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菲像一个濒临死亡的溺水者,不管面前是毒刺还是稻草,只要能有一线生机,她就敢毫不犹豫地抓住。
邢维民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要求,所以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安慰。
“求求你,帮帮我……”宋菲哭了,如梨花带雨娇弱不堪,“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可你敢保证,我就一定能帮上你么?”邢维民的脸色很难看,“到目前为止,我们连是不是朋友,都谈不上。”
“我的钱花光了,不能拍电报了,要不然……也不敢打扰你……”宋菲迟疑着,面色忧犹楚楚可怜。
不知为什么,看到宋菲这样子,一向刚强坚毅的老邢突然心软了。一阵酸酸涩涩,如芒在背久久挥之不去。“好吧,我可以帮你试一试。”
立刻打电话叫来团部通讯兵,在医院架起了临时电台。
“是郭先生么?”通讯兵按动电键。
“哪位……”甭说,这次郭文志回复得还挺快。
“我是邢维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去你妈的!你个伪君子!面纱终于揭下来了吧?好好的小两口,让你整成什么样子?你都可以做她叔叔了,还要遭尽她!你到底是不是人?难道你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
老邢气得脸色发青。他拼命咬牙揉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失态。“郭先生。请你冷静。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我是问心无愧。”
“王八蛋!你老婆要是叫人给上了!你能冷静吗?”
“郭先生。咱们地是是非非。我想已经没必要再争了。今天找你。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宋菲很喜欢你。如果你也爱她。就不要在乎她过去。”
“我们俩地事。用你来管?你算哪根葱?”
深吸一口凉气。老邢强抑快要炸裂地双肺。一双虎目几乎喷出火来。
“求求你。不要再跟他吵了。他现在心情不好……”拉着老邢地衣袖。宋菲苦苦哀求。“你们都消消气。消消气……”
摆摆手,老邢苦笑一声:“没事,我没事……”
“千万别告诉他赵潜……这事儿,我没跟他说……”
老邢没吭声,略一沉吟,又对通讯兵命令:“继续!”
“是!长官!”
“要是真心喜欢她,你就马上给她来个电报,叫她不要再伤心!”
“我说‘我们俩的事儿’,你还不明白吗?答应我,以后离她远一点,听见没有?”
“这么说,你是接受她了?”
“回答我!离她远一点!你到底听到没有?”
“去你妈的!”老邢实在忍无可忍了,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还轮不到你给我下命令!”起手关闭电台,他双手卡腰,在屋里来回踱步。憋闷在胸中那口恶气,却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他答应了?”望着邢维民,宋菲眉宇间那股浓浓的忧愁,开始慢慢消散了。
“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长叹一声,随手解开领口,老邢让胸中的气流尽量进出容易些。
“嗯……”点点头,宋菲捏着手指,慢慢晃动起腰肢。
“你应该谢谢我才对。”老邢沉声说道。
宋菲没吭声。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曾是一起逃难的朋友。”
撩起眼睑,轻轻瞥瞥老邢,宋菲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你帮我的这个忙儿,我会记得的,可我们真是不能再做朋友了。求求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行吗?”
“你说什么?”老邢愣住了,呆呆瞧着宋菲,悲痛、绝望、伤怀等诸多表情,从脸上一一而过,“我是不是听错了?”
宋菲没有回答,转身欲往外走。不料老邢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拽住她手臂。
“你要干嘛?”
“你……你……”指着电台,老邢气得五内俱焚话语不成句,“我……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样侮辱,难道……难道就是为个不是朋友的人?”
“放开我!你要再这样,我可喊人啦!”
“你……你……”一阵眩晕袭来,老邢自感四肢无力,忍不住手指一松,轻轻放开了宋菲。
宋菲如同一阵风,飞也似的跑了,屋内只留下呆呆不知所措的通讯兵,和蹲在地上痛不欲生的老邢。
心如玉碎,“稀里哗啦”撒满一地……
“团……团座……”通讯兵嗫嚅着,欲言又止。
“什么也别说了……”摆摆手,老邢喘着粗气苦笑连连,“我就是个笨蛋!吃一百颗豆,都不嫌腥的笨蛋!”
“团……”
“好!好!很好……”老邢瞪着血红的双眼,蓦地站起身,冲通讯兵高声喊道,“马上给郭文志发报!告诉他宋菲已经结过婚!丈夫的名字叫赵潜!”
“是!”
“妈的!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从今往后,你这丫头再敢坑我!老子就活埋了你!”邢维民这是气疯了。其实也难怪,如果别人也像他这么倒霉,没准就该抡刀杀人了。事后,邢维民总结出一个道理:女人是不能轻易打的,但挨揍的女人,就肯定有她挨揍的道理。
“团座……”老丁拄着拐杖走进来,看看义愤难壑的老邢,低声叫道,“刚才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叫我老邢吧……”揉揉哭笑不得的脸,邢维民沮丧万分,“我已经没脸做你们的团座了……”
“如果因为这件事,我认为您大可不必。”找张椅子坐下,老丁掏出烟袋锅子,一边舀着烟丝,一边埋怨,“你也真是的,管她这闲事干嘛?他俩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嗨!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找罪受。”说这话时,邢维民懊悔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最后一件事情你是办对了,把她那点丑事告诉姓郭的,呵!就应该这样。”
“嗯?”
“她有些事情瞒着人家,这本身就是不诚实,一个不诚实的人还想得到幸福,呵!连老天都不会帮她。这世上的人哪,不管是谁,都逃不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卑鄙?”老邢开始反省自己了,他总觉得刚才的冲动,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
“男人不是你这么做的,”“巴巴”抽着烟袋,老丁语重心长说道,“一个真正的男人,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想了想,他眨着眼睛,很肯定地点点头,“对!是买单。好像南边的人都这么说。如果你帮她隐瞒了实事,那对姓郭的来说,就是不公平。”
老丁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邢维民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究竟不对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清。
人生犹如一场梦,是是非非的因素,把梦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因为梦没有所谓的错与对,所以变幻莫测的人生,也根本找不出绝对的道理。
“长官,对于女人不必太上心。呵!男人之间,打过一架喝顿酒,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可女人不行,一点点的伤害,她会记你一辈子。这就是好男人,为什么不在乎女人的原因。因为实在是没有必要……”
邢维民知道老丁是在宽慰自己,虽说从心理上能接受他的好意,但其说辞……怎么想都不敢轻易苟同。
在老邢看来,世上好女人还是有的,只是他没碰到而已。为了一棵树而去毁掉整片森林,怎么看这都是愚蠢的行为。
“算了,不谈女人了,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没有女人,男人也要照样活。”邢维民想开了,精神一放松,整个人也就轻松了许多。“这次来,我是想告诉你,上峰决定:副团座的位置由你来坐。”
老丁愣住了,手一哆嗦,烟灰撒满一身。
“又要有任务了,”邢维民苦笑一声,“这次是军统局戴局长直接下达的命令。”
“戴笠?不会又是去上海吧?”
摇摇头,老邢一皱眉:“可我担心,比去上海还要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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