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北雪若桦紧紧地将我抱住。转头看去。
一个拿着木杖的延维族蛇人,和四个手持武器的大汉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持的是能够射出短矢的强弩。
蛇人美美绕到我们身前,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再有敌人,你们就死定了,是不?”
小白跳到我们与敌人之间,怒吼一声,却是摇摇晃晃,立都立不稳。
看着这个精通伏羲卦术的蛇人和她身边的四个汉子,我只能心中暗叹。我们刚刚才从那些海盗的包围中逃出来,马上他们就出现。这与其说是他们追踪到我们,倒不如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等在这里。
这一次,真的是什么后招都没有了。鬼神之术用在了酒神钟离身上,强行解开体内的“七重楼”,杀了紫黛,伤了公野善,但自己和北雪若桦也是身上带伤,没有被那些海盗杀死,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种情况,还真是彻彻底底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背到了极点。
紧捂着胸口的血洞。我开始咳血。刚才的箭矢已将我的肺叶刺穿,背上的血水不断淌在北雪若桦身上,将她也染得全身血红。
脑海中快速地动着念,试图想出一个至少能够保住北雪若桦性命的办法,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就在这时,刚才还挟着怒意勉强支撑的小白突然窜回了我的怀中,打了个呵欠,睡了起来……咳,它还真是悠闲啊。
难道说……
蛇人美美的两颗脑袋同时发出森冷的声音:“动手,杀了他们,找出天一神水。”
手持强弩的汉子已再次上好弦,扣动板扣,短矢闪电般向我的心脏刺来。
我已无力躲避。
突然间,一道剑光凭空出现,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回过神来时,我还活着,短矢却已断成两载,落在地上。
我一边咳血,一边笑着……果然有救星。
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的笑容立时顿住。
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相貌普普通通,穿着普普通通,连腰间所佩的剑也普普通通。他的脸上既没有笑容,也没有冷漠,只是一种看不到表情的表情,普普通通。
我的胸腔却不由自主地涌起怒火,情绪一波动,更是连咳了几口鲜血。
蛇人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我看不出来,但蛇人美美的脸色显然已经变了。那四名汉子想要冲上去围住暗处走出的这个中年男子,蛇人美美却颤声问:“剑煞?”
那四名汉子立时怔在那里。
二十年前就已排在奇异高手榜第九、天下最可怕的杀手……不死剑煞!
没有人想得到剑煞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蛇人美美的两颗脑袋都冒着冷汗,随着剑煞缓缓地走近,那四名汉子一步步后退。其中一人退到美美身边时,忍不住问道:“美美姑娘,你……你不是算出这一趟不会有危险的么?”
“绝、绝对不会有危险,”蛇人美美身子战栗,蛇尾发软,看上去随时都要晕倒,“天盘丁奇,地盘甲寅,这是三奇得使。三奇得使,遇奇大吉,纵无奇门,亦有小助……这一趟、这一趟绝对没有性命危险。”
她那怕得要死的样子,让她说出来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剑煞看着他们,淡淡地问:“你们是鬼降林的人?”
蛇人美美使劲点头,生怕迟了一点,就会被剑煞给杀了。
剑煞又问:“听说你们谷主中了桃花煞毒,是他让你们来盗取天一神水的?”
蛇人美美继续点头。连话都不敢多说。
剑煞随手掷出一粒药丸:“这是天香丹,专解桃花煞毒,现在……给我滚。”
蛇人美美又惊又喜地接住药丸,却身子一软,栽在地上。那四名大汉挽着她,赶紧离开,生怕迟了一步,剑煞就会反悔。到了远处,蛇人美美还用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颤声说:“你们看,我、我就说死不了吧?天盘丁奇、地盘甲寅,三奇得使,死……死不了……”
没死也吓掉了半条命……
蛇人美美和那四人走后,我撑着地面,强迫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盯着剑煞……他到底是来做什么?我不相信他会有这么好心,跑来救我。
也许他只是想要亲手杀了我们。他不是个杀手么?让别人把我们给杀了,他应该就收不到钱了吧?
虽然不相信他,但是这个时候,我也做不了什么……
脑袋一个晕眩,好不容易站起,却又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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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都好了。
这是一处荒郊野外的瀑布旁边,瀑布轰然作响,溅起无数水花。
北雪若桦盘膝坐在那里,看上去也是一点伤都没有,骐麟则在水中嬉戏着。
“我昏迷了多久?”苦笑了一下,我问,“有好几天了吧?”
“两个时辰。”北雪若桦看了我一眼。
“什么?”我有些不太相信。
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跟妖姬紫黛和“霸下”公野善、以及那些海盗的战斗显然并不是梦,然而背上被公野善剑上火焰轰烂的部位。脸上被箭划破的伤口,胸前被短矢刺穿的血洞,竟然全都好了。
如果真的只是过了两个时辰,那这伤也未免好得太快了。
“剑煞治好了我们,”北雪若桦看上去也有些疑惑,“以前虽然知道剑煞号称不死,却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医术。嗯,总觉得他以真气治疗伤势的方法,有点像……”
她没有说下去。
但我也猜得到……真气治疗伤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出奇,但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就近乎奇迹了。
不管怎么想,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的,都只有公孙世家的玄檀紫气。
回想着上次与剑煞战斗时,明明刺了他一剑,他的伤口却马上就能自愈,跟没事一般,我心想,难道剑煞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他拥有玄檀紫气?
只是这样的解释还是有些不对,按公孙薇薇的说法,玄檀紫气是没办法对自己使用的。换句话说,如果剑煞的身体里真的有玄檀紫气。他也只能用玄檀紫气帮助别人,不能用来给他自己疗伤。
当然,会这样想,也仅仅只是因为公孙薇薇是这样子,说不定玄檀紫气也有高阶和低阶之分,更高阶的玄檀紫气不但能够治别人,也能够治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剩下来的问题就是……剑煞为什么会使用公孙世家的玄檀紫气?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是呼之欲出。
这样子……算什么?
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北雪若桦疑惑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
这样子究竟算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让自己变得更强,想着终有一天自己会找上剑煞,为那个时候的惨败报仇。结果仇还没报。却反而被他给救了?
总觉得……很不甘心……
******
休息了一下后,北雪若桦慵懒地伸伸腰,说她要去瀑布底下洗个澡,叫我不要偷看。
“说了我不会偷看的,”我有点不耐烦了,“那次真的是意外,要说多少次你才相信?”
“是吗?”她凑了过来,“但你还是很想偷看的吧?”
“没这回事,”我呵呵笑着,“我可是个有理想有志气的十佳少年。”
“这样啊,”她那仿佛含有星光的黑色眼眸里闪着捉弄的光芒,“你知道,在学院的女生宿舍里,像你这种明明想偷窥却总是不敢承认的男生被称作是什么吗?”
“是什么?”
她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闷骚!”
切……
好吧,如果知道旁边有个漂亮的女生在那洗澡,正常点的男生都会想要偷看的,但生出念头是一回事,当着美女的面承认自己的脏念头,说的好听点,那叫诚实,说得不好听点,那叫有病。
话又说回来,以前读初中时,有位学长对我说过,男生宿舍里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女生,但女生宿舍里的话题,其实也总是围绕着男生,而且不健康程度也差不了多少,当然,我不是女生,也不可能住过女生宿舍,这种事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突然想到,既然身上带着天玄百变图,那以后不如试着变成女生,到学院里去读书,然后住进女生宿舍……嘿嘿嘿嘿……
“看你突然笑得这么阴险。就知道,”北雪若桦拍了拍我的肩,叹气,“你又在闷骚了!”
咳……
被美女说成闷骚男,还真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
但问题是,按照这样的标准,哪个男生不闷骚啊?
这就好像如果有哪个女生去问男生的电脑里有没有A片(前提是她好意思问),那那个男生多半是不会承认的,但事实上,有几个男生的电脑里没有?如果真的没有,那也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避开河蟹去找,不是真的不想看。
嗯,记得以前张莲喜欢在我的电脑上乱翻,有一次不小心把爱情动作片翻了出来,当时就吓得跑掉了,后来有一段时间,她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色狼一样。可明明我电脑里的爱情动作片就只有那么几部而已,其它我所珍藏的诸如《云中漫步》、《触不到的恋人》、《爱情朱古力》等积极向上感人肺腑的经典爱情片,就全都被她无视了。
话又说回来,之所以电脑里会放着像《云中漫步》之类的经典爱情片,一开始也还是因为庭庭喜欢看,天天请她看电影是看不起的,而且像这种影片往往都比较老,电影院里早就看不到了,只好用电脑下载,后来陪她看得多了,自己也喜欢上了。
还有一段时期,庭庭追看《东京爱情故事》,有一天几个哥们到我家来喝酒聊天,其中一个吃饱撑的想在我的电脑里找爱情动作片,翻到的却全是《东京爱情故事》和《还珠格格》,结果那家伙拍着我的肩长叹一声,那种感觉,比现在被北雪若桦说成闷骚还要郁闷。
顺便说下,《还珠格格》是张莲喜欢看的……她的品味还真差。
不过,从外表上看总是柔柔弱弱,胆子很小的庭庭,真正最喜欢看的其实是……恐怖片。
每次看到无比恐怖的地方时,她都会睁大眼睛,一脸兴奋,而我却很想找个被窝钻进去,这样的情形……恐怕是谁也想不到的。
北雪若桦去瀑布下洗了澡,而我也就背对着她运气调息,没有偷看。
有得看当然好,但不看的话,又不会死。
面对紫黛和公野善时,是用“金针渡穴”将体内的“七重楼”暂时解除,不过考虑到血海龙王随时都会攻打姑射山,而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庭庭,我也没办法置身事外,这时候,也没办法再去顾忌寿命损耗的事,只活三年,总比现在就死在某个敌人手中要好,于是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体内的“七重楼”完全解除。
真气有如大海般在体内不断地涌动,这种感觉其实很爽。
只是想到,万一没有等到朱光玉碧腴,三五年后,很可能就会与张莲和庭庭、幽幽、公孙雪她们阴阳两隔,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不安。
真要有那种事情发生,她们会为我难过吧?
不喜欢……看到她们难过的样子……
北雪若桦洗完后,我也到瀑布底下将身上的污泥和留下的血迹洗去,换上巫袋里的干衣服。
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我们休息了一下,吃了些东西,然后便继续赶路。
“说起来,还没有向你道谢呢,”北雪若桦看着我,“如果不是有你替我挡下那一箭,现在我已经死掉了。”
我笑道:“既然这样,不如就跟我不小心偷看你洗澡的事互相抵消,以后你也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她说:“不行。”
“咳,为什么不行?”难道被人看到**,比被人救了一命还重要?
这样子抵消,我还觉得我亏了呢。
“因为那是你一辈子的污点,”她从后边搂着我,在我耳边吟吟笑着,“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那温润柔软的肌肤、似嗔似喜的笑声、以及从她身上散出的兰花般的幽香,无一不让人心醉。
突然想起,在姑射山闯过真阳丽天阵后,从春采桑桑和夏行杳杳那不小心偷听到的话。按她们所说,北雪飘飘曾经用星算替她的女儿算过一卦,说若桦大美人跟庭庭小美人将来是要……共侍一夫的……
我的心跳得好快。
……
两天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缤络城,虽然只走了几天,但出山就遇到敌人,又被血海龙王的海盗围攻。这两天虽然没有再遇到麻烦,一路上却也是小心翼翼,心力交瘁。
现在终于来到缤络城,总算是舒了口气。
缤络城仍在酒泉境内,属于仓琅王的地盘,虽然还没有受到战火洗礼,离战场却也不远。
大昊国三大上云柱之一的名将赵飞云正在北方五六百里外的秋水附近,与仓琅王的军队连番大战,与镇南王比起来,仓琅王不管是战略还是战术都差得太远,虽然占了地利和人数上的优势,却被赵飞云以少量兵力逼得龟缩在酒泉,根本无法按计划与其他六王配合。
缤络城内人心惶惶,人人都担心这座城市很快就会被战火波及。不过我个人觉得,除非东面正不断逼近昊都的镇南王大败,反叛的七王大势已去,否则赵飞云还不至于孤军深入打到这里。
赵飞云之所以亲自率着部分兵马逼住仓琅王,只是因为酒泉所处的地理位置虽然不是主战场,但一旦被仓琅王的军队北上,就可以绕过小华山脉,沿着姆江,攻打昊都后方,而不是真的看得起仓琅王。
来到南天酒楼,我和北雪若桦叫了些酒菜,就在这里等着,按照北雪飘飘的说法,只要来到这里,到时自会有一个“我们都认得的人”来找我们。
会是谁?我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难道会是蓝姐?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蓝姐现在在新城忙得焦头烂额,应该没有空跑到南方来。
那会是谁?
南天酒楼的位置紧靠着贯穿缤络城的那条长河,下面是一条喧闹的街道,天空飞来飞去的女人,街旁大声叫卖的小贩,让这被战火阴影笼罩的城市显得一如既往的热闹。虽然每个人都在谈论与战争有关的话题,但每个人的日子也都还要过下去,很多时候,小市民对自己的未来,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全凭天意。
河面上,一艘艘船只来来往往,有的破旧,有的精美,还有一些是运输军用物资的战船。
我与北雪若桦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喝了些酒,她要拿酒灌我,我知道自己喝不过她,拼命推辞,旁边几个家伙看到美女找我喝酒,而我很不给美女面子,开始起哄,结果反而变成北雪若桦替我出头,跟他们拼酒,把他们一个个放倒在桌子底下,她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女人真能喝。
不过她这样子,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点?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还没有人来找我们。慢慢地,北雪若桦也等得不耐烦了,坐在那里,手托香腮,看着窗外:“没劲。”
而我也只能苦笑……从一开始,她娘分配给我们的这个任务就奇怪得很,姑射山上高手也有不少,偏偏就指定了我们两个人前来,护送的又是北雪世家一向珍藏的天一神水,而这么机密的事,竟然也瞒不住人,连高手榜上排名第一的酒神钟离都会跑来抢夺,不管怎么想,这个任务的时机、内容、面对的敌人,都有些让人觉得古怪。
更古怪的是,我们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前来接应我们的人也没有出现。
正在想着,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就在这时,却听北雪若桦“咦”了一声。
随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一艘精华的画舫正从上游顺流而下。船舱一共有两层,构造精巧,美观大方。一面旗帜迎风而展,上面绣着一只奇怪的野兽。
“药兽?”北雪若桦轻声道,“这是公孙世家的船。”
公孙世家?我心中一动。
这时,一个女子从船舱里飞了出来,向我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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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情忙些,只更一章,晚上就不更了,抱歉。明天会继续两更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