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蒲剑早已在车厢里用枪尖戳了个小洞来观察外面的情况,如此行了五日,照那家丁所说,今天马队就会到达目的地,自己当然不可能等着那些人来把自己搬出去。在行到一片树林地时候,蒲剑提起银枪溜下了车。看着马队行远,蒲剑心里有些感慨,只是多谢了那坛劣酒和一箱干牛肉。
西风干燥,带着一点风沙的味道,竟然有些凄凉。不过也比不上蒲剑心里地寒冷凄绝。
不宽的官道上,行着一个衣衫有些破烂的人,单衣上竟然有些斑驳的血迹,他容色坚冷,目若狼眸,手上提着把九尺银枪,寒光毕露。那人星眉剑目,瞧样子年龄不大,却长了满脸浓厚的胡须,形单影只,一人独行!他,便是蒲剑!
走了大半个时辰,远方隐隐瞧见有城镇模样,应该就是那托牛镇了。官道也越来越宽,路边有了住家人户和行人。所有看到蒲剑的人眼神都带着一些怪异。蒲剑了然,自己这样实在太过显眼,于是弃了大道,拣了条小路往托牛镇行去。路上遇到个小村落,见一户人家门前晒了许多衣物,四下无人,蒲剑便取了套男子衣服,一席长布,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旁边,悄悄去了。还好自己身边一直带着银子,还是当初韩况送与自己的,想起故人,不免心中一痛。
蒲剑找到一条小河,洗了个澡换过衣服,胡子也懒得去刮了,正好改变容貌。用长布裹了银枪背在身后,蒲剑又再启程向托牛镇赶去。
确是边远小地方,虽然有一个守城的士兵,却也不管事,兀自坐那喝茶晒太阳,来往路人甚多,却也不闻不问。蒲剑进了小镇,虽然事乡下地方,却也很是热闹,来往买卖的人很多。蒲剑找了一个小店坐下。那店小二忙过来招呼:“客人你要吃些什么?”
“一壶酒,一些下酒菜,随便。”蒲剑淡淡答到,末了补上一句,“另外帮我准备十斤牛肉,二十个馒头,打包装上。”
那小儿微微一顿,这个背着个九尺长物的客人甚是奇怪,却也不甚理会这些,只道:“好的,马上就来!”
不一会,酒菜上来了,蒲剑慢慢地自斟自饮,却听旁桌之人聊天之中竟然提到陈铁之名,还有五大边关将军之中的另外两名,和将军以及杜将军,蒲剑细耳静听。
一人说道:“半月前那队浩浩荡荡去往西北关的军队经过咱们这的事你们还记得吧?”
其余几人四下接道:“当然知道啦,那么大的动静,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快说啊。”
那人喝了一口酒,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唉,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还不知道,边关五大将军中的陈和杜三大将军,已经被明王以什么密谋造反的罪名给正法了!”
“砰~~~”蒲剑手中的酒杯立时碎成数块。邻座之人都回过头去看,却见一个背着白布包裹的细长之物的虎须男子怒容满面,向着自己的桌子而来。
刚才说话之人眼前一花,瞬即肩膀上一阵剧痛,却便是那虎须男子大爪正捏着自己肩膀,痛入骨髓,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这个人嘴里发出来,那虎须男子狼眸一寒,颤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肩膀似乎要被捏碎了,这人痛得死去活来,忙说道:“壮士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边关五大将军有三人,是那陈铁,和髡,杜范三大将军,被明王以反叛之罪给杀啦你快放手啊!”
蒲剑如堕冰窖,手上猛得一放,那人便瘫在地上,嘴里兀自嚎叫不止。蒲剑目眦欲裂,满是血红,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天仿佛瞬间崩塌!明王居然已经先下手了!唯一可以扳倒明王的希望也破灭了,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去明王作对!
蒲剑猛得一阵狂啸,周围众人如遭雷击一般,只感耳中轰鸣,桌子上杯盘皆碎,声势骇人,整个镇都能听见这震世狂吼。蒲剑吐出胸中郁结之气,募的发足狂奔,那店小二提着打包好的食物愣在一旁,连蒲剑刚才吃东西还没给钱都忘了。
蒲剑脑子快要发疯,只顾狂啸狂奔,也不管没有没路,往着前方死命地奔,把内力发挥到极至。须发飞扬,耳边风声呼啸,四周的景物飞快地后退,蒲剑此刻心中说不出的痛,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懂,他也不甘,只有恨和狂怒!
如此奔了竟然有一个时辰,蒲剑竟然浑然不觉疲累,只是喘气如牛。不知不觉,已经深入了深山之中,周围是稀稀落落的灌木丛,眼前是星罗棋布的丘陵山坳。前面一座小山挡住了去路,蒲剑去势不止,双掌齐发,轰在山壁上,轰隆一声,蒲剑双掌已经透入山石,四散的裂纹从双掌往外发射,瞬间变粗变大,灰尘扬起,随后碎石簌簌落下,片刻只见小山塌了大半,端地是威猛无比!
蒲剑收了出血的双掌,靠着山壁跌坐在地。老天怎会这样对待自己,让自己一次又一次体尝绝望的滋味!胸腹内烦闷难当,气息乱窜,竟似要入魔!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野兽撕咬搏斗的声音,吼声呼呼,蒲剑眼中血色更浓,他想杀!
提起银枪,蒲剑呼着浓重的粗气寻着来声而去,转过一道山坳,只见一个洞穴前面围了好几头狮子!处在包围圈里的是一头母狼,身上几处皮毛脱落,鲜血淋漓,看来受了伤,洞穴口有一个小小的头,居然是一条手掌大的幼狼,正嗷嗷叫着。洞穴已经塌烂不堪,还有利爪的痕迹,幼狼的旁边竟然还有四五条被咬死的幼狼尸体!
野兽间的弱肉强食!蒲剑仔细一看,一共有三头猛狮,看样子是想吃掉幼狼,母狼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奋力地抵抗着,见此情景,蒲剑狂乱的神智竟然一冷,渐渐恢复了清醒。看着这深处围困的受伤母狼和那可怜的幼狼,蒲剑陡起怜悯,这母狼的遭遇便如自己一般,受尽欺凌!
狮子发动了攻击,怒吼震耳,其中两条直扑母狼而去,剩下的一条张开利口朝着那条颤巍巍发抖的幼狼而去!母狼哀嚎一声,回身欲保护最后的孩子,身上立时被攻向自己的两头狮子大掌拍中!利爪探出,母狼惨嚎一声,身上顿时出现两排血痕,鲜血喷出。两狮就势将母狼扑倒,血盆大口向母狼的脖子欺去!而第三只狮子也已经扑到幼狼面前,那幼狼似乎吓得呆了,只是嗷嗷乱叫,却动也不动,其实就算它想要逃,又怎么逃得过这残忍的狮口!母狼望着幼狼,眼神中竟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哀绝,象似了人的眼神一般!母狼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
蒲剑心中痛惜,哪能让这一对狼母子葬身狮吻!暴喝一声,身形快如闪电般窜出,出手毫不留情,右手银枪如流星一般向着第三条狮子激射而去,左掌内劲灌透,直用了十成真力,朝着咬向母狼的两头狮子拍去!真的是快无伦比!
“砰!~”两头狮子还来不及看向这突然出现的人,只感劈山一般的大力撞向自己身子,骨骼爆裂声猛得响起,已经飞出好远,立时毙命!只用了一掌,两头狮子居然一齐毙亡!恐怖至极的杀伤力!同时第三头狮子眼看嘴已经挨到幼狼身体,却倏地被银枪掼透身子,直跟着银枪去势横向飞出,钉在石壁之上!狮子一时未死,惨嚎了几声,挣扎着抖动了几下,终于归于安静!
母狼受了重伤,全身浴血,骨骼断了大半,已经站不起来,眼神只是哀怨痛苦地望着幼狼,眼角居然涌出几点水光!看得蒲剑也不禁鼻子发酸,饶是禽兽,原来也有如此情深意切!蒲剑遂将那小得可怜的幼狼托起,放到母狼身边。母狼嘴角溢出大量的血沫,眼看便要死去,幼狼嗷嗷直叫,围着母狼的头猛蹭,叫声凄切,母狼伸出染满了血的舌头,费力地舔着幼狼的头,喉咙里荷荷出声,蒲剑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悲伤深深刺痛了他。使他想起了惨死的父亲,此刻他便觉得自己象这一头幼狼一样,孤苦无依!
母狼眼中似乎透出无比的不舍,却也挡不住生命的流失,它最后用头将幼狼纳进自己怀中,眼睛慢慢地闭上了。幼狼兀自嗷嗷乱叫,不停地挠动着妈妈,好像在叫妈妈醒来,叫妈妈不要睡一般。
蒲剑忍着心中哀伤,将幼狼从母狼怀里抱出来,这小家伙小小的,大概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吧,皮毛上沾满了它妈妈的血,模样可怜,小口嗷嗷的哼着。
蒲剑将幼狼放到一旁,欲将母狼和那些幼狼尸体放入破烂的狼穴,再用上些石头掩埋了,哪料幼狼一着地就颠颠地跑到死去的母狼身边,不停地叫唤,声音是那么细小微弱。蒲剑伤道:“小狼啊小狼,你妈妈已经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狠下心将幼狼抱起,用一只手将母狼和其他死去的幼狼掩埋了。
从狮身伤拔出银枪,在狮子毛上擦拭干净,随即长身而起,将幼狼放在怀中,回头看了一眼狼坟,怀里的幼狼也跟着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朝那突起的小丘张望着。蒲剑缓缓转过身子,抬目而望,向着前面日落的方向慢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