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九十五:初七
作者:金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279

当刘武开始走神,当他同情心泛滥,当他将那个想保护自己腹中胎儿的许家姑娘跟自己的亡母联想到一起,终于在一时冲动下,妇人之仁的答应那个小婢女为那个姓马的倒霉小子求情。

可是等人家千恩万谢离开后,他的亲随便不断埋怨这位大嘴巴将军,怎么随随便便就答应人家。没错,刘武现在的声望处于巅峰,现在就算是皇帝刻意压制,也压不住了,谁都得忌惮他三分。然而连周大这些粗人都知道,马家这个倒霉蛋,依国法就是一死,皇帝跟刘武向来不对付,哪里会顺着刘武的意思,刘武去求情,只有反效果。

刘武自己回过神来细细琢磨,也觉得话有些说大了,微微有些懊悔,只是话都说出来了,还是坚持到底。

“我说过要帮她家小姐的,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以后我再对谁许诺什么,谁会相信呢。”

众人默不作声,刘魏缓缓点头,也觉得义父说的很有道理。

没办法了,刘武想问问董厥的意思,等跑到董厥那边掏出血书跟董厥这么一说,老头儿立即跳起身来,呆呆望着刘武,嘴巴张得大大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还请老将军帮帮忙,我答应人家的,一定要做到。”

老头儿沉吟许久,望着刘武道,“办法或许倒是有个,就是对您太不公平。”

“能救人就行,只要我能完成我的诺言,什么都可以,”刘武很高兴,“您快告诉我吧?”

董厥凝视刘武许久,眼中,满溢着感动,他低低道,“侯爷,您……您为了这一时冲动牺牲不值得啊,您能够愿意出来帮忙保住许李两家的尊严,对这两个家族已经是大恩大德,这还是您肯舍弃江油城那边的战功,难度也不算很大。马邈家那个小子……哎,那可不行,皇帝总要杀一儆百,而且我也听说,那小子心眼不错很老实,可是才能低微,您犯不着为这种人再得罪皇帝。”

刘武一阵沉默,深深吸气,感叹道:“才能高低不重要,我已经答应过的,非得达成不可。呵呵,我以后知道说话要谨慎了,若我做不到,下次绝对不答应。”刘武笑了,吐出残存浊气,闭上眼思索许久,才再度睁开眼望着董厥:“您就教我怎么做,什么法子我都愿意,只要我这次能完成。”

董厥慢慢说了,这法子跟之前的方式差不多,就是损失更大,牺牲更大。刘武无语,思索很久,最终接受了。

事有凑巧,十一月初六,就是刘武回到涪城的当日傍晚,成都特使到,诏令诸葛瞻先行带领援军部队班师。栈道也能过人了,涪城右栈道修复任务,可交予剑阁方向部队。顺手将那些豪门子弟兵们全带回成都,准备解散,返还各家。

卫将军诸葛瞻得令后迅速集合队伍,下达军令,明日返回成都。

这一夜原定的众将宴会中,所有准备回成都的未敢尽兴,卫将军喝了一小半坛,刘武更多一点,张遵张哲父子每人接近一坛没敢再多,只有留在涪城的众将各个欢饮直到沉醉。第二日,在涪城军民欢送中,卫将军带领大军慢慢往西开拔,涪城积存的几条走舸反复运输将全部援军运送到西岸,大军渐行渐远,最后几个蜀兵绕过一道小山梁踏入栈道后,涪城百姓的欢呼声也消失了。

十一月初七过午,大军终于到达成都,皇帝出城五里迎接,刘武再度见到自己这个恨过怨过,又血脉相连的伯父大人。还像以往那样,他们伯侄之间客气回话,几句而已。

不久,队伍解散,刘武没有直接回家,先去北地王刘谌府上,刘谌一脸惭愧,连连骂自己不是东西,兄长对自己那么好,还听信别人的鬼话,做出那种下作的勾当,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是多大点事情,你呀,我可不是来向你问罪的。”刘武安抚这个兄弟,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缘由了,江油城的战功,虽然是刘武和黄崇拿下,不过这点战功无足轻重。相比而言,刘谌能请到那么多援军,才是最大的功劳。

“这些魏兵非比寻常,如果没有你请来的援军,魏兵迟早会冲入蜀中,哥哥我恐怕也得战死涪城了。所以这次你立的战功是最大,”刘武如是说道,“多亏你和援军及时赶到,我大汉五百年基业方才保住,否则,社稷宗庙陷落敌手,我等死后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兄长……”刘谌一阵哽咽。

兄弟心结烟消云散,两人似乎又跟当年一样。

“现在我有个小小事情,”气氛缓和之后,刘武终于将自己本意托出:“马邈是个混蛋,他的妻小儿女是无辜的。马邈夫人你知道的,她跟诸葛家有些瓜葛,追究她不太好吧。还有那个马泉,我听说人很老实本分,声誉还不错,帝国现在人丁单薄,我觉得不必将他杀掉,将他贬成庶民,不是很好么。”

“好的兄长,我尽力试试。”

刘谌答应了,刘武也不在那边多呆,明日就是临时朝会,时间急迫,他赶着去劝说那个茅坑里的石头。一两刻种后,到达镇军大将军兼兖州刺史宗预府前,时正已时,太阳西斜,眼看就要落山了(阴历11月初7,成都太阳落山时间大概是当地时间几点?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按平原地带大致估算的,有知道的告诉在下一声,我好修改。)。刘武敲门后让门房通禀,这个臭石头果然不甩他,只让下人告诉刘武:见面就免了,他今天身体不好,之前只是为了公理,为了帝国的未来才说那段话的,他跟刘武没什么可说的。亏得董厥早有先知之明,让刘武带着自己的手书,下人将手书带进府内,不久之后又出来告诉刘武,宗预已经看过。

“主人让小人对您说,您和董老将军他们是在摧毁帝国的基础,他跟您没什么可说的。明天朝会他还是会坚持己见,您要是醒悟过来,最好跟他一起,这对您有好处,对帝国也有好处。”宗预的家奴恭声道,“主人就说了这么多,他请您早早回去休息。”

给宗预当家奴也难,这老家伙出口成脏,一口一个竖子鼠辈,想来这些话语都被这个家奴美化过。

没办法,沟通失败,刘武只好回家,太阳也快落山了。

一回家,下人们偷偷告诉他,老夫人坐在花厅里等候,有些不高兴。

刘武一进门,什么话都没说,老太太先叫儿子跪下。根本没夸奖儿子战功赫赫,先让儿子反省,到底哪儿又错了。

刘武实在莫名其妙,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那好,为娘的代你说!”老太太怒斥道,“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办法的时候,你可以冲,可你打江油城怎么回事?你厉害啊,你好威风啊,带着几十个人就敢往上冲,城内就一定没有伏兵么。城外那么多人,那么多的兵,你是谁?你是将军,不是小卒,你懂不懂为将之道?江油戍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哼哼,亏你那个笨蛋手下前些日子回来还一脸自豪呢,我看他一身的伤,脸上都裹着布看着可怜才没对他发火。”老太太把儿子骂得狗血淋头,儿子不敢开口。骂了一顿后,老太太呜咽着,哭泣起来:“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不知道,为娘的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孩儿,那个小贱人生的孩子一天到晚只会跟女人嬉闹,一点都不像你的父亲,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你连个儿子没有,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你母亲和你父亲,你又让为娘的如何活下去。”

刘武急忙磕头认错,老太太哭了一阵,收住泪水,望着刘武道:“我前些日子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向我那些兄弟们讨个情,让他们派些人手给你帮帮忙,你现在终于名震天下了,身边得多几个贴心的保护,我兄弟的那几个孩儿年岁虽小,都是久习弓马,不比你现在带的那些小子们差。你收的那个孩儿,为娘刚才瞧见了,小家伙人很规矩、相貌也行、脑子不笨,为娘挺喜欢他,等过些时候,给他找家合适的成婚,也算有个宜男的兆头,你父亲也过世满三年了,好好跟如丫头多生几个孩儿,对了,还有华灵那个小丫头,我都给华老爷子下彩礼了,等过些天,你就去把华灵娶进门,我们受华家恩惠不少,等小丫头进门后,她名义上是妾,实际与如丫头一样大,知道了么?”老太太说了一车的话,唠唠叨叨,最后,又想起什么,望着刘武道:“那个李果,我也见过了,谈吐很得体很智慧,你可以多跟这种见过许多事情的老人家聊聊对你是有好处的,比天天跟那些笨蛋厮混强。对了,前些日子你离家没多久,吴家的那几个呆头小子带着几个吴家女孩儿来找探望如丫头,顺便找你有事,他们说什么来着?哎呦,瞧我这脑子笨的,算了,你去问问如丫头,还是她告诉我的。”

刘武告退,回到自己房间,见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婆。没什么可聊的,吴如是个合适称职的大夫人,却是个除了床上才有些乐趣其他时候古板得要死让刘武无话可说的美人儿(正宗闷骚)。吴氏一族自长乐宫和其兄长吴懿死后,日渐衰败,长乐宫又未曾生下子嗣,吴氏家族就像漂在水上的浮萍,没有根基,亏得吴懿族中还有个族弟吴班,也算勉强支撑家族的荣耀和地位,只可惜吴氏一脉阴盛阳衰,女儿生了不少,男丁少的可怜,到现在只能依附其他家族。那些个吴氏家族的后代,来找吴如,二则是到成都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当然,刘武离开成都的那几天,成都的消息正扩散到武阳,那边传的乱哄哄的,都说是北方打了大败仗,帝国差点完蛋,吴氏家族自然想到京中瞧清楚。至于跟着来的那些女孩儿,是顺道来看看她们被宗族献祭给问题宗亲刘武当契约的姐妹。

这天晚上,宫里来了消息,明天刘武要参加朝会,这是预料之中,就是刘谌那边没消息,不过应该不碍事的,他已经让刘谌转达了他的让步条件,就像李果以前说过的,这对皇帝而言比什么都好,董厥的话里行间也是这个意思,皇帝会考虑的。

吃完晚餐后,被打扮得诱人的老婆勾引,刘武带病坚持工作,就把吴如吃了。久旷的怨女(都是父丧闹的,三年呢),喜极而泣,另一个,前些日子刚刚吃过,就是自己稀里糊涂的,只知道最后自宝贝上残留着证据,应该是吃过荤腥,可还是没尝出什么味儿,这次,真的跟老婆亲密接触也很兴奋。

几乎快有两刻钟,两人快乐过后,各自静静躺下休息,那个闷骚女人养足元气后又恢复之前的端庄模样,微微裹着被子坐起身,看着刘武柔声道:“夫君,前些日子你让妾身安置的那两个女子,妾身按您的意思安置好了。”说完,静静查看刘武的神色。

使唤婢女,负责给吴如收拾收拾花厅,放置器物等等,若不是吴如闲扯这么一句,刘武是没想起来。

“哦。”不咸不淡,轻轻答应,刘武轻声道:“睡吧,明天我得上朝。”

吴如笑了,刘武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夫君,明天妾身会亲自来伺候您起床。”吴如敛去笑容,认真说道。刘武微微点头,闭上眼,没再追究。

明天要上朝,这是刘武的第二次,也许,只有这一次。

后悔已经不及了,不过刘武并不打算后悔,说过的话,必须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