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小汤吉躺在被窝里，眨巴着大眼睛，问父亲。

父亲图巴是个牧民，脸晒得黧黑，听到儿子汤吉的提问忍不住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的好儿子,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别听他们瞎说！”

他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瓜，满眼的慈爱。

汤吉是个8岁的小男孩，在镇上的学校读二年级，在班里他老是听同学提起鬼魂的事，说得绘声绘色。小汤吉慢慢受到影响, 也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魂的存在, 一到晚上, 他就很害怕。

“可是我昨天问了巴桑舅舅，他告诉我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他说他有一次在山上放羊，还看见过一只呢！”

男孩瓮声瓮气地说道，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恐惧。

“那个混蛋巴桑！他敢说谎吓我的儿子！我明天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图巴冲着空气扬了扬拳头，拧起眉头来了。

“可是，阿爸，我的同学尕娃也说，他有一次放牛天黑了，在经过工厂附近的时候，也看到了一只披着头发的女鬼！”

汤吉试图说服自己的父亲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鬼魂存在着的，虽然很害怕，但他又觉得很期待。

图巴有点被儿子的问题搞烦了，他挥了挥手，努力保持着作为一位慈父的微笑，语气却稍稍变得严厉起来，“我的好汤吉！别相信他们骗人的话！他们都是混蛋, 故意编故事吓唬你呢！阿爸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见过什么鬼魂之类的玩意！”

父亲把手按在汤吉的肩上，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勇气和信念传递给儿子。

但汤吉仍不死心，“也没听说过吗？”

“呃，这个嘛……”

图巴一下被儿子难住了，他在犹豫要不要给儿子讲一讲他过去的经历。

“倒是听说过一两个这样的故事，不过我的汤吉，这都是那些混蛋瞎编出来吓唬人的，他们就喜欢搞这些恶作剧……”

“我想听！”

汤吉不理会父亲地解释，反而对图巴的故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还是不讲了吧，”图巴拒绝道，“时候不早了，睡觉前我还得去羊圈看看，前几天听村里人议论，说北方荒漠的群狼又回来了……”

“我就要听嘛！”

汤吉两只小腿在被窝里胡乱地蹬着，撒起娇来。

他才不管什么狼不狼的呢！关于狼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早就听得腻烦了！而且父亲老是翻来覆去的讲他有一次怎么吓退两匹荒漠狼，讲了不知道多少遍，小汤吉都能完整地复述出来了！

况且关于狼的故事, 在班里算是老掉牙了, 现在最火的话题可是关于各种鬼魂的故事！

汤吉扯着父亲的手不肯放，拼命地摇晃，撒着娇。

图巴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责骂儿子。

汤吉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图巴因此觉得对这孩子有所亏欠，所以不论儿子提出什么要求，只要能够满足的他都尽量满足。

“那好，既然你这么想听关于鬼魂的故事，那阿爸我啊，就给你讲一个我的亲身经历……”

图巴收敛了笑容，突然变得十分严肃，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让汤吉感到很不自在，还有些害怕，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图巴从未用这种严肃的表情面对过自己。

图巴伸手勾了勾小汤吉的鼻子，“但是你要答应阿爸，不可以出去乱说，更不可以把这个故事告诉任何人，这一点你能做得到吗？”

“嗯！”

汤吉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变得这么认真，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对接下来的故事充满期待。

图巴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蓦地呼出一口气，表情变得幽怨而深邃，随着回忆逐渐加深，那个在他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故事，慢慢涌现出来了。

“那个时候阿爸我啊，比你大不了多少……”

他没头没尾地讲了起来，“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家很穷，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牛羊，所以阿爸就不能像你这样，每天快快乐乐的去学校上学，而是起早贪黑的，给自家和雇主家放羊……”

“那个时候狼群还没有逃到北方荒漠里去，阿爸放羊比现在要更加小心，自家的羊被狼咬死了，还不要紧，可以抢回来自己家人吃，可是雇主家的羊被狼咬死，那是要赔钱的！”

“有一次天已经快黑了，阿爸在对面山坡上赶着几十头羊回村子，突然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雇主家的两条狗子们，冲着一个方向狠狠地吠叫起来，阿爸还以为是狼来了，吓得我脸色大变，可是等我朝着那边望过去的时候，却连狼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汤吉听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胆怯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下巴。

但父亲图巴却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恐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事情很奇怪，没有狼，那两条狗子却对着那个方向叫得越来越凶，好像看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正在接近过来，不出一分钟，它们全都吓得腿脚发软，浑身颤抖着瘫在地上呜呜地叫唤……”

“那可是两条真正的牧羊犬啊！曾经凭借着它们内心宝贵的勇气，驱散过狼群的好狗子，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被吓成那个样子……”

图巴瞪大了眼睛，不经意间露出恐惧的表情。

“老实说，阿爸当时也被吓得不轻！太古怪了！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却把村子里最优秀的两条牧羊犬吓成那个样子！”

“然后，羊群之中也出现了恐慌，很快就炸群了，几十上百头的羊，咩咩地尖叫着，好像被什么东西包围了一样，在原地转起了圈子！”

“阿爸很害怕，却又不敢跑，因为比起这个我更怕弄丢了雇主家的羊，赔不起钱！”

“我鼓起了勇气，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想让羊群冷静下来，又朝着那两条罢工的狗子抽了两鞭子，可鞭子狠狠地打在它们身上，它们却连动也不肯动……”

“就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阿爸我目睹了这辈子见到过的最恐怖的画面……我看见一个女人悬浮在半空中，好像游泳一样朝阿爸这边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