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一语激起千层浪,让原本有些沉闷的大帐顿时嘈杂起来。刚刚还在尴尬窒息气氛中各自想着心思的众人,听闻夏侯云之言不由齐齐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小将,他们难以相信一个领数千士卒围杀百余敌军反而死伤惨重的败军之将能有什么方法解决北方士卒不习水战的问题,口气尽有如此之大,真让他们费解。
一愁莫展的曹操正在反复思考着是进抑或是退的问题,衡量着进退之间的利益差距,蓦然听到夏侯云的闻言不由有些激动,略带兴奋的问道:“子远(夏侯云字)有何良策?”
“启禀丞相,前番蔡瑁、张允两位都督于江面之上迎战敌军之时,曾令左队战船横立于江面之上,战船首尾以绳索相连,三十余艘战船纵横相连于大江之上犹若一堵厚实墙壁一般迎接敌船冲撞,末将一直关注着船上士卒动静,先时战船未连之时,战船摇晃甚烈,即便是深识水性的荆州士卒亦须努力稳住身躯,而连船之后,各船以木板相连,船面犹若平地一般,士卒从容列阵,灵活自如,几乎感觉不到战船之摇晃,全力攻杀之下,攻击的敌卒死伤极为惨重,末将认为,不如将青徐士卒所乘战船以绳索相连,搭木板通行,可以大大减轻行驶于江面之上的震荡,发挥出北方士卒的强悍战力。”
夏侯云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动容,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连船相抗的计策,心中存疑,相论之间开始议论纷纷。
曹操双眉微皱,不知道连船以后的效果到底如何,想了想便沉声说道:“子远此议甚妙,然兵家大事,不可不谨慎行事,如今战船齐聚水寨。不如前往水寨一试?”
听闻丞相之言,众人无不欣然允诺,一扫先前沉闷之色,既然蔡、张允两位久历水战之人用此策来应付敌军,又是夏侯云亲眼所见,那该是不会错了,略显兴奋的各部战将更是跃跃欲试,假如真如夏侯云所言能让战船行驶江面之上如平地一般稳定。青徐之兵战力,江东水师又有何惧?长江之险还有何用?只要他们敢来便用凌厉精准的箭法、高超的武艺足以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两位水军都督听到丞相吩咐哪敢迟疑,早已抢先一步赶至水寨之中,调齐战船听令。
众人紧随丞相身后登台远望。看着气势磅礴的大寨众人意气风发。
水寨之中四周防护周密,江水平稳,战船行于其间倒也极为平稳,晃动不大,为了亲自尝试一下夏侯云所提连船前行之术,于禁、毛二人更是亲自踏上船板,随船行向水寨之外的江面之上。一出寨门,风云色变,原本平稳的战船在风浪地拍打之下顿时起伏摇晃起来,负责操纵战船的荆州士卒倒是无妨。从小生于水边的他们在起伏不定的战船之上行走自如,毫无阻碍。
但是随船而行的北方士卒却受不了了,这种连绵的晃荡之下,他们根本就没法站稳,只能死死抓住船沿,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士卒的身躯在他们双臂地用力之下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开始习惯战船的摇晃,但是他们身体之中的部件却经不起这样折腾,片刻之间大半北方士卒便齐齐呕吐起来,模样凄惨无比,哪还有百战精兵地模样。完全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软脚虾。别看他们在陆地之上生龙活虎,一到战船之上,以这副模样应战,那真是自寻死路。
曹操身处点将台上遥看远处战船,起初当士卒一个个从战船两翼伸出头颅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何,待身旁众将告诉他乃是因为士卒不熟悉战船摇荡而呕吐之时。曹操才恍然大悟,不断点头。
这时,战船之上的于禁下令十余艘战船并拢,各船之上抛去绳索相连,将战船紧连一起,经验丰富的荆州士卒动作十分麻利,片刻之间,便将战船紧紧绑在一起,渐渐的,于禁震惊了,原本呕吐不止的北方士卒尽然奇迹般的渐渐缓和了下来,他们忽然感觉战船的摇晃变轻了,身体的反应也没有那么明显了,不由迟疑着向四周看去,只见数十艘战船肩并肩紧连在一起,并排相连地战船犹如一幢飘浮在江面之上的巨型堡垒,高大平稳而又气势森严。
于禁蓦然之间兴奋的发出一声欢呼,反应过来的士卒同样高兴的大声喊叫起来,十艘战船,千余士卒高举手中兵器,放声欢叫,声势震天。
曹操一颗紧悬的心在士卒地欢呼之声中落了下来,一闻欢呼之声,脸上也都露出笑意,极为兴奋。尤其是曹仁身后的夏侯云,这段时间以来简直度日如年一般,被敌军几百士卒破寨而去的败绩犹如一座大山一般紧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自拔,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负责监视蔡瑁、张允二人之后,他便扮成一个普通地小兵与其他士卒一起同吃同住、操练、干活,经过极为细致的观察,身处战乱之中,他总算掌握了一些水战知识,想出了连船之策,想到大军南下之中有自己贡献的一份力量,夏侯云不由兴奋起来,丞相大人一向赏罚分明,自己立此大功,官复原职还不是小事一桩。
果然,欣喜之后的曹操转身说道:“子远心思慎密,如今一举解我南征燃眉之急,理当重赏。”想了一想,曹操说道:“前番樊城战败乃是小过,今日所立乃大功,仅官复原职不足以彰显其功绩,今赐封关内侯以彰其功。”
夏侯云惊呆了,丞相大人赏赐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仅仅一条建议便能获得如此重赏,不仅官复原职,尽然还封侯了,关内侯啊,虽然没有封邑,但那也是侯爵,自己历经血战都未获得的梦寐以求地侯爵,不想今日一句话便能得到,直让他感觉如在梦中一般,夏侯云急忙跪地谢恩,欢呼不已。
众人的眼光明显都带着一丝嫉妒之色,这么年轻便封侯,他日成就那还得了?
但他们的一丝嫉妒在片刻之间便被大军克服江水的困难而冲散,嫉妒也变成了羡慕之情了,谁都知道南征对于丞相来说乃是匡扶大汉江山的重要一役,而北方士卒熟悉水性的问题,更是重中之重,能提出连船而行的计策来减少战船的震荡,确是难得,要怪也只怪自己为何没有想到此策了。
众人感慨之余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返回的战船,想看清楚这种计策效果到底如何,但他们的眼里只有兴奋神色,他们都认为大军找到了弥补弱点的方法。
只有荀攸等人面有犹豫之色,但是荀攸刚刚与曹仁吵了一架,对于丞相下令重责二十军棍之事仍有些不快,是已冷然而立一声不吭,倒是程首先忍不住说道:“丞相,大江之上,交战首选箭矢,敌军若是见我战船以绳索相连必用火攻,那时战船相连,根本无法阻挡,还请丞相三思。”
曹操闻言笑意依旧,缓缓说道:“仲德之言确是有理,但是江面之上要防火攻也极易,只需以生牛皮蒙住船身,多备取水之器以防范便可,倘若真是难以扑灭,尚可以战船撞向南岸,如今隆冬之际,尽是西北之风,火船冲向南岸当可大肆破坏其岸边防御,也为大军南下铺平道路。”
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出来,他总感觉以连环战船迎敌,自古就未有其法,必有其至命之点。
众人似乎根本没有去考虑连船所带来的危险性,只顾兴奋的想着不久即可南下作战的事情。只有一旁的徐庶冷眼旁观,心中冷笑不已,原本自己还在为皇叔担忧,如今看来操贼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连船作战这种愚蠢无比的计策都能用得上,那真是不想败亡都不行了。
原来,徐庶本是刘备帐下军师,在新野之时曾辅佐刘备共抗曹仁大军,使其大败而来,后来程得知出谋之人乃是徐庶便心生一计,将其母请至许都之中,想让其劝徐庶投奔丞相帐下。
哪知徐母极明事理,素闻刘备贤名,岂肯让其子弃明投暗,便拒不从命。程眼见事不可为便再生一计,冒充徐庶至交好友好生照料徐母起居,终于窥其字体,伪造家书一封将徐庶骗来许都,母子相见之下,徐母悲恨不已,悬梁自尽了。于是徐庶极为痛恨众人,多次想返回刘备帐下共谋大事为其母报仇,但苦于曹操防备极严,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看到曹操即将失败,又岂能不喜。
但是战火无情,万一自己死于败乱之中岂不冤枉,徐庶低下头去暗自思量,曹军将败自己还是早日脱身为妙。
这时,从战船归来的于禁、毛二人已至点将台前准备禀报军情,看着点将台两侧来往奔驰的战马,徐庶忽然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