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跑到她近处,恭声劝说,“夫人三思呐,府中的植被花草全是故去的大夫人亲自栽培,将军下过指示,谁都不能变动花圃格局,一切需保留原样,这些都拔不得啊。”
她还另外提议,“若夫人想种些旁的,可以找空地给您安排上,将军府地方大得很,您想种多少都随您喜欢。”
言下之意,面前的这圈花圃她不能动。
她一明媒正娶的将军府续弦,做不了账房的主就也罢了,现在连府邸的下贱花草都无权处置?
“你们不让我动,我今天还偏要连根铲除了种新的!”
她怒火烧到顶峰,恨恨地说,“人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将军的原配都死多少年了,陈年老鬼了,值得你们这么惦念着?就不兴我捯饬下府中草木摆设,给你们添点生气?”
她指着素净过头的园圃,“又不是金子做的,就些枯枝烂叶子还不能扔了?你们就是太迂腐守旧了,不懂换些新鲜玩意进来,将军府才会如此死气沉沉!”
“全是没脑子的蠢货,还是得我教教你们如何装点府宅,赶紧的都给我铲完了,晚上就叫人把花种子拿来给我过目,我先挑一批明日就安排种上!”
见她大刀阔斧地想动这园子,下人听的心惊肉跳,“这个我们还得问过大姑娘……”
“问问问!刘鸢是你老娘啊什么都问她!我这个将军府夫人是死的吗,一块屁大点的花圃我说了都不能算?”
晏明晴暴烈地打断她,回头招呼自家丫鬟,“香茵!她们个个畏首畏尾的不敢下手,你们来!”
香茵满脸尴尬,只往前腾挪几小步就不再走了,而后面跟随的侍从更是一步未动。
晏明晴这才想起来,她从相府带来的得力手下已经被刘鸢送进知府大牢了,现在身边跟的都换成刘鸢手底下的人。
这么想来,她如今竟是无钱无势,叫人摆弄个花草都叫不动了!
“行!你们不干!你们都怕刘鸢!我自己来!”
晏明晴气红了眼,一手拽住梅花枝发狠地向外拔,拗断摔到地上,然后不解气地碾几脚。
眼见就要出手霍霍第二株梅花,背后一股冷风袭来,她脖间猛地一凉。
一柄银剑架在她肩头,闻风赶来的刘鸢看见地上散落梅树的枝桠,胸中翻腾起难言的愤恨。
这些梅花都是她母亲生前精心培育的,这些年都妥善打理着,晏明晴才来就想毁掉她母亲的东西,着实可恨。
“晏明晴,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是不是想尝尝我们将军府的家法滋味?”
颈边扛着一把剑,晏明晴再不敢乱动,但仗着刘鸢不能随意打杀她,嘴上还在耍横,“将军府家法?谁敢跟我动家法?刘鸢你可是我名义上的女儿,哪有女儿给母亲动家法的?你昏头了!你是不是想以下犯上啊你?”
晏明晴这倒也不全是混话,她的位分摆在这儿,若她不那么作妖,刘鸢都该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夫人。
自古以来,也没有晚辈对继母上家法的,刘鸢是重礼教之人,只能说说气话,连架在脖颈旁的剑也是威慑作用居多,并不会真的对晏明晴出手。
大约是察觉到这点,晏明晴口气渐渐嚣张起来,“刘鸢好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还敢拿剑对着我?怎么,你娘活着的时候你也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地对她?依我看,你娘怕不是病死的,是被你这个逆女气死的吧!”
“你!”
刘鸢平素不苟言笑的,在骂街方面自然略逊晏明晴一筹,而她擅长的刀剑在眼下又起不了多少作用。
她可以送晏明晴的部下去吃牢饭,却不能如法炮制用在晏明晴头上。
打不得,骂不听的,确实有点难办。
正思索对策时,忽然迎风传来个醇厚低沉的声音。
“她是小辈,她没资格处置你,我总该有这资格吧!”
闻声,刘鸢垂下手,收剑入鞘,转身向后望去。
只见来人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两鬓有些微花白,面容端正肃穆,由下人搀扶着缓步走来。
径道上的奴仆自动排成两列,给男人让出道来,刘鸢立刻走上前去,“爹,您怎么不在房中休息,出来做什么?”
听她口中的称呼,晏明晴顿时傻愣在原地。
说来可笑,这还是她嫁过来一个月里头,头一回与她这名义上的夫君正式照面。
她之前也在暗中窥看过,躲在刘奕冲的院子外,隔着百十步的距离远远观察他。
能看得出来,刘奕冲年轻时候是个样貌英挺的男子,身高体阔的,即使现今上了年纪又久病不愈,常年习武的体格依旧十分高大。
饶是如此,岁月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不小的痕迹,沧桑老态。
晏明晴总会在潜意识里拿他跟张穆成的风流气派比,就会愈发憎恶排斥,巴不得他赶快死在院子里,别来碍她的眼。
“我若不来,你大概也奈何不了她。”
刘奕冲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一眼就看出晏明晴的底,他目光黑沉,“你既嫁给我做填房,就要谨守我们府邸的传统与规矩,所有我夫人遗留的东西,你一概不许碰。你要记住,在我这里,继室与原配是有区别的,你安分守礼一点,我们亦不会亏待于你。”
常年带兵出征,他身上有股生杀之气,晏明晴心中惧怕,但另一方面听他说话气息平稳,走路也不虚浮了,似乎身子一日比一日在好转,她又止不住内心崩溃。
加之先前在娘家受的委屈,叠加到一块,她终于带着哭腔喊道,“我做什么了,我就想修剪下院子我有错吗?是你们一个个的欺人太甚!说是之前夫人栽培的,人都死了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就是欺我孤立无援!”
刘奕冲见她愚钝异常,听不懂人话,又性情刁恶,屡屡拿他原配夫人说事。
左一个死人,右一句老鬼的,他本想给晏千禄点面子,眼下看来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