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驻军的军部在东南郊,旁边还驻扎着个下属的装甲师。从白云观出发,出山区后不用往市里走,顺着环城高速一直往东,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路上接到局里的新通知,刑警队长真想抗命,什么政治不政治的,刑警队长没那么敏感的神经,只是觉得市里这样做有些过分。不过刑警队长是当年大裁军的时候退役的,在部队还有不少老关系,云城驻军军部的警卫营长正好是他军校同学,心想上命不可违,人还得送到部队去,大不了跟老同学打声招呼,把徐清风当贵宾招待,不让他受到任何委屈。正常情况下,应该由警卫营负责看管徐清风,县官不如现管,不管市里跟驻军方面怎么交待,最后总要由警卫营的人去具体执行的,只要老同学给面子就够了。
只是计划总没有变化快。正规军管理很严格,除了统一配发的专用寻呼机外,在营区内禁止使用任何其他移动通信工具,直到下了高速,刑警队长才好不容易找人问来军部总机的号码,再通过军部总机转接到警卫营,还没等他老同学接起电话,前方“轰隆隆”地开来一大溜装甲运兵车。军队和警察有时是天生的对头,大老远看到对面开来一辆警车,装甲车的驾驶员故意把车开到道路中间。刑警队长正打着电话注意力不集中,发现前面有车,匆忙中打方向慢了半拍,还打得特别急,第一辆装甲车躲过去了。车屁股却擦上了第二辆装甲车的侧面。一辆吉普车而已,哪怕是加重的。在装甲车面前算得了什么?于是“嘎吱”一声,吉普车打着转滑到路基下面。侧翻了,不过幸好这车够结实,倒是没有变形。
居然撞翻了警车,装甲车队马上停了下来,官兵们急忙从车里跳下来实施救援。在几个军官的指挥下,七手八脚地把刑警队长和徐清风从车里抬出来。刑警队长有气囊保护,而且受过相应训练,事发时处置得当,只有几处擦伤并无大碍。坐在后面的徐清风看上去就比较吓人了。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衣服裤子撕坏好几处,裤腿上还有血迹。推开搀扶的士兵赶紧跑过去,看到徐清风的样子,刑警队长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说这下坏了!不住地摇晃着徐清风,语无伦次地喊道:“清风道长,清风道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
徐清风其实只是惊吓过度,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而已,并没有失去知觉。被刑警队长这一摇晃,再听到他的声音,就很快魂魄归位。慢慢睁开眼睛说道:“我没事——啊哟——我的脚!”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快抬到我们的车上去,马上送军部医院急救!”旁边蹲着的一个上尉按住徐清风的肩膀不让他起来。招呼士兵们把徐清风抬起来。
“咱就是医生,让咱自己先看下!”徐清风坚决地挣开抓着他肩臂的几个士兵的手,龇牙咧嘴地曲起身体,在自己的左腿上摸了几下,吸着气说道:“骨头应该没事,只是踝关节脱臼,谁给我搭个手,我先把这整回来!”
“我来!清风道长你手没事吧!”见徐清风双手能正常活动,刑警队长放了一半心,作为一个雕塑大师,另外据说还是国手级的针灸高手,徐清风是靠手吃饭的,如果由于他的过失伤了这双神奇的手,恐怕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只要徐清风的手没事,腿就算断了也没关系,何况只是脱臼?这位清风道长除了命大,也够邪性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车祸中踝关节脱臼,同时也挺佩服徐清风的坚强。保险起见,刑警队长对徐清风进行了一次认真的检查,从表面看,除了左踝关节脱臼,其他地方只是破了几块皮,还有几处不太严重的青肿,手部则连个擦伤都没有,这才真的放心了。说声“忍着点”,熟练地抓起徐清风的脚一拉再一错,“咔嗒”一声,刑警队长把脱位的关节归到了原位。徐清风闷哼一声,痛得满头大汗,试着动了动脚趾,“滋滋”地吸着凉气说道:“兄弟你这手法挺熟,以前学过?”
“这是我们的必修课。”刑警队长淡然说道。看到边上这帮当兵的都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又有些哭笑不得,心说现在的部队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战伤救护是部队的必修课,这帮小子竟然只会看热闹,没一个能帮下手。另外既然是装甲车队出动,而不是大卡车之类的,肯定要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出个小小的车祸,车队就全都停下来不去办正事了,带队的军官也太没军事素养和处理紧急事件的经验,其实只要留下一辆车几个人就行了,剩下的可以照原计划行动,和延误军机比起来,车祸的责任算得了什么?难怪前年邦联主席顶着国际国内的重重压力派部队去海外救援侨民,长期养在温室里不进行实战洗礼的军队,怎能保卫这个国家?心里叹了口气,刑警队长望着那个现场军衔最高的上尉说道:“离这最近的医院应该是你们军部医院吧,留下一辆车把我们送过去,给清风道长作一次全面的检查,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嗯——,车上准备个急救包,先给清风道长上点药。还有,找几个人把我的车翻过来,还能开动的话先开到你们部队院里,开不动想办法拖走,别扔在这里影响市容。”
听到这话,上尉如梦初醒,见刑警队长好像没有追究他们责任的意思,喜出望外地连声说着“是”,还条件反射地敬了个礼。随即迅速命令士兵们抬人的抬人,推车的推车,再安排个中尉带着车队继续执行任务,自己则和刑警队长一起把徐清风送往军部医院。
看着几个士兵手忙脚乱地给徐清风上药、包扎。徐清风本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刑警队长苦笑不已。干脆转过头懒得再看。虽然从表面上看徐清风没什么大碍,但毕竟是在自己手上出的事。按理说应该尽快向领导汇报,但他的手机刚才不知摔到哪去了,也不知坏了没有,心想反正事已至此,还是先把徐清风送到军部医院检查,确定真的没事和局里联系更好些。刚才没跟老同学说上话就出事了,担心老同学那边着急,刑警队长问道:“上尉先生,你现在能联系上军部吗?哦——。你们军部的警卫营长是我军校同学,方才正给他打着电话就撞车了,得跟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军部的警卫营长虽说官不大,毕竟是军部机关的,经常在军首长面前晃悠,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上尉只是装甲师下面一个摩托化步兵团的作战参谋,地位和警卫营长差了许多。此时正愁到时怎么跟上级解释,听到刑警队长的话,慌不迭地答道:“能联系上,能联系上!”指了指边上一个士兵。让他立即用车载电台联系团指挥所,再通过团指转接军部警卫营。然后脸上堆着笑问道:“警官先生,您以前也是部队的?”
刑警队长点点头“嗯”了声。从士兵手中接过话筒。警卫营长刚才还没说话,突然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接着是“噼里啪啦”什么东西破裂的噪音,然后是“嘟嘟”的忙音。下意识地想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正心急火燎地想办法跟刑警队长重新取得联系,守电话的士兵刚喊了声:“营长还是刚才你那个同……”警卫营长就“蹭”地窜过去抢过话筒,急声问道:“老高你没事吧!”
等刑警队长没有任何隐瞒地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警卫营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没出大事就好,没出大事就好!”警卫营长出身军人世家,又长期在军部机关工作,对某些问题的敏感性要比高峰强得多,先前接到军参谋长通知,让他准备个禁闭室关押市政府送来的一个要犯,就觉得这事不太合理,地位超然的正规军,怎么搀和起地方事务来了?现在从刑警队长这里得知所谓的“要犯”是大名鼎鼎的清风道长,而且居然是那种狗屁倒灶的原因,就更觉得不对劲了。沉吟一番,说他马上赶到军部医院,先替刑警队长把检查时需要办的手续安排好,要求刑警队长注意观察徐清风的情况,发现异常立即跟他联系,他好在医院那边提前作些准备。
警卫营长与副军长是世交,跟何立春家族以及军长、军参谋长那一系向来不太对路,放下电话后想道:这事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于是走到隔壁的卧室关上门,给副军长拨了个电话。当然,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只是向副军长介绍了基本情况,把重点放在请求副军长跟军部医院打声招呼上。打完电话,才不紧不慢地出门找辆吉普车往军部医院赶去。
副军长虽说只是副职,却直接掌管着人事、宣传、保卫等重要部门,并协助军长进行日常行政管理和后勤保障,在和平时期,对军长的权力能起到一定的制约作用。不过副军长这人比较低调,平常很给军长面子,所以两个人几年来还算和谐。徐清风其人,副军长略有所闻,涉及到宗教的问题确实是大问题,但徐清风只是个地方小庙里的道士,既然地方政府提出请求,关了也就关了,问题能大到哪去?再说在副军长眼里,目前正大红大紫的徐清风也太年轻了,种种表现更像个文艺明星而不是所谓的“青年宗教领袖”。所以接完警卫营长的电话,副军长心中颇不以为然,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平时宫廷剧看多了,也想尝试下政治斗争?不过徐清风终究是跟他们部队的装甲车碰撞后受伤的,完全把责任归于对方不太地道,便按照警卫营长的请求给军部医院的院长打了个电话,叫医院方面在对徐清风的检查治疗过程中多尽点心。安排完这事,副军长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却怎么都没想明白,干脆暂且放下。心想反正现在没事,不如到军部医院去一趟,趁此机会见识见识那位红透半边天的清风道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