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腰配宝剑,踏上宣室殿前的数百阶台阶,迎面,他色匆匆的丞相条侯周亚夫。
周亚夫满面红光,他见了刘荣,忙弯腰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刘荣笑着扶起他就要跪下的身子,道:“丞相何事如此欣喜?”
“陛下方才已经决定断绝与匈奴的和亲!”周亚夫喜滋滋的道:“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父皇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忽然如此动怒?”刘荣的眉头皱了皱心中想道,他知周亚夫历来是主战派,而且现在朝廷在燕地布置了数万精锐,并调集了大量粮草,囤积在边郡各处,各地兵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大汉国断绝与匈奴的和亲,匈奴也不能把大汉怎么样。
但是,理智告诉刘荣,暂时的忍让是必要的,为了一时的意气,跟匈奴人大战几年,那并不符合大汉国的利益。
于是他对周亚夫拱拱手,便快步朝着宣室殿而去。
进了宣室殿,刘荣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武将,清一色的红色海洋,几乎将整个宣室殿霸占了。
便连天子,亦是身穿甲冑,腰配宝剑,站在一副木制地图前与一批亲信幕僚,窃窃私语。不说的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得意的笑着谈论着。
“太子驾到!”宦官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于是武将们连忙退到一边,给刘荣让出一条道路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刘荣走到殿中对天子拜了一拜。
“卿等先下去吧!”天子挥了挥,把武将们统统赶了出去。
“太子平身!”天子今天的精神看上去非常好,他的声音也格外的洪亮了几分,只是脸上似乎还带着些微微的怒意。
“谢父皇!”刘荣站起身来,走近那地图一看,却是那副西域地图,刘荣低着头想了想。他怎么也没办法把这西域地图跟大汉断绝与匈奴的和亲联系到一起。
天子却是很高兴的拉着刘荣的手,走到地图前,意气风发地对刘荣道:“太子!看,这就是西域!”
他说:“太子,看这里,这里就是现在月氏人的地方。当年太宗皇帝时,匈奴老上单于使国书于大汉,言‘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之,定楼兰,乌孙等诸二十六国,皆以为匈奴,天下弓马。并为一家’!”
天子哈哈的大笑起来:“天下弓马,并为一家,这匈奴人的话说的太满了。以朕之见,这西域之中不服匈奴者甚多,若我大汉能出一偏师,西击匈奴,开启西域通道,使汉使尽达西域,将大汉天朝之威,远播于域外,与月氏等匈奴仇敌。互立盟邦,前后夹击,则匈奴必亡!”
“父皇,以儿臣之见,这西域诸国,无一可为大汉之盟邦!”刘荣冷静的劝道:“父皇,儿臣以为,天下国邦无永恒之朋友。唯永恒之利益而已,况且西域诸国,皆狼子野心,即便暂时与我大汉结盟,一旦击败匈奴,必为大汉新患!”
天子转过头来,好象初次认识刘荣一般上下打量了刘荣几次。
其实,他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知是怎么回事。当他得知西域还有这么多独立地国家存在,而且月氏人并非如匈奴人所说那般,已经被消灭,反而依然占据着草原的一个角落的时候,他的心里就燃烧起熊熊的无法阻挡的烈焰。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世界上他所可以享受到的欢乐,他都享受过了,这世界上他所可以达到的尊崇,他也都达到了。
那么,他现在唯一缺少地,便是一个无边的武功,一个盖过秦始皇,在青史之上留下赫赫大名的武功。
所以,在这样一个看上去十分美好地梦境前,一向隐忍的天子,忽然爆发了。
就像是一座积累了足够能量的火山一般,一夜间就喷发出了他的全部战斗意志与能量,这种想法,势不可挡,就如同山洪一般,倾泄而下,转瞬便将天子的理智淹没的一干二净。
“这道理,朕当然知道!”天子的语气忽然有了些失落,但旋既就被无边的怒火所淹没,他几乎是吼着对刘荣说:“只是匈奴人欺人太甚!”
“军臣的使者已经到了长安,并递交了国书,在国书中军臣那个混帐,竟然威胁朕,若不交还那个乌孙人,便要大举进攻我大汉!”天子激动地说:“与其等匈奴人打上门来,倒不如先发制人!”
刘荣尚是第一次见到天子的情绪如此激动,看样子,这次匈奴人把他刺激的够呛,本来,匈奴人有错在先,无故撕毁墨迹未干的和亲协议,悍然入侵大汉国,这已经在天子的心头烧上了一把熊熊的火焰。
而乌孙小王子忽雷靡供出的地图,勾起了天子心中对武功的向往,而这
奴人不识趣地将这样一封充满了挑战味道的国书,交上。
在那国书的挑衅之下,天子爆发了,毕竟,天子也是人,而且还是大汉国至高无上的主宰者,他如何受的了那样的刺激?
刘荣知道,现在正面强劝,只会造成反效果,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父皇儿臣以为,那乌孙小王子,非是什么善良之辈,他所说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在没有搞清楚西域真实情形之前,我大汉应按兵不动!”
“接着说!”天子看了看地图,仔细想了想,也觉得那个乌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儿臣以为,既然匈奴人要我们交还那个乌孙人,不如我们就还给他!”刘荣笑着道:“只不过,我们不还给匈奴,我们把他亲自送回乌孙!”
刘荣指着地图道:“父皇可派一使者,扮作这乌孙小王子的随从,将他送出拢西,儿臣以为,这乌孙小王子乃狼子野心之人,必是巴不得我大汉与匈奴开战,所以一路上他必会多方帮忙,如此一来我大汉便可打通与西域之间的联系,到时候便可视情形而动!”
“只是,这口气朕咽不下去!”天子忿忿然地道。
“父皇,儿臣也咽不下去!”刘荣亦激动的道:“若我大汉此时能有百万匹战马,那么便是不要西域,也可横扫整个匈奴,可目前我大汉战马奇缺,根本无力对匈奴腹地实施打击,所以,不得不忍让一时!”
刘荣见天子依然在心头上,便又道:“父皇这样吧,我大汉先断绝与匈奴和亲,谴使告诉匈奴单于,令他约束自己的部下,同时将那个乌孙人按计划送回去,这样匈奴人在理亏之下,也只能暂时认了,此便可谓不和而和!”
这些道理,天子自然是比刘荣还要清楚,并且看的还要深远。
只是,他先前的理智被怒意所吞噬,那里会有什么心情去考虑别的,此时听了刘荣的分析,他自也清楚现在大汉还没有可以与匈奴决战的本钱。
只好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道:“如此,便依太子所言吧!”
“太子今日来找朕,不会只是为了此事吧!”天子忽然又笑着问道。
“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想把前些日子与您说的那些个条陈,送与您过目!”刘荣从怀中拿出这几日,他写好的两份条陈,将之呈了上去。
天子接过去,坐到龙塌上,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首先看的自然是刘荣写的收获之类的东西,在那条陈之上,刘荣把路上所见诸郡的风土人情与地方官的治理成绩,一一写了上去,天子看了,虽然觉得很青涩,但却也从中看到了太子初步建立起来的治国思想。
从那些条条道道上,天子很明显的发现了太子受慎到的思想非常严重,于是他提起笔在上面慢慢的批示起来,写的自然是关于刘荣那些想法的不现实之处。
慢慢的,天子就看到了刘荣所写的那一句‘燕地道路多难行,由中山至蓟,弛道荒废’他忽然笑了笑,天子自然清楚自己每年拨下去修缮弛道的钱有多少,而中山至蓟城那一段,则是修缮的一个重点。
他笑了笑,将这个事情记了下来,天子亦是一个非常讨厌老鼠的人,所以,他决定把那只侵吞弛道修缮费用的老鼠抓出来,好好看看,到底是谁给了他胆子?
然后,便是刘荣写的燕地战争的总结,列出的一些东西倒还不错!天子点点头,在后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善’字。
然后,他又翻开另一份条陈,这上面写的自然都是刘荣要求的幕府配置单。
天子看了看,对刘荣一笑,他觉得这份配置单有些奇特,不过既然是太子要求的,他自是不会拒绝,于是将那份条陈收了起来,同时将刘荣所写的那些意见,拿起来走到刘荣身边道:“朕在这上面稍微做了些修改,太子回去后好好好看看!”
“诺!”刘荣点点头道。
“写的还不错,有些东西颇有见地!”天子拍拍刘荣的肩膀鼓励道。
“谢父皇夸奖,儿臣不敢当!”刘荣连忙谦虚的道。
“好了,太子先下去吧,这几天做好准备,拢右李家已将太子储妃送上了来长安的路,估计就这几天就到了吧,到时候太子亲自去迎接!”
“诺!”
。。。
以下字数免费。
注:文中所说的那个匈奴老上单于写给太宗皇帝的国书,摘自《史记-匈奴列传》
历史上,中元二年匈奴入燕后,景帝随即断绝了与匈奴之间的和亲长达数年。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