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载着我和张莲。奔驰在原野上。
一座座山岭在我们身边快速飞退。
“你这样子,会把它累死的,”张莲在我身后担心地叫道,“还有,你身上也在流血。”
我当然知道……但是,逃得远一些,我们也就更安全一些。空桑山派出六只妖兽,不但没有抓到我们,反而被我们杀死三只,接下来,他们还会不会派出更多的妖兽,又或者其他更难对付的高手?
靠我和张莲两个人,要想对抗整个夜叉族,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就算再加上一只麒麟也是没用。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快逃出辟虐,离夜叉族的地盘越远越好。
“小白,”我伏在麒麟耳边,低声说道,“再坚持一下。”
它低吼了一声。
昨晚奔波了一夜。又跟妖兽庚辰战得你死我活,就算是麒麟,要撑下去也有些困难。
将近傍晚的时候,我们进入了一片原始森林,又在茂密的森林里飞驰了一大段路后,我才让麒麟停下来。与张莲一同跳下来,我摸了摸麒麟的脑袋,它摇摇晃晃的,看上去确实是累坏了。
小白,你做得很好。
找到一处水源,麒麟喝了些水,趴在草地上休息起来。我褪下上衣,用水弄湿,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我帮你。”张莲将染着血水的衣衫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口?”这些伤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我笑道:“只是看上去多而已,其实都不是什么重伤。”
绝大多数的伤口都是童律造成的,不过童律最大的危胁在于它那见血封喉的剧毒,而不在于它的杀伤力,偏偏我又不怕任何毒素,所以,这些伤口虽然看上去密密麻麻,却都不是致命伤。
当然,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些伤口只要有一个出现在他们身上,他们都是死定了。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与童律合体的,可是被称作空中杀手的幻兽比翼鸟。
张莲问:“我们现在是在往哪里走?这好像不是谢豹山的方向。”
“我们在往肥遗的方向逃。”我告诉她,“你师妹已经将我其实是个人类,只是用天玄百变图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事告诉了其他人,他们一定会把我当成人族奸细来看待,所以谢豹山的方向应该是防守得最严的。我们往东面走,进入肥遗,只要离开辟虐,我们就安全得多了。到时只要再从肥遗南下,绕过迷雾森林,我们就可以进入人类的地盘。”
“原来你都想过了?”
“既然要逃,自然要把逃走的路线事先想好,难道等逃到一半,再发现自己是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我说道,“肥遗是熊人族的地盘,熊人族目前是站在迦楼罗族一方,正因为魍魉人偶的事跟夜叉族生出矛盾,甚至有爆发战争的可能。虽然我们这个样子进入肥遗,也会有些危险,但到时,我只要用天玄百变图变成熊人,把你说成是我抓来的奴隶。应该不会惹出太多麻烦。”
张莲悻悻地说:“为什么不是我变成熊人,你当我的奴隶?”
“无所谓啦,”我耸了耸肩,“咱俩谁跟谁啊。”
张莲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跟你的庭庭说这话去,不要跟我说。”
咳……
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到底学会了魍魉之舞没有?”
张莲叹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魍魉人偶,放在地上。将人偶上的发条转了几圈,松开后,木甲人偶自己动了起来。看着魍魉人偶,张莲无奈地用手抓着她自己的头发:“看了好多遍了,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来。”
“唔,”其实我也看不出来,沉吟片刻,我说道,“可惜庭庭不在这里……”
“不要再跟我提你的庭庭。”张莲突然抓狂。
明明就是你自己先提她的……
不过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庭庭只听了一遍《星璇》,马上就能学会,张莲把魍魉人偶玩弄了这么多天,却什么也没有悟出来……不知不觉就叹了口气。
紧接着痛得乱叫起来……张莲将手中的湿衣朝我身上乱拍。
“你干什么?”我拼命闪躲。
“我就是比不上她,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你有必要叹气么?”
“我叹气也不可以么?”
“就是不可以!”继续把湿衣乱挥。
“喂,我现在可是伤员啊。”我叫道。
“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伤……这是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停了下来。
扔下湿衣,她恨恨地往远处走去。
“你去哪里?”
“要你管?!”
真是不可爱。
一点都不可爱。
庭庭比她可爱一万倍……
摘了些野果,烤了只野猫,吃饱后休息了两个时辰,我们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虽然想要悄悄地离开辟虐。但第二天上午,我们还是被夜叉族的几只驭兽发现,数百名斗者、御者带着军队对我们围追阻截,让我们不得不偏离方向,一路逃窜。
好几次都差点陷入重围,最后都靠着麒麟的速度和超强感知力成功脱离险境。尽管如此,我们也被逼得不得不往北走,离大海越来越近。
其实我也知道,夜叉族之所以全力捉拿我们,最大的原因还是想拿回魍魉人偶,只要把魍魉人偶还给他们,在夜叉族和迦楼罗族、熊人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的局面下,就算把我们当成是杀害芮姥姥的凶手,他们也没有这个空闲,把所有心思全都放在我们身上,那样的话,我们所受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但是张莲却不愿意把魍魉人偶交出去,集齐七大妖舞,这是芮姥姥最后的遗愿,她之所以能够压住心中的悲伤,坚强起来,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现在还没有悟出魍魉之舞,就要她把魍魉人偶交出去。她当然不肯。
一路上最难对付的,还是那些不知会从哪里窜出来的妖兽。在大翳、庚辰被我杀死后,这些妖兽小心了许多,不再像那天晚上那样公然露面,而是躲在暗处,时不时地偷袭一下,这样的作战方式更让我们头疼,让我们不得不一路提心吊胆,连休息都没个安稳。
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被夜叉族逼得无路可走之前,我们却先被另一伙人找上了。
那天夜里。森林里刮着阴森森的冷风,夜空中乌云密布,玉轮发出的光芒早已被掩去,天地间一片漆黑。
在一棵大树下,我和张莲肩并着肩,背靠麒麟偎在一起。原本应该白天潜行,夜晚赶路,然而白天时我们的藏身之处被夜叉族的驭兽发现,近百名斗者乘着座兽将我们围住,幸好麒麟及时发现异常,在包围圈合拢之间,我们硬是杀了出来,然后又被夜叉族的士兵追了一阵,直到傍晚才摆脱他们。
现在的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歇息。好在今晚夜黑风高,我们又是躲在密林里,相对安全得多。
虽然知道已经开始修习霸气和五走伏魔拳的张莲,体质已经强壮了许多,不会怕冷,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搂住她的肩。她也没有拒绝,打着呵欠,娇躯慢慢下滑,不知不觉间,变成半偎在我的怀中。
就这样偎了许久,麒麟突然低低地吼了一下。
张莲惊醒,我却没有松开她的肩,而且低声说道:“别动。”
劲风刮过,婆娑的树叶哗哗作响。
一个人,提着灯笼朝我们慢慢走来……不是夜叉族,而是一名人类男子。
灯笼不知道是用哪种材料做成,看上去有些沉,就连如此强劲的风也无法将它乱得飘起。随着那人的接近,在烛光的晃映下,我们看清了他的相貌……一身长衫,神情淡雅,目光并不锐利,却也不容人忽视。
“可是云诺公子和张莲小姐?”这人的声音温文如水。整个人看上去也带着儒气。
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下……现在的我仍然保持着夜叉族的模样,这人却知道我作为人类的名字,单从这一点上,就让我觉得奇怪。而我很肯定,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在下鹿行山,奉镇南王之命,前来拜会云公子。”
“哪个镇南王?”
“公子说笑了,大昊之内,还有哪个镇南王?”鹿行山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哦……原来是那个镇南王啊。”到底是哪个?
我知道照海王,也知道仓琅王,但这镇南王是哪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不过看鹿行山的样子,不知道镇南王,似乎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看来那家伙来头不小。
那样一个来头不小的家伙,为什么会派人远赴辟虐,前来找我?
他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云公子英雄出少年,凤凰城外独战木藏子和他的六大弟子,令众魔授首,白鹿学院连胜南宫剑与诸葛迅捷,一夜之间,成为白鹿学院青年第一高手,在太极山上,公子更是大战火神南宫,破去广乾帝炮轰皇宫的阴谋。公子大战木藏子与火神南宫之事,局外之人了解不多,我主镇南王却是一直对公子极为关注,”鹿行山徐徐说道,“前些日子,公子更是勇闯三奇入墓穴,硬拼十大高手榜中的不死剑煞,听说连大昊王国第一世家,公孙世家未来家主的公孙大小姐,亦对公子青睐有加。我主镇南王向来惜才如命,恨不得与公子倾夜相谈,固令在下前来相邀,愿公子明了我主爱才之意,前往詹台与我主一会。”
我心头一片震动……为什么这些事,他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独战木藏子的事,知道的只有暗侠义的人,不过暗侠义毕竟是个松散的组织,传到外头,也还可以理解,但与火神南宫的那一战,当时在场的人已全都被我杀了,而在事后,火神南宫的死也是算在阳春四老头上,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件事与我有关。
闯三奇入墓穴的事,应该只有优昙婆婆、幽幽、蓝姐三人知道,这是如意派的事情,她们自然都不会见人就说,而硬拼剑煞的事,知道的人同样也少得可怜,我甚至不让蓝姐告诉幽幽,免得她担心,至于剑煞自己,想来也不会说出去……镇南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硬拼剑煞的结果,其实是败得一塌糊涂,把它算作是我英雄出少年的“事迹”,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脸红。
但至少我是听明白了,面前的这个家伙是镇南王的说客,想要让我成为被镇南王拉拢的“良禽”。
问题是,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来拉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