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圣诞节我们平平淡淡地过了。我知道如果每一年都波澜起伏的话,结果很可能是任何波澜都无法让我们激动。人要懂得调节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律的生活是不可取的生活。一个人得到再多,不懂得调节自己的生活也无法得到幸福。而我每次审视自己以前的生活,尤其是没有得到重来机会之前的生活,我似乎都是一个不知节制的人。
其实偶尔我也奇怪,明明每个人随时都有悔棋的机会,为什么只有在如此彻底的重来前提下我才懂得反省自己的错误呢?
坚持是一种信念,然而自省何尝不是一种勇气呢?
圣诞之后,也就是欧洲和北美软件热卖风潮之后,我喊来刘明耀,给他吩咐下去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自然就是网络游戏推广。
刘明耀不懂什么叫“地推”,我不得不给他解释,如何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去推广网游,尤其是通过netcafe一类的场所。网吧这种东西在国内还没开始大规模流行,现在还是《c&c》和《航海纪行》并存的时代,能上的起网的都开始尝试着玩网络游戏了,mud时代基本消失,直接进入到图形网游时代。当然现在的网络条件限制了游戏的复杂化,同时也导致了游戏玩家抱怨连天——但条件如此,大家骂归骂,玩归玩。
我对市场推广这种事一直不是特别看重——在我看来,作品本身的品质才是最核心的东西,所谓推广和市场部门之类无非就是锦上添花。这种事最好的一个例子就是当年一个正在做某韩国二线网游国内代理的朋友看了一个高品质游戏的宣传动画之后问旁边的人:“我们干脆直接跳槽吧……”由此可见,卖吆喝的推广人员最希望的还是卖好货,而不是把货卖好。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网络游戏的特例,现在有了两家,太阳电子和ea。在这之前,网络游戏的运营模式从来没有人接触过,也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现在也有了几乎统一的标准。
在这之前,也没有过推广网络游戏的先例,现在要有了。
我详细地向刘明耀解释了97年中保洁公司曾经在中国很多人口密集的农村所搞的宣传活动,那时保洁在农村市场上的占有率很低,主要是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保洁的牌子,也不知道汰渍洗衣粉如何能强过许多国产品牌。保洁的营销人员以村为宣传单位,采用面对面的宣传方式跑了很久,最终取得了极其辉煌的成就。这个经典案例很多人都记得,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网游运营也展到这个程度。
网游所针对的“村子”自然是网吧,地推这种形式虽然相对来说比较没用,但好歹聊胜于无。我们总要在ea风光无限的欧洲有一些行动,以示我们如此看重这个对手。当然这种尊重只要维持到19998年3月过去,亚洲金融风暴基本结束,ea就不太可能跟我们在一条跑道上继续比赛了。
刘明耀在将信将疑中拿了我的地推草案走了,欧洲是小白鼠,试验着玩儿的地方,反正这个花销也不大。不过从此以后大概又会多出一种“网络游戏从业人员”互相讨论着品质跟推广的两难局面了吧?
上帝保佑,任何事业都是要有人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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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历年底,准备着过年的大人们四处奔走。我心里惦记着一些事,打算南下去跟姜博士碰一次面,然而在这想法付诸实现之前,我心中有一个顾忌——如果去深圳,我免不了会想去看艾琳,这不是好现象。也许一个男人心中有两个以上的女人是正常的,但总在同一时间段里抗拒不了两个人女人的诱惑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对于艾琳,我始终还是不能释怀。
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该是个被大嘴巴抽死的傻逼,吃了锅里的惦着盆里的。当初跟张欣擦身而过的潇洒决绝哪里去了?当年告别自己少年时代感情的义无反顾哪里去了?当时用温情和爱怜充满自己内心的那个周行文又哪里去了?
也许,一个人的痛苦不是他不知道选择,而是他知道如何选择却无法做到。
这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无法选择了。
偶尔半夜睡醒,我会望着天花板想着那些无比清晰的细节。
在回忆的深处转了几个轮回之后,我总会在黑暗中告诉自己,这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麻烦,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我朦胧着眼睛看着街头人来人往的忙碌,看着大家喜气洋洋的脸,也看镜子里自己可笑的迷茫。
一个人想要坚定,果然还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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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中国的詹姆斯•卡麦隆完全被《蜀山剑侠传》的想象力吸引了,还为不能看到中文玄幻小说最大的坑“第三次峨嵋斗剑”扼腕叹息,要知道还珠楼主把这个情节前前后后的故事都说得差不多了,就是没写这个,然后这位作者和历史上无数著名作家的太监理由一样,驾鹤西游去了。无论是曹雪芹也好还是还珠楼主也好,或者掉了脑袋的胜利女神和缺了胳膊的维纳斯也好,他们统统证明了一件事:凡是最好的东西一定要有一个大大的缺点,让人每次想起来就挠头,甚至忘记去挑那些小缺点。所以很多时候我挺理解那些在网络小说下身留一个缺口的强者们,这实在是让人铭记的好办法了……
这段时间他不仅看了《蜀山》,还顺便看了无数香港武侠电影。9o年代初到9o年代中期是香港武侠电影的黄金时期,这段时间里武侠片成就了很多香港导演,我让詹姆斯看这个,目的也是希望他能多了解中国武侠片所表达的那种侠与义的境界,虽然他未必能了解。
卡麦隆是个看了鸡蛋想吃鸡的人,在看完徐克程小东杜琪峰等人的作品之后,干脆提出要去一趟香港,拜会一下这些名导演名指导。对于这种要求,我自然乐不得地送他过去,去到那边学习交流一下。
同时,我也希望这是给香港电影人们挥的一个机会,倘若媒体上报出来詹姆斯•卡麦隆《泰坦尼克》余热未散就跑到香港钻研功夫电影,好莱坞许多大投资商就会立刻行动,其度不亚于被色狼追赶的少女或者被我追赶的刘明耀。懂得把握机会的香港人当然明白这种机会应该怎么利用,这样搞起来把“功夫电影”的热潮提前几年在好莱坞推广开,所谓的香港电影萎缩这种说法也就可以去见鬼了。
正好小姨想去香港买些东西过年的时候送人,张小桐顺便就陪詹姆斯夫妇过香港去了,目前凤凰卫视已经达到常规项目收支平衡的情况,她也该在香港露面鼓舞一下士气的。
张小桐去香港因为有父母同行,我自然不好死乞白赖地跟着,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事跟这些手下们交心玩。由于大家忙碌的方向都很分散,我也乐得一个一个换着跟他们谈人生谈理想。离开中国这几个月的全世界游历让我有了更多时间反思自己的人生哲学,一个人的理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是完善且完美的,以前我了解其他民族、其他生活方式的人只是停留在道听途说和理论的层面,真给自己一个机会在全世界走走,什么样的人都见一见,我就能立刻感到自己的不足了。
一个的想法和理解总是要有偏差的,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就是真肯拿别人的处事哲学来认真衡量自己对错的人很少,人在群居生活中习惯了封闭自己,顺便也无视他人。
所以我现在很少说那种让人激动振奋的话,只是一是一二是二这么说些实在东西,这种变化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这是一个人从少年得志慢慢变得更成熟的表现,我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时间来反思自己当年生活中每一个小错误,所做所说自然也就稍微能让人觉得稍微满意一些。
我知道,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譬如关心别人,譬如在人情世故上更内敛更让人觉得温暖,譬如在无限未知的苦难中慢慢适应和笑对。
这一天和周世昌他们开完会,我觉得日子快到春节了,就喊马兰跟我一起出门去买些东西。我对这个沉默少言的大姑娘很有一些好感——当然不是那种好感,只是我个人比较欣赏能沉得住气内敛的人。看得出来她以前也吃过不少苦,偶尔我能看见她手臂内侧和腿上有淡淡的伤痕,听三哥曾经轻描淡写说起过马兰以前的事,好似是个很叛逆的姑娘,因为受不了家里后妈的虐待跑出去。在外面晃了几年,吃了些亏,性格大变,后来三哥帮她平了以前的一些纠纷,生活算是安定下来。如今父母已殓,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
我大概能理解这种生活状态,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性格决定命运,既不想靠男人,也不太喜欢感情生活,随便让日子继续下去,没有什么目的,也比较缺关怀。
我忽然觉得三哥太狡猾了,他知道我和张小桐都是那种重感情人,把这样经历的人往我们身边,难道不是希望我们多带来一些暖色给她们么?
听说我要带她去买东西,马兰稍微一愕,不过也没拒绝。跟在我身边久了,自然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对自己人是典型的温情派,这种好意她自然不好回绝。
我知道马兰是一个人住,想起去年春节她似乎是一个人过的,以前自己一个人过春节的那种酸楚一一浮现。
我对马兰说:“干脆这样,春节过来一起过吧,好过一个人。”
站在人头攒动的商场里,马兰有一点犹豫一点迟疑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倒不是什么感动,而是有一点受宠若惊的不安。
我跟马兰继续走走停停,我给她建议该买些什么东西,对于一个人住的经验我比她还丰富,说起一些自己处理家务的细节都头头是道,马兰听得很是惊奇。她哪里知道,我正是在独立生活之后才懂得去照顾别人的。
我们从商场的一层逛到四层,最后停在了三联书店开在这里的分店门口。
“要不要进去看看?”我看马兰。
马兰有一点犹豫:“好……”
我耸肩:“一个人的时候,看书是比较容易打时间。”
马兰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跟马兰正在挑着书,忽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周行文,你好。”
我回头,看见亭亭玉立的张欣,还有她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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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造物改变世人最强的手。隔了几年之后看见张欣,她已经不再是脸上只有淡淡的让我仰慕的痕迹,如今的她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漂亮活泼的少女,表情从容,一脸自信而稳重的笑容。
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呻吟。
笑一笑,对她点点头:“好久不见,你更漂亮了。”
张欣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有一点激动地看着我:“真的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还行,你怎么样?”
身边的马兰听出我们似乎是老相识,便没有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张欣,默默走到一边随手翻着三联的书架,给我和张欣留下空间说话。
一般来说,三流言情剧如果碰到这个桥段必然是镜头后拉,旋转回放,中间穿插各种回忆片断反复浮现,最后定格在男主人公和女人公脸上,音乐响起,大家已经是泪流满面,情不自禁。
很不好意思,虽然生活比小说更离奇,但此刻我们似乎还没有这个趋势,显然证明我距纯粹的言情剧主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面张欣的表情渐渐趋于平静,看来时间果然能冲淡很多东西。
“我夏天要去北京了。”张欣此时依然保持了她的淡然,“学英语,我妈让我出国。”
我“哦”了一声:“去哪里?”
“加拿大。”张欣看着我的眼睛说,“听说那里的中国人很多。”
“加拿大好,方圆几里地都看不见人……”我被张欣盯得心里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那里的中国人也不少,比其它地方多帅哥,好过去英国,都是丑八怪……”
张欣静静等我说完,才慢慢开口:“我听说你现在很厉害,你不读书了?”
“不读了。”我默默低头,“暂时不读了,以后有机会,总要读下去的。”
张欣笑起来:“你总是这么自信,真佩服你。”
张欣笑起来还是很好看,让我忍不住盯着看,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自觉心中那种曾经会被微笑和温声软语动摇的感觉已经慢慢变淡了,人的成长就是要战胜不成熟的过去,不管这成长代表失去什么。
“没什么值得佩服的。”我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觉得内心惨淡,“不用上学就得做更多的事,一样麻烦。”
“麻烦?”张欣有一点理解不了我的话。
“不知道怎么说。”我苦笑着摇头,“反正麻烦天天有,当不当学生都一样。去北京的话,好好学着吧,出国……出国也挺好的。”
张欣低垂眼睑:“我不想出国。”
我知道,我在心中对长长睫毛低垂出一抹惊人美丽的她说,我当然知道,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强迫你去接受,去熟悉,等你习惯就会忘记当初的反感。
习惯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辉煌和梦想,这多可怕,又多无奈?
我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如果出国有什么麻烦,给我打电话吧,我想我能帮到你。加拿大没有好的中餐馆,不太适合定居。”
张欣接过我的名片,仿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地道了声谢谢。
我舔了舔不知何时干起来的嘴唇,对张欣说:“祝你一切顺利。”
张欣迟钝地又回了一声谢谢。
我转身,去抓马兰的手:“姐,我们回家吧。”
走出三联书店很远,我回头遥望,还能看见张欣站在玻璃门口看着名片呆。
我想,我知道了这次深圳之行自己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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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跟张小桐通电话,我说起白天遇到以前学校里那个小美女,张小桐听了咯咯笑:“怎么还要告诉我?”
“告诉你你能更开心。”我跟她说老实话,“这种小事瞒着您太没意思了,我觉得吧……反正我说完了您吃点小醋之后更多的应该是开心。”
“也不知道你从哪学来的。”张小桐嗔笑道,“听起来像经验丰富的花花公子。”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我打哈哈,“我可是遍读天下情书的强者。”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张小桐用我说过的话回敬我,“一天到晚没正经样……喂,说起正经,3月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你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我笑嘻嘻地道,“我要看着您做获奖感言报告呀。”
“说的跟拿到手一样,哪有那么大把握……”
“相信我,没错的……”我极其恶劣地模仿刘德华,“不过去的时候记得多穿点儿,3月份洛杉矶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