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杜兰特等人谈完川汉铁路的事情后,龙剑铭又秘密地到美国租界的美联代表处,会见了正绕道进川的广西起义军领袖王顺和。王顺和是乔装打扮后从广西出海,绕到上海后,坐船到武汉的。可惜,龙剑铭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他详谈,只得安排王顺和先去成都,进军校学习一段时间后,再派入新军任职。
1903年的7月12日,是慈禧太后定的大日子,龙剑铭说什么也必须赶在这天之前到达北京!踏上端方特别准备的花车,龙剑铭沿着刚建成的京汉线(芦沟桥到武汉)匆匆进京。
国内的火车简直无法跟美国的相比!这是龙剑铭第一次在中国土地上乘坐火车的第一感受。钢车(机车和车厢)粗糙的做工造成震动很大,隔音措施也很不到位,而且质量低劣的铁路也不能达到很快的速度……因此,晚上即使是在特别的花车里,也基本没有入睡的可能。不过,龙剑铭倒是从这里看到一个契机。成都新建的机车车辆厂,一定会占领整个中国的钢车市场!也就是说,等到川汉线通车后,全国铁路的标准将会逐步向川汉线靠拢……
7月11日,姗姗来迟的龙剑铭在觐见过慈禧、拜会了奕劻、载沣、瞿鸿禨等军机权臣之后,敲锣打鼓地直奔前门楼下的裕庚贝勒府。三辆漂亮的洋汽车披红挂彩走在前面,一队吹鼓手也是鼓着腮帮光着膀子拼命地吹打着喜庆的曲子,再后面就是一队绿灰色的新军官兵。这个时候,他们只能充当仪仗队和挑夫。同样扎着红绸花、披着红锦缎的嫁妆箱子可都是檀木朱漆的,里面还故意露出一些让人看着就眼红的物事……不过,这些东西大多都是端方置办的而已。
裕庚想不到龙剑铭竟然这么莽撞,这个时候就送聘礼过来了!照着规矩,怎么也要先来个翁婿见面,明天一早合着宫里送亲队伍一家伙的来吧?想不到归想不到,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只有接下了,忙张罗着迎接。其实,这个事情是龙剑铭故意的,并不是所谓的迎亲专使王镛的失误。
明天和宫里的队伍一起来,是增加了热闹程度,可那样又怎么能显示出龙剑铭对贝勒的格外尊重呢?因此,在和主持这个事情的庆亲王爷商量以后,龙剑铭就破坏了老规矩,来了这么一手。而奕劻也颠颠地跑进颐和园上奏老佛爷:“龙督办说德龄是皇家的格格,明儿到紫禁城门口迎亲。”
这边慈禧一听就乐了!“总算龙剑铭这小子机灵,知道上回驳了大家的面子,这次给补回来。好!就让他来太和殿迎亲吧!哀家要好好操持一下这个满汉第一婚,把德龄的大婚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样,这位69岁的老佛爷安下了心,等着明天看热闹了……
裕庚这边自龙剑铭从四川出发的消息传来后,就一直没断过送礼贺喜的人。头一个就是奕劻王爷,一向爱钱的王爷这会儿出手忒大方,所送礼物的价值连裕庚也估摸不出来;接着就是在天津的直隶总督袁世凯,20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着几口大箱子抬来了,领头的是北洋第1协的协统王士珍,连带着,王士珍还送了几个小礼;再后就是一向比较手紧的载沣醇亲王、户部尚书军机大臣瞿鸿禨;远在两广的岑春煊、在湖南的赵尔巽也早谴人送来贺礼,连在江宁的张之洞(也算裕庚的老上级)也惊动了,委托了张謇这个不知道应该怎么定性的人也送来重礼……这,可够让一向备受冷落的裕庚感慨万千了!
裕庚和龙剑铭的谈话自然是围绕着德龄来的,不过彼此的身份不同而已……实际上,该安排的事情早安排还了,就等着龙剑铭来露个面,履行一下仪式罢了。裕庚也不可能象平常人家一样,对新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是因为皇命难违,二是因为龙剑铭确实令他满意,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裕庚才算放下心里的石头,在家里准备着,明天一早进宫去等着,送女儿出嫁。至于伍廷芳那宅子里准备得怎么样,那,就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了。贝勒爷有贝勒爷的脸面,他督办也有督办的脸面,不是吗?再说了,明天太后可要当众给龙剑铭加官封赏的!
……
热闹过了,喧哗过了,风光也过了。随着刚才还充满整个宅院的客人纷纷告辞回家,又或者余兴未够,三五个伙着去隔着几个胡同口的那边继续花天酒地。总之,人是慢慢走*光了。整个不大不小的宅院里,就只剩下一个排的执勤卫兵。当然,还有新娘和新娘带出来的几个侍女,还有新郎。当然,伍廷芳很大方地派了几个使唤的丫头在宅子里听侯支应,其他人,能走多远走多远去。
满汉结合的婚俗其实跟龙剑铭在魔鬼岛上经历的大致一样。不同的是,这个婚礼的排场就大了很多,而在龙剑铭心里的分量却轻了很多!两年前,他怎么也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会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皇家格格!何凝霜也好、司徒燕也好,连自己深心里有好感,有欲望的珍妮在内,自己都没有机会去碰触,反倒是这个从没谋面却久仰大名的格格,将成为自己第一个女人……
龙剑铭敲了一下门,那门上大红的双喜字格外的夺目。“咿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从宫里出来的侍女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是披着红绸的新郎,忙欣喜而神秘地笑了一下,把住了门并不闪开,回头喊了一句:“禀格格,新郎贝勒爷来了。”
龙剑铭心里咯噔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不就是这样的吗?格格的驸马,嘿嘿,也成什么贝勒贝子的了,虽然只是称呼而并没有实质,可是听在耳朵里还是一样的不是滋味。慈禧可以说是很重视这个婚事的了。不仅仅是在紫禁城里举行的送亲、迎亲典礼,在太和殿上,还派了李莲英特地宣读圣旨,把龙剑铭的三品顶子换成了红红的二品,还有两个孔儿。只不过,这个玩意在龙剑铭眼里是摆设而已。但是,一向坚决不喝酒的他为此喝了不少……
里面没人答话,门又被一个娇俏的丫头(哦。不是丫头,人家是皇宫侍女,怎么说最少也是汉军旗人)拦住,这个门可不好进啊。龙剑铭哪里不知道这些名堂的,立马换上了一可爱的笑脸,手里捏了张银票,100两的银票(某老财心痛中…….),递了过去,嘴里道:“麻烦姑娘行个方便,这个,这个……”
把门的一手拿了银票,看着龙剑铭还算可人的脸以及绝对可怜的窘状,自然知道该适可而止了,忙闪了开去,凑喜气领门封也要适可而止的。
几支儿臂粗的红蜡烛把新房里的喜气烘托得更加浓郁,把龙剑铭耳朵眼睛也晃得发花(也可能是酒劲上来的缘故也不一定),只是看到里面的床边,坐着一个头盖红罗帕的女子,那,定是久仰的德龄公主了。
几个侍女看着新郎站那里就看傻了,吃吃地低笑着麻利地收拾了一下,一起又福了福,留下句“请格格和贝勒爷早些安歇”就出去了,还不忘记把房门关上。不过,龙剑铭是知道的,这些丫头不会走远,肯定会跟主事的仆妇在附近等着,万一…….也好…….呵呵!那时候就这样的!
“龙剑铭参见格格。”龙剑铭试着走了两步,按照规矩说了句话,人却并没有弯腰。说实在的,一个从来没有看到过真面目的大姑娘就在那里等着,等着自己去挑开头帕,等着自己去……***这些鬼制度是谁想出来的?!没办法,人啊,沦落到这般田地也只有这样了!电影上看过,电视上也看过,不是直到2025年,那拖着辫子的清宫戏还挺热火的吗?那是演戏,自己却来真的了!够呛!
人家格格动了,起了身福了一个,洁白的小手上那红手绢还微微地飘动了一下。“见过龙、贝勒爷。”
龙剑铭大着胆子走了上去,鼻口里立时传来一阵宜人的清香,在这7月夜晚的新房里,这清香可是迷人的。格格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朱漆盘子,一根扎着红丝带的黄荆木条就摆在那里,做什么的?挑头盖的!(别想歪了!以为是S*M啊?)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急促,都很紧张,都在轻轻颤抖着。小心翼翼的龙剑铭小心翼翼地挑开了红头盖,一张含羞的俏脸露出了大半,还有一小半因为埋着头而看不见。
德龄很紧张,19岁的大姑娘已经听说过这些个事,进宫前也听专门的嫫嫫讲过这些事情,不过,那是为皇上讲的。今天,自己却要面对一个从没谋面的陌生男人,一个带着些许酒意的陌生男人。尽管,和他拜过了堂,可是红头盖下的眼睛怎么也看不见那男人的样子。只能通过他黑色的铮亮的皮靴,灰绿色的军装,黄褐色的牛皮武装带上推测,他穿着军服(废话嘛!),身材也比较高大……
现在,男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近得使人发慌,也许,那一刻就要来了……不,还有事情没说呢?!
“贝勒爷,这是皇上让我交给您的密旨。”德龄从袖口抽出了光绪写在宣纸上的亲笔信,埋着头递了过去。
“什么?皇上?”龙剑铭吃了一惊,脑海中刚积聚起来的花花心思一扫而空。这个年头,光绪皇帝的密信有着什么样的目的,用小脚趾都能想到!可是,面前这位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娇羞格格,则不得不让龙剑铭费些思量。
果然,密信的内容无非是让龙剑铭联络义士忠臣,联络在海外的康梁诸人,想办法把皇上本人从瀛台冷宫中搭救出去,恢复亲政的局面……
被慈禧指给自己的德龄公主,慈禧最宠爱的满清亲贵女子,居然会送这样一封信给自己!可信吗?这,真的是光绪的亲笔?!德龄,究竟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现在的龙剑铭心乱如麻,可是,他不得不马上做出反应!如果,德龄真是慈禧的密探(这种可能性最大),那这信肯定是慈禧伪造的,来试探自己对朝政的态度,试探自己对她的忠诚!如果,德龄只是光绪的传信者,那也有可能,毕竟她是光绪的钢琴教师!这样的话,这封信又有可能真的是光绪的意思……不,不!这两种假设都不是龙剑铭需要的,他不能想象自己的床榻边就有一个或者是慈禧、或者是光绪派来的探子!那,简直就是自己身边的不定时炸弹!
龙剑铭无法马上做出反应。他,不敢贸然下赌注!任何的错误,就会使自己立时葬身在北京,把几年来的心血化为乌有!
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该怎么来回答?怎么来处置?
德龄见龙剑铭半晌没有回应,只是呆站在自己的面前发愣,就偷偷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原来真是一个高大英武的军人,穿着奇怪的军服,戴着顶还残留着红纸花痕迹的大沿帽,把他整个人映衬的刚健有力。不过,他浓黑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也有点发呆,与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怎么也不太相称……德龄没有看过密信,一是光绪有严令,二是她也不愿意涉足可怕的政治斗争。她知道,密信的内容肯定跟皇权有关系,可是政治太复杂、太残酷,一个19岁多点的女人怎么也想不清楚其中的奥妙!为躲避凶险而带信。为皇上带信,是一个臣子、一个小女子应该做的,可是密信中不言而喻的涵义又让她害怕!她曾经踌躇过,自己,在这个婚姻,在这个政治斗争的旋涡里面,该如何自保?靠着太后老佛爷,不行!老佛爷年纪大了,靠不了太长的时间,何况,自己要和面前的监视对象过一辈子啊!这个英武不凡的男人,是让人可以一下就产生好感的,是一个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也许,自己的未来,真正是掌握在他的手中呢!皇上呢?皇上对自己的意思很明显了,可是,这个皇上为了皇权,可以牺牲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啊!包括,对有些情意的自己,他不是也牺牲了吗?
德龄就这样,看着龙剑铭也陷入了沉思。新婚之夜的开头,就这样奇奇怪怪地沉浸在微妙的气氛里。
龙剑铭把密信就着红蜡烛的火点着了,空气中弥散着一丝纸张的焦味。他希望,通过自己这个无声的动作,能带给德龄一个简单的信号----我看过信了,知道这个事情了。就这样,今天晚上什么态也不表也说得过去啊!新婚之夜,良宵一刻值千金。现在不谈这个事情对慈禧也好、对光绪那方面也好,都说得过去。不能马上处理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又能怎么样?即使留下点坏印象,也比表错了情断送革命要好一点吧?要不,从侧面了解一下?
“格格……”
“大人,叫我德龄好了。我本不是什么格格,在宫里,也不过是个让人新奇一点的使唤丫头罢了。”德龄心里下了决定,这个男人才是自己以后要依靠的大山。她不想把什么格格的身份带到两个人的世界里来,这,对自己的未来无益。对自己来说,在他的心目中占据一个位置,更重要!
“那,你也叫我剑铭,大人这个话听起来真别扭。”龙剑铭正想把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屏障拉开,说着就上前了一步,自己找了德龄身边的绣花墩子坐了下来。这样,他可以看清楚德龄的样貌了。
在中国人的标准里,德龄的身高算是中等以上,也许跟东北满人的血缘有关系吧?略微有点方的鹅蛋脸,五官清秀,施过薄粉的脸带着红晕,似乎吹弹可破般粉嫩。大红的喜服是满族的传统样式,头上的配饰也一样,整齐的流海,大团花的头饰,都在提醒龙剑铭,这个婚姻,跟魔鬼岛上的有所区别。
感觉到男人更靠近了自己、在注视着自己,德龄的脸开始滚烫起来,这个房间里就两个人,而且身体间如此的接近,似乎他散发着热量的身躯随时可以贴过来似的……十九岁的女人,早已经有过了各种遐想。进宫后,宫里的那些教育也大半是如何讨好男人的技巧,可是真正在这样的夜里,和生命中注定的男人相对而坐,距离这么近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要心跳加速,要脸耳发烧。脸上有薄粉可以掩饰,可是耳朵呢?
“大、龙、剑铭。”德龄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称呼他,大人吧,他拒绝了,不容许;老爷吧,实在开不了口,毕竟在法国体验过民主的氛围,受到自由主义的熏陶,何况,这个称呼是叫那些胡子一大把的人更合适一点。还是叫剑铭吧,尽管总觉得不合适。“口渴吗?我去倒茶给你。”
两个人呆坐无话是不容许的,那是女人无能的表现,特别是在新婚的夜里。为人妻者,能想象到男人刚才在前面应付了大批的客人,想必也喝了不少酒,没有急色的一把抱了女人上床已经是够体贴的了……尽管,德龄见识过宫里的害臊事,也见识过开放的法国女人,也做了充分的准备,要在今天晚上把自己奉献出去,好在男人的心中占据足够重要的位置……可是,一想到休息.床这样词汇,还是让她……不如,喝茶,说说话儿吧。
“谢谢你,德龄。”龙剑铭还在想着如何开口,先拉拢两人之间的距离,再……然后从侧面了解一点消息。对德龄的行动,自然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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