定扫尾的关系。
狙击手在前面无限猖狂,疯狂甩尾巴嚣张,他默默在旁边辅助,然后等对方出事的时候,当个替死鬼。
反正任务一旦有差错,锅肯定是他的了。
这也是诸伏景光认为,对方是代号成员的原因……代号成员和底层成员之间的待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安室透稳住咖啡杯,让它不被自己失手打翻,才重复这道惊雷,“固定关系???”
“可能是因为我也会狙击。”诸伏景光默默道。
之所以告诉安室透,也是因为,他认为安室透有可能遇到那个狙击手。
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前几天发生了一起震惊东京的炸/弹直播案件。”
“一个犯人绑架了一个未成年少年,并且联系媒体、开始了新闻直播,不过由于受害者格外镇定、提前联系了萩原,再加上散布在其他地方的炸/弹被松田解决了,所以事件圆满结束。”
那么大的爆/炸案,谴责东京警方的呼声很高、但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可能有一部分的功劳还在那位受害者身上……
诸伏景光回忆了一下对方在直播上的镇定表现,神情放松了一些。
不愧是第一次见面,就能察觉到他是在躲避警方的人,应该是个未成年的少年侦探吧?
就是对方为什么放过他、没有通知警方这一点,有点疑点。
看直播,萩原研二和对方的关系不错,这点疑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肯定能轻松揪出来的吧?就像在警校时那样。
“啊,那两个家伙。”安室透也低声道,回忆起了在警校的过去。
然后,场面不可避免地凝固了下来。
双双沉默了一会儿,安室透喝了一大口咖啡,才在苦涩味中询问,“警方那边……”
“只是你失联太久,警方那边有必要的担心而已。”诸伏景光平静道。
既担心安室透的人身安全,又担心安室透的立场问题,两者都有。
“那,那个狙击手……”安室透又道。
“明天,那个炸/弹犯会被押送转移位置,我的任务就是辅助那个狙击手,要帮他狙击犯人。”一说到这个任务,诸伏景光便立刻补充了一个信息。
“我怀疑,那个炸/弹犯和组织有关,明天的狙击任务、不过是灭口罢了。”
“那连续两次震惊东京,组织的行动未免太过频繁了。”安室透皱眉,他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乘坐电车也需要一段时间。
“我要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小心,如果……”
“如果再有什么紧急情报,我会通知你的。”诸伏景光道。
安室透喝完咖啡,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买完单后便向外面走去,诸伏景光则又停留了一段时间,才起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他扫过街上那些朝气蓬勃、眼里充满了活气的年轻人,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又想起那个未成年少年。
那个,第一次见面、便识破了他是在躲避警方,却什么都没说,之后被犯人挟持,又冷静自持的少年。
……等等,对方和萩原关系不错……
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是萩原的亲戚,在萩原那里见过他的照片,那天也认出了他?
诸伏景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