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腾和明显项二人各拿二个火把,一路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明腾已经把包袱给了明显项背好,自己则背着明雪,还用条长长的棉布把明雪绑在背上,周围回荡着蛤蟆和一些无名虫子的叫声,四周到处都是枯坟。明腾原本担心明雪会害怕,想替她把眼晴蒙住,可她却死活不依,如今在他背上看到四周这副景色,不但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感觉到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到处东张西望。
月亮射在树林里,把山路照得很清楚,“爹,月光如此明亮,为何还要点火把?”明雪突然问道,明腾愣了一下才回答:“点火把是为了防止狼群突袭,狼最怕火,还可以驱赶一些毒蚊毒虫。”“狼怕火吗?如果是一大群狼,爹爹手中的火把还有用吗?”明雪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里,这让明腾和明显项心里都猛的惊了一下,“雪儿,你为何这样问?”明显项看着明雪,“我感觉到了……”明雪闭上眼睛轻轻的说,“什么?是什么?”明显项马上停下来拉住明腾,“不要太敏感,她只是个孩子。”
“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明腾,你太多年没出山了,前几次我去城里换货路过这里,白天都碰到几匹狼,若不是我和明桂他们早有准备……”“唔……”明显项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阵狼叫,这叫声一直持续了很久,一阵一阵的,这说明附近的狼并非几匹而是几群,他马上拉着明腾靠在一棵大树边轻声说:“这火把不知能支持多久,现在十分之一的路程都尚未走到,若是走到一半火把烧尽了狼才出来那就更惨了,干脆我们就在此等候一宿,找些柴木烧成火堆,兴许能避过今晚。”“过了今晚,明晚又能如何呢?倘若我们今晚在这里停下不走,时辰耽误下来还是会在山上留多一晚。”明腾神色凝重,两人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快速在地上捡了几根木头用残布包好,再从包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油倒在布上,明显项用布条绑好自制而成的火把提起,两个并肩走着继续赶路。
当两人手中的火把快要燃尽,明显项正准备续上新的火把时,明腾突然惨叫了一声蹲到地上,明显项赶紧点燃一个火把照过来,原来明腾的脚踩到了竹桩上,整个脚板都杀穿了,明腾满头大汗强忍着痛自己把脚猛的拨了出来,“明腾,先坐下。”明显项在旁边找到块石头扶他坐下,把火把递给明腾拿着,自己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棉布为他包脚,“爹,我要嘘嘘。”明雪在背上说,明显项帮着明腾把布条解开,把明雪放下来,“雪儿快点。”明显项一边帮明腾包脚一边焦急的说。
明雪一被放下来就绕到树后去,明腾的脚一包好,明显项就快步走到树后去抱明雪,走到树侧边却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莫非是雪儿出了什么事?明腾心里一惊马上跛着脚走去树边,刚刚走到明显项身边就傻了,整个人惊得瞪大眼睛一动不动,明雪手上抓着一个尖尖的竹桩子,一匹受伤的小狼浑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发抖,更叫人惊吓的是,明雪的背后,有着无数双明亮的狼眼,多得好似天上的繁星,那群狼全都体形强壮气势汹汹。
“雪儿——”明腾马上冲过去把明雪抱起来,狼群一步一步的逼近,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们,“明腾,快跑……”明显项大叫一声拉着明腾就跑,几匹狼迅猛的扑过来扒到两人身上撕咬,明显项拿着火把奋力与狼搏抖,明腾则因为脚受了伤又抱着明雪,很快就被狼扑到在地,他紧紧的把明雪搂在怀里,空出一只胳膊拿过明雪手中的尖竹桩挥手反抗,不到片刻他的背部已被狼抓咬得血肉模糊,小小的明雪看着极力保护自己的父亲,脑海里不断泛起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在森林里吹着玉笛和一群飞禽走兽一起飞跃在树丛的情景……
“啊——”明腾的惨叫声传来,打断了明雪的思路,“明腾——”明显项此时也被狼群扑到在地,右手被一匹体形强大的老狼咬在嘴里,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恶狼向两人扑过来,明雪两手抱拳竖起大拇指放在唇边,拇指抵住下额,顿时,一阵响亮的哨声响起,狼群马上都停止撕咬,看向明雪,哨声越吹越响,渐渐开始让人有一种慑人心魂的震憾,“唔……”随着一匹老狼的抬头长鸣,明显项和明腾惊讶的发现,面前的狼群居然全都跪到地上,面向明雪。
两人都惊得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明雪缓缓从明腾怀里站起,抬头仰天,片刻,从嘴里发出一种类似狼鸣的声音……
当明显项应了明雪的要求去救那匹受伤的小狼时,更惊憾的发现,那原来不是一匹狼,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浑敌包裹着一身灰色的狼皮,头发长而凌乱,两只脚板都被杀穿了,脸色苍白得吓人,周围的草地上到处都是血,“是失血过多,这孩子应该晕倒在这里有一些时候了。”明显项抱着怀中的男孩,看着浑身是伤的明腾说:“看来我们唯有把一切希望都寄于雪儿身上了。”明腾此时半倒在地上紧皱眉头看着明雪,那匹带头的老狼站起来朝明雪晃了晃脑袋,明雪就跟着它朝北方走去,明腾只能勉强硬撑着跟在后面,明显项抱着那个男孩,跟着老狼和明雪走,一大群狼尾随在身后。
不用多久就到了一个庞大的山洞,天色已经有些微亮,明显项把男孩放下,从包袱里面找出草药递给明腾,明腾发现洞里居然还有只铁锅,两人马上开始忙碌起来,把一些草药放入锅里煮,一些用石头捣烂敷在男孩和自己身上,明雪坐在男孩旁边盯着他一声不吭,狼群都已散去,只剩九匹老狼趴在洞口,眼睛看着这边。
当明显项把男孩身上的狼皮脱下后,两个人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孩子,倒抽一口凉气,“天啦,这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才这么小的孩子,他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明腾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脚和已经有些腐烂的背部,感觉自己都有些颤抖。太阳升起的时候男孩还未醒,明腾摸了摸他的额头,十分烫手,“这孩子病得不轻,得带他去找大夫,这点草药恐怕救不了他的命。”明显项看眼前的孩子也心生寒意。
“雪儿……”明腾转过头想让明雪跟狼群沟通一下,带男孩一起走,却发现坐在旁边的明雪眼睛还在盯着男孩,“雪儿。”明腾轻轻拉过明雪的小手,明雪这才看着他说:“爹,救救他。”明腾点了点头:“你跟狼群沟通一下,我们得赶紧上路,这个哥哥伤得不轻,晚了就来不及了。”明雪听后跑到洞口对着狼群长鸣了几声,那些狼便马上让开了道,明显项从包袱里找出一身衣服给男孩穿上再抱起他,明腾也抱起明雪拐着脚准备出洞,一匹老狼跑进来,明腾和明显项吓了一跳,谁知那匹老狼跑到洞底的一块大块后磨蹭了一会,衔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玉牌走过来,明雪接过玉牌递给明腾,明腾接过来看到上面有个“楚”字:“应该是这孩子的信物,兴许可以替他找到家人。”
……
有了狼群的一路护送,明腾他们提前一天顺利下了墓连山,到了菩堤村,下山时已经入夜,二人在黑夜中找到一家唯一亮着灯光的农舍,这家子只有两位老人,对他们十分热情,不但做了饭菜招待,还拿出草药给他们泡澡,“这些草药都是我儿子以前上山采的,十分有效的,煮些热水加点盐巴泡澡可使伤口很快愈合,而且还可以消除毒素。”老头子的背有点驼,头发胡须有些苍白,“老人家,谢谢……”“莫要客气,我们两个老家伙活不了多久,儿子也死了,这些东西留给有用的人,免得浪费。”
明腾和明显项十分感激,但又想到这里人烟稀薄,两个老人又如此苍老,也只能靠这些草药换点粮食,便不想用他们珍贵的草药,正在此时,老婆婆又抱着一筐草药走出来,没等他们回话,老头子又开始说:“带到棺材里去又有何用,难得遇到你们,有缘啊,我房里还有一罐沉年的女儿红,晚膳时两位兄弟陪我一起喝两碗,勿要浪费。”话说到如此,明腾与明显项只得互相对望了一下,不再推辞,也不再多说,一切都听从两位老人的安排。
吃晚膳时,明雪端着一大碗食物跑回了房间,明显项陪着两位老人边喝边聊,明腾走回房间去寻明雪,刚到院子便看到她坐在石桌前仰头看天,“雪儿?你为何坐在此地?你的晚膳呢?”明腾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明雪小手指了指墙边,明腾转眼一看一下子愣住了,那个从墓连山带来的狼孩正像狼一样趴在地上吃着明雪的膳食。
“他几时醒来的?”明腾赶紧问到,之前和显项为他泡药澡时人还昏迷着,怎么突然就醒过来了,“泡完药澡后不到半柱香时间就醒过来了,爹,我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明雪偏着头说,明腾心想那群狼对你如此驯服,他又是狼养大的,这味道你当然熟悉,但嘴里却未说出口,看着眼前的狼孩,心里满是酸楚,这孩子过着如此非人的生活,他父母若是看见,心里该是怎样的寒心啊,想到这里他又看着明雪,没有爹娘在身边,你也会沦落到这种下场吗?深深叹了口气,想走到狼孩的身边扶他起来,不料那孩子却极其敏感,离得二步远就猛的跳起来,眼露凶光的瞪着明腾,嘴里发出似狼一样的粗喘声,明腾心里一惊不再靠近,明雪却缓缓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他便马上恢复平静,眼睛看向明雪时,神态已变得极温驯,“明腾——”明显项的呼唤声从后面传来,明腾刚要回应便被他捂住嘴巴,“这个村子极其诡异,方才我去茅厕,发现一堆人骨埋在墙边。”明显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抬眼看到狼孩也是一阵惊讶。
两人稍愣了片刻,便马上拉着明雪及狼孩准备偷偷翻墙离开,“两位,如此深夜,要去何处啊?”老头子的声音从内屋传来,两人都毛骨悚然的呆站着,不敢再动,只见那老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不禁寒毛倒立。
“显项兄弟是否见到白骨啦。”老头子驼着背缓缓从内屋走出来,此时两人更是惊讶得不行,“老伯,我们兄弟二人只是路过此地,绝无冒犯之意,若是见到什么不该见到之物,也实属无意,望老伯见谅,放我们离去。”明腾强作镇定双手抱拳,“唉……看来你们还真是外地人,怎么,以为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能杀人放火不成?”老人家深深的叹了口气,昂首望天神色迷离而又感伤,似是沉浸在回忆中:“六年前,这里大雪连绵,一直下了四十个日夜,村里的人都苦不堪言,有些人已经饿死,还有些年轻力壮的就抢弱者家的食物,整条村子一片恐乱,直到有一天,一对十分高贵的年轻夫妇,带着他们的小公子和家仆路过此地,那对夫妇气质非凡,男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真是人中之龙啊,女的美艳绝伦,倾国倾城,贤良淑德,真的仿佛上天派下来的仙人一般,他们十分善良,给村民们派发了很多粮食和保暖之物,还给了我们很多银子,当时村里的人都十分感激这对夫妇,但是他们走后没多久,就有一群黑衣人……”
虽然听了老人家的故事两人半信半疑,还是心生寒意,便不敢再留在农舍,提着两只灯笼连夜带着明雪和狼孩赶路,只是在临走前偷偷留了一锭银子在房内,无论怎样,老人都未伤害他们,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也不一定。但真有此事吗?一群黑衣蒙面人一夜之间屠村,村里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可这两位老人到底是何原因逃脱,他们自己却说不上来,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明腾跛着脚抱着明雪,明雪的小手牵着蹒跚而行的狼孩,明显项背着包袱走在后面提着灯笼顾应着大家,才走了一段路程,明腾突然把明雪的眼睛蒙住,“天啦……”明显项惊得叫出声来,弯曲的小路两旁到处都是人骨,有些已经发黄,有些已经变黑,还有些爬满了白虫。
“啊……”狼孩突然松开明雪的小手发疯似的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惨叫,“孩子……”明显项想要去扶住他的肩膀,却被他猛的挥手打开,抓得明显项的手破皮流血,明腾立刻松开蒙住明雪眼睛的手,把明雪放在地上,“雪儿,快些安抚他,莫再大叫引得坏人过来。”明腾焦急的对明雪说,不料明雪只看了狼孩一眼,也开始跟着一起大声惨叫,还一边叫一边摇头,明显项和明腾两人急得马上去捂上两个孩子的嘴,明雪还好,很快就不再出声,狼孩却越叫越凄惨,越叫越大声,还发狂似的朝明显项抓咬起来,明腾帮着拉扯了半晌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得从后面狠狠的击了一下他的头,他便晕倒在明显项的怀里。
两人互相对望着喘气,带着两个孩子背着包袱继续赶路,“这孩子莫非就是那对夫妇的遗孤?会否是因为仇家追杀,在墓连山被迫遗下,或者说那对夫妇早已经……”明腾猜想着。
“唉……无论如何,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不如我们替他暂时取个名字吧,否则都不知如何称呼。”明显项背着狼孩提着灯笼说:“那匹老狼交给我们的玉佩兴许就是他的家人留下的,上面有个楚字,就姓楚吧。”
“他身份来历不明,沦落到墓连山却侥幸存活,还被狼群养大,真是命不该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这孩子眉目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灵气,成年后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倒希望他做一个平凡之人……”
“是啊,像我们在黎明村,生活过得安然悠闲,他的父母虽然非富则贵却又落得如此下场。”
“我想到了,不如就叫楚天凡吧。”明腾笑说:“天凡天凡,我希望这孩子能有上天庇佑,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好,天凡,楚天凡,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吗?从今往后,你就是楚天凡。”明显项拍拍背上之人。
黎明来临,东方泛起一片白光,明腾心事重重的走着,八年未下墓连山,这一次下山会是怎样的遭遇?把雪儿送去慈心庵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