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总参谋长借故拖了半天,张敏带队的军方调查组午后才从洪都出发,先坐固定翼飞机到南州,再从南州转乘直升机赴云城,到云城已经是傍晚了,素有“工作狂”名号的张敏在餐桌上就向唐正凯了解起情况。
按照头天和副军长等人统一好的说辞,唐正凯一边检讨一边汇报,当然,自己与何立春的关系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混混堵门的事也有意无意地省略掉——这事很微妙,让某些人抓住不放,很可能把问题的性质提到一个新的高度。
张敏古板而不死板,尽管很清楚唐正凯与何家的关系,既然人家不说,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去揪出来,还表扬了唐正凯几句,说他敢担当、够诚实,没把军人的风骨丢掉。然后再把副军长表扬一番,说副职摆正自己的位置甘当配角是本份,但明知正职做错了却不赶紧补位踩刹车则是失职,副军长本职和补位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很好,值得全军其他高级军官学习。
唐正凯被张敏这番话搞得很郁闷,心说这老家伙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不光不挑毛病,还尽捡好听的说。这是因为唐正凯不明白张敏的想法。
唐正凯虽然性格上有些招人烦,带部队却很有一套,训练从不走过场,该真刀真枪的时候很少为了保证安全而用假的,他这个军的战斗力在全军各部队中是名列前茅的,甚至比那些曾经的王牌军还强。真刀真枪训练是会死人的,唐正凯的部队每年都要死几个人。这也是主张“稳定压倒一切”偶尔才爆发一下的王一峰看不惯唐正凯的根源所在。张敏上过战场,很看重部队的战斗力。总说简直是一茬不如一茬,现在的部队拉出去还能打仗吗?虽然唐正凯的部队也达不到他的标准。但出于矮子当中挑长人的原则,他对唐正凯颇为欣赏,只是两人私下里没有任何交往,张敏在总司令部中行事低调很少发表意见,谁都不知道而已。
正是这个“颇为欣赏”,头天下午看到云城方面上报的材料后,张敏认为既然问题确实已经消灭在萌芽状态,就不要小题大作了,向王一峰建议就此打住。最多下个传达到师以上干部的机密级通报要求全军各部队引以为戒,否则消息传开后会越来越邪乎影响军队声誉。王一峰此时却骑虎难下,使尽浑身力量打出一拳却打在空处,郁闷得都快吐血,便说现在下面的人欺上瞒下成性,还是照原计划实地调查下吧。另外邦联政府已经成立调查组,如果军方就这样偃旗息鼓,难保政府那边不会出什么妖蛾子,政府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好鸟。正事办不了几件,推诿扯皮却一个比一个拿手。既然如此,张敏只有遵令行事,但在他心里云城之行的目的已经不再是查问题。而是给驻军当后盾防止政府方面推卸责任的。
副军长的心理素质,与唐正凯显然还有段距离,被向来不苟言笑的张敏这么一夸。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心说这老头子是不是玩的欲擒故纵?先灌点**汤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再以雷霆之势狂追猛打,让他们在惊慌失措中把有关无关的问题都从实招来。与其被动应对。不如摆个坦白从宽的姿态分散张敏的注意力,混混堵门的事是不能说的,那就抛出点无关紧要的事吧!于是副军长就把徐清风送茶叶的事说了出来,解释道这些东西价值太高,他们心里没底,请总长大人帮着把关。
“收啊!为什么不收?世界级艺术大师的得意之作,别人求都求不到,不收下不是傻子吗?再说这是他主动送你们的,他又不是你们的部下,不违反任何纪律啊!”张敏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看,这孩子多实在,你给他滴水之恩,他对你涌泉相报。你们说他一个搞艺术的方外之人,怎么可能闲着没事跟政府作对呢?所以昨天的事用不着调查就可以下结论,责任肯定在政府那边。”
这下连唐正凯都心里没底了,和副军长面面相觑,非常怀疑这老头子是个冒牌货,或者他才是真正的徐清风的信徒,敢情他不是来调查情况,而是来朝圣的!
邦联来人没去找他,徐清风也落了个清静,可以集中精力搞创作。武晶晶带来的竹板质地非常致密,而且打磨得特别光滑几乎可以照出人影,徐清风灵机一动决定尝试一种全新的雕刻技法,将他这几年研究出来的符文结合进去。采用微雕技术在竹板上刻出一个个符文,这些符文连在一起组成线条,再由符文线条构成图案,某些图案还可以巧妙地设计成一个更大的符文。这样的话,粗看有点像普通的版画——只是直接在竹板上着色不事印刷——实际上却有符箓的作用。而徐清风是在反复试验不同的图形线条和光影结构对人情绪的影响后发明这些符文的,或可清心静气,或可振奋精神……本来就能够缓解或者治疗某些心理疾病,运用在雕塑作品上,肯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作品的题材是名为喜、怒、哀的三组古装仕女,每组两副人像配之一些花草鱼鸟等装饰。除了人物表情体态,徐清风打算多在衣饰上下点功夫,把古典仕女装上常见的云纹图案换成看似简洁实则繁复的符文。
司云飞初二下午到医院后就没走,一直陪着徐清风。本来玉叶萝想留下的,只是她毕竟性格比较毛糙经验不足,一说去医院看望徐清风,拎个手提包就走了,而司云飞在给徐清风找换洗衣服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也装进包里,家里的事也向田静姝交待得好好的,准备非常充分,再说徐清风也更习惯把司云飞留在身边,玉叶萝只能失望而归。玉叶萝当然不甘心。第二天再来医院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了,还威胁说如果徐清风还赶她走。她就给老太太和杨家慧打电话告状,徐清风哭笑不得。只好让护士在外间给她架张行军床。
初四早晨徐清风醒得很早,觉得在病房里到处充满着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便穿好衣服拄着拐杖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打算下楼呼吸点新鲜空气。玉叶萝睡得正熟,司云飞却早就起来了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发呆,看到徐清风出来,赶紧迎上去扶着他小声问道:“你要去哪?”
“下去走走,医院这种鬼地方空气太差了!”
“你一条腿怎么走,万一不小心把好腿也扭了怎么办?我用轮椅推你下去吧!”司云飞嗔怪地说道。
医院前面的院子里停满了车看着心情很压抑。徐清风就让司云飞推着他往外面走。出医院大门没多远,看到前面跑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家,身上穿着套银灰色的背心短裤,步子很稳,速度也不慢,一副老当益壮精神抖擞的样子。徐清风呵呵笑了声对司云飞说道:“这大爷厉害,这速度都快赶上小伙子了!”话音刚落,只见那位老人家突然停下脚步,弯下腰捂着腹部蹲到地上。看起来非常痛苦。
“我真是乌鸦嘴!”徐清风连拐杖都来不及用,一只脚蹦着就冲过去了。一步蹦得老远,二十多下蹦到老人家身边,直接跪到地上去看老人家。这时老人家已经脸色发白晕倒在地上了。
迅速摸了摸老人家的颈动脉,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下,徐清风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道:“还好还好。只是晕过去了,生命体征还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说着抓起老人家的左手腕把脉,然后再换右手。侧着脑袋想了下,“嗯”了一声说道:“只是胃痉挛,这事好办!”用手指甲分别在老人家的两个手腕上方使劲掐了一会,再脱掉他的鞋掐起脚趾头来,一边掐还一边从鼻子里往外猛喷着气,嘀咕道:“真臭,这老汗脚真臭!”
掐完左脚刚开始掐右脚的时候,老人家就“哎哟”一声睁开眼,这时司云飞已经赶了过来,急忙把老人家扶起来。
“大爷,你年纪这么大了,以后早锻炼要注意点,千万不能空腹跑步,提前十多分钟喝一小杯热牛奶热豆浆什么的都行。你们老年人的胃本来就寒气大,这大早晨的气温也低,不注意点可真不行。”徐清风松开手很严肃地说道,“胃还疼吗?也就是你今天运气好碰到我了,要是没人看到或者看到的人不懂医,会怎么样就不好说喽!还有,从你的脉象看,你的身体处于临界状态,应该是长期劳累的结果。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操几年心?好好休养休养吧!云飞把轮椅推过来,把大爷送到医院去,我再给他扎几针。”可能是昨天忙了一天没说几句话憋坏了,徐清风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住嘴。
老人家刚醒来脑袋还有点迷糊,乍一看到徐清风还以为是个女孩子,挣开司云飞的双手自己坐着说道:“谢谢你姑娘,我已经没事了,用不着去医院。”
“姑娘?!”徐清风愣了一下,搞明白后苦笑着说道:“我是男的啊大爷,就是头发长了点……我说大爷,有病得赶紧治,不能硬挺着,尤其是你这么大年纪了。照那帮秃头的说法,既然让我撞上了说明咱们有缘,咱是医生,就凭这缘分也不能只治一半啊!听我的听我的,跟我去医院吧!云飞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轮椅推过来啊!”
“不用了,真不用了小伙子!”老人家一下跳起来连连摆手说道,趁司云飞去推轮椅顾不上他,撒开双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谢谢你了小伙子,看你穿着病号服,应该在这住院吧,回头我会去向你表示感谢的!”
“大爷——嗳——大爷!”徐清风腿脚不方便没法追,只能大声喊着干着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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