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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谙手上动作一停,皱眉看向陆沣,问:“什么秘密?”
陆沣在说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这时候被反问了才心道不好,他再傻也知道这不是能拿出来乱说的事情,他舌头打结,避开游谙的目光,说道:“没、没什么......”
“那我走了。”游谙把桌面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里,拎着书包带子往肩膀上一甩。
陆沣忙拉住他手臂,说道:“哎!别啊,你、你能教我不?”
游谙的目光顺着他的脸落在他的手上,陆沣爱运动,手臂是淡淡的小麦色,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绳,红绳上串了一颗银珠子,按他自己的话,是他妈妈非要给他系上的,陆沣嫌弃,要摘,她妈柳眉倒竖,说是千里迢迢从寺庙里求回来的,要是敢摘就揍他,陆沣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打球的时候,银珠子在手上一甩一甩的,泛着光。
陆沣讪讪地收回手,他一收手,游谙就往外走,陆沣不敢再拉他,只能抓起卷子,紧紧地跟在旁边,边走边小声絮絮叨叨地求他,像是绕着主人的腿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猫。校道上都是放学的学生,时不时有人看他们。
游谙突然停下来,陆沣差点撞到他背上了,连忙刹住车。
游谙:“到底什么秘密?”
明明陆沣才是那个心生“歹念”要威胁人的那个,现在反而惴惴不安起来,看了看左右路过的人,着急得挠头,心里骂自己自找麻烦。
游谙:“不说我走了。”
他作势要走,陆沣忙将他拉到灌木丛后的小道上,高大的银杏树被秋天的第一缕风悄悄染黄了几片叶子,偶尔有一两片落下来,蝴蝶似的。
游谙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等他说。陆沣则紧张得手心冒汗,卷子又被揉皱了,他无端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茫然感觉。
明明游谙才是那个柜子里的基佬,为什么他紧张得像自己要出柜似的?
为什么?
他欲哭无泪。
人啊,真的不能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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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女生.......啊?”
陆沣不敢抬头,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像犯了错被老师训的小学生。他半天都没听到游谙的回音,一抬头发现游谙还是那个没表情的样子,好像谁得罪了他似的,不对,现在就是有人得罪了他。
陆沣深感棘手,连忙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问问,你......”
“是啊。”
游谙干脆的回答打断了陆沣的支支吾吾,陆沣的后半句话咽回去了,干笑着说道:“那没事了,我先走了啊,哈哈,我先走了......”
他逃跑似的转身就要走,后脖子的衣领突然被游谙揪住,又将他拉了回去。
游谙的脸上被投上了斑驳的树影,看不出什么情绪,到底是生气还是伤心还是其他什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说道:“你要拿这个秘密威胁我?”
陆沣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欲哭无泪,恨不得把手上这张害人的试卷连同自己这张害人的嘴一起扔了。他连被扯皱的后脖子衣领都没心思去弄,连忙摆手,恨不得把游谙供起来,说道:“不是啊,真的不是,我就是说错了,我,那个什么,我不歧视的,我也不会往外说的,真的,我发誓。”
陆沣看到游谙的嘴角似乎轻微地往上勾了勾,但等他再要看的时候,游谙的嘴唇还是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
“那什么,”陆沣急着开溜,“不麻烦你讲题了,我自己琢磨一下哈,我先走了!”
游谙又一次拎住他衣领把他拉回来,陆沣走得急,差点被自己的衣领勒死了。只见游谙拉开自己的书包链,拿了笔和草稿纸出来,他见陆沣还愣着,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试卷。
这是威胁成功了?
陆沣愣愣地把被揉成抹布似的试卷展平,俩人也没费事儿走回去,直接在树底下蹲下来,游谙讲题的声音不急不缓,草稿纸上演算的公式和数字整整齐齐的,被树叶筛碎的阳光洒落在纸上,连阿拉伯数字也泛着金色。
“听懂了吗?”
陆沣忙点头,把游谙写满了演算过程的那张草稿纸撕下来,他得赶紧回去,把试卷填满交差。临走前,他再一次说道:“那个,我真的不是想威胁你,我不会往外说的,你......你......哎,对不起啊。”
游谙正在低头收拾书包,平淡地回了一句:“没事,我信你。”
陆沣的心还没放下来,游谙这一句话又狠狠地踩在他心上,还碾了一脚。天啊,负罪感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地盖在他头上,陆沣被负罪感盖得晕头转向,脑子发晕,一咬牙,说道:“这样吧,你等我一会儿,很快的,十分钟就行,我请你喝奶茶吧。”
“不用了,”游谙说,“我自己住,我得回家做饭了。”
负罪感的波浪盖得更狠了,陆沣一想到他一个人回家得自己做饭自己吃,唯一能跟他说话的就只有猫,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大大的,用声音来填充整个空旷的房子。
陆沣一拍胸膛:“哎,我请你吃饭,你等我啊,很快就好。”
不等游谙再拒绝,陆沣一溜烟地顺着校道跑走了,跑出去几步还回过头来看了看,似乎要确定游谙还在不在原地等他。
游谙笑了笑,从书包里抽了本书,直接坐在树下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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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十分钟,陆沣一分钟也没多,手上拎着书包就跑过来,拉链没拉好,路上还掉了两本书,他把书捞起来拿在手里继续跑,等冲回道树下的时候才胡乱塞进书包里,也不知道弄皱了没有,额头上都是汗珠子,喘着气。
“我、我......呼......我来了!”
游谙见他把手撑在膝盖上喘气,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方巾,递给他。陆沣以为他递的是纸巾,往头上一抹才发现是方巾,深青色,一点点的香。他不好意思地把方巾塞进书包里,嘟哝道:“洗干净了还给你。”
陆沣他爸在国外工作,他妈长期在外面浪,陆沣对学校附近的各种小吃那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他挤进人头涌涌的奶茶店,买了奶茶,又买了烤串,最后带着游谙吃学校附近最好吃的麻辣烫。
陆沣是猫舌头,烫一点的菜舌头都受不了,但麻辣烫就是要烫着吃才好吃啊,他一边“嘶嘶嘶”地伸舌头抽气,一边吃,边吃边看游谙的反应,没什么反应,但看表情应该不讨厌吃。陆沣心里忿忿地想到,你请我吃猫粮,我请你吃麻辣烫,我也太够意思了。
两个人吃得肚子滚圆,最后分别的时候,游谙说道:“谢谢。”
陆沣手一摆,说道:“嗨,没事。”
游谙看了看时间,说道:“我得回去喂猫了,今天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陆沣脑子一热,豪爽地说道:“今天是我不对,下回再请你吃饭。”
陆沣走出去有两百米远,突然福至心灵,醒悟过来。
妈的,这到底是谁威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