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个已经被完全吞没的太阳,他缚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周围的宦官侍女,没一个敢吭声的。
要知道,今天可是太宗皇帝的圣诞之日啊!在这个日子发生日蚀,它代表的政治涵义太多太多了,天下的诸侯会不会认为。。。天子做的并不合太宗皇帝的心意。
要知道,稍稍屈指那么一算,天子即位七年以来,诛杀的宗室和废黩的公侯可不在少数,一大群人,早就很不满天子的强硬姿态了。
这时候,天子的眼睛,忽然看到了东宫方向袅袅升起的告警狼烟,他的眼皮子猛烈的跳动起来:“速速令人去东宫一探,给朕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诺!”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后,满朝文武纷纷从自己家中或者官邸,赶到了未央宫,以丞相陶青为首,众官员一路跪拜着走到了宣室殿前,此时,太阳重新出现在了天空之中,冬天的北风吹过未央宫前的黑龙旗,其上张牙舞爪的黑龙,随风招展。
“陛下有旨,宣诸臣进殿!”一个宦官,走出宣室殿的宫门,站到那台阶之上,俯瞰着战战兢兢的大臣们。
“臣等遵旨!”众臣接了圣旨,一个个按照次序,排了队伍,在宦官的引导下,鱼贯进入宣室殿之中。
三呼万岁之后,按次序坐入席位之中。
天子端坐于上,他临襟正坐,天象异变,自他即位以来,这并非是第一次,五年前,也就是天子即位的第二年,有星勃于西南,那次哈雷彗星,拖着它长长的扫把,从大汉国的星空上掠过,那一次,御史大夫主动承担了责任,请病免归家。
接着,三年前,吴楚七国反,二月日有蚀之,搞的天子非常晦气,若不是周亚夫率领边军,力挽狂澜,果断的扑灭了叛乱,那现在的大汉国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
而三年那次还只是日偏食,就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这次日全食,会出现什么灾难?天子自己也没底。
天子将眼睛,看向殿中群臣,他以一种极为谦卑的语气道:“朕无德,致使苍天降警,朕将悔之!”
丞相陶青立刻出列拜道:“禀陛下,臣以为,此皆臣之过也,与陛下无关,臣恳请陛下恩准老臣,告病归家,以谢天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宦官跌跌撞撞的爬进宣室殿,用一种悲呛的语调高喊:“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在东宫遇刺!”
天子猛的站起身来,他的神情无比凝重,立刻中大夫李广并三辅大臣,左右式道中侯全部出列,跪拜道:“陛下保重,臣等万死!”
丞相陶青无力的瘫坐到大殿之中,他明白,当太子遇刺之时,天现异像,意味着什么,他的丞相位置是暂时保住了,但是,无数人的脑袋,将彻底的搬家。
“立刻给朕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子暴怒着说,在东宫之前,太子居然遇到刺杀,这简直就是对整个大汉国的侮辱,是对整个皇室的侮辱,而且,太子刚一遇刺,天就变了像,这使得天子十分担心刘荣的安危:“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给朕去查!”
天子再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快步走下大殿:“摆驾东宫!”
群臣那里敢让天子以身犯险?立刻十几个臣子,就拖住了天子的大腿,好说歹说,才总算把天子留在了宣室殿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东宫方面传来了消息,太子遇到刺杀,身中一箭,所幸那一箭只是射在肩膀上,加上现在是冬天,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有刺客,不是被宫门卫兵所杀,就是自杀,同时,南宫门卫士令已经查清楚了太子遇刺的原因:刺客,胁迫了馆陶长公主,逼迫长公主的车驾,挡在太子必经之路的上面。
现在,馆陶长公主也已经死于刺客之手,谁也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挟持的馆陶长公主。
南宫门卫士令,在写完这封奏折后,便留下遗书,在自己的官邸,自杀谢罪——他必须这样做,太子在他的职责范围内遇到刺杀,不管他有没有错,他的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而提前自杀,则可免除他家人的罪名。
在接到奏报后,天子立刻下令,命令廷尉张欧将馆陶长公主府上除去陈阿娇外的所有男女老幼,全部下狱,这根本不需要理由,等待那些人的,将是残酷的死刑。
同时,王美人姐妹受到严重株连,天子根本不给她们留半分情面,统统打入冷宫,废去封号,王家,田家上下老小,全部下狱——这同样不需要理由,也没有人敢问理由。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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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都城睢阳。
梁王刘武,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那消失在阴影之中的太阳,他的拳头,紧紧的攒着,心里坎坷不安的揣测起来。
这天像究竟是在告诉他,这是一场灾难,还是什么?他根本无法预测,从长安到梁国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封锁了,信息的传递无比困难,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属下,已经自作主张,而他属下的这个看似聪明的决定,将为他带来一场无法预计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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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千幸万苦的从水道逃到此地的公孙诡与羊胜,在汾水之中,同样抬头仰望苍天,注视着那个恒久不变的太阳,消失在阴影中的过程。
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恐惧和欣喜的神色,他们恐惧的是,此事竟然闹的连天都变色,他们欣喜的是,既然老天都变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天下该换一个主子了,到时候,他们两人就是新朝第一大功臣,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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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长乐。
刘荣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天子和窦太后正焦急的坐在他的身边,窦太后的一双手正紧紧的握着他的小手。
“父皇。。。皇祖母。。”刘荣面带歉意,这次若不是他任性,对方是怎么也伤不到处于撵车保护中的他的。
“荣儿。。。你醒了,醒了就好!”窦太后脸上还带着些泪水,由不得她不伤心,今天她的长女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死后还可能落下叛逆的罪名,长孙也遇到了刺杀,差点没命,假如不是她心性坚强,恐怕这会早就撑不下去了。
“别乱动。。。你肩膀还带着伤哩!”天子按住刘荣的身体,细言道。
这时候,栗姬从宫外跑了进来,扑到刘荣身边痛哭起来,栗姬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了刘荣,她还能不能活下去,在听到刘荣遇刺的那一刻起,她就晕倒在了自己殿中,刚刚被太医救醒,她就立刻赶了过来,此刻见到爱子刘荣,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她心中一直以来压抑的哭声,顿时释放了出来。
天子站在旁边,他的眼睛看着这一切,他忽然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朕已经决定了,爱妃回去以后,好好收拾一下,即日起,便搬去长秋宫吧!”
天子这话,顿时把刘荣吓了一大跳,长秋宫,那里可是皇后才有资格住的地方,难道说,天子已经决定正式立后,从而彻底的摆脱大汉国有太子无皇后的尴尬局面?
窦太后听了,欣慰的道:“皇帝此言大善,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否则,这天下还不乱套了?”
天子看了看刘荣,又看了看栗姬,老实说,他对栗姬已经没有了半分感情,可是最近接连不断的事情,提醒了他,大汉国是大汉国,社稷从来不需要感情,他是天子,他必须对社稷江山负责,不能再这么随着他自己的小性子胡闹,从而给别人留下机会,最终导致灾难。
天子和太宗皇帝一样,不相信方士,但笃信天命,在他的意识中,此次日食已经等于是上苍和祖宗在警告他,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母后,请随朕出去一下吧,这里就让栗妃与太子好好说说话!”天子看着窦太后,自己的亲生母亲,他觉得,有些事情,是该让她在心里做个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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