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林间小路上急速奔驰,明腾与明显项在前面赶着马,半躺在车厢里的楚天凡至今尚未酥醒,耳朵已被明腾接好,用棉布和草药包着,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明雪坐在一边拉着他的手,垂着眼睛发呆,屠二娘双手环胸的靠坐着,旁边半躺着的是还在鼾睡的胡初风,屠二娘的眼睛始终未能从明雪脸上转移。
“赶了一天路,歇会儿吧?”明显项隔着帘子问,“好。”屠二娘干脆的应了一声,马车很快停到了一棵大树边,明显项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和水分给大家,看到胡初风的时候不禁忍不住问道:“为何至今尚未醒来?看他呼吸顺畅,面色红润,又不似中毒或者昏迷,这到底是何原故?”“他是饮了七日忘忧红,饮过那种酒之人,会昏睡七日,就算是被人砍上几刀都不会醒。”明腾一边观察天凡的伤势一边说。
屠二娘抬眼看他:“若我未估错,你昨晚使的应该就是江湖上失传了十年的无影拳。”明显项惊讶的看着明腾,“我不管你们是何来历,总之如今我们是同在一条船上。”屠二娘说完就转身坐回马车内,明显项看着明腾欲言又止。
“还记得我们十五岁那年吗?”明腾深深叹了口气,“十五岁那年,你随腾伯离开黎明村,直到十年后才带着子素回来。”“连续二年的旱灾让黎明村的人民不了生,我爹和村里的几个叔父带着我一同去城里向朝廷求援,可下山没多久就被一群武林人士莫名围杀,爹和叔父们都被他们杀害,只有我被师父救走,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把毕生所学都竭力传授予我,而我却悟性太低,学了五年连师傅的三成功力都未学纯,在我回去之前,突然有一日闪电雷鸣倾盆大雨,师父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开始七孔流血,他紧紧拉着我的胳膊要我答应他,以后如若不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有生命危险,定不可使用无影拳……”
“快走。”屠二娘突然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大声喊道,明显项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明腾拉着跳上马车,掀开帘子看到天凡和明雪都确在里面,两人才马上使劲往马背上挥着鞭子。
才赶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四周黑压压一片的武士就涌了过来,个个都蒙着面手持利剑,力运于臂夹着劲风直劈而来,招招夺命,明腾和屠二娘两人前后各护一边奋力抗敌,想护着明显项赶马车离去,但武士实在太多,马车只在一蹭一蹭的前行,明腾拳法力重攻心,一拳挥去,近处之人全都被打倒在地,而屠二娘的刀法更是适合对付群战,一招烈焱撒天便可以斩断一排武士之腰,被他们这样护着,马车此时尚未损坏一毫,很快,随着一阵哨声响起,后面的武士全部飞跃退开,一群弓箭手迅速把他们围成一个圈,箭在弦上对着马车,明腾心惊,这样下去,即使可以自保抵住一些箭,却也不可能护得了马车。
“抓活的。”突然,一阵尖细的声音传来,昨晚那个白发怪人从前方飞跃而来,紧随他身边的又是一群外貌奇异的武林高手,“屠二娘,你砍掉了我的顺风耳,今日我定要你碎尸万段。”白发怪人飞到前面大声狂吼,“白十生,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别忘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屠二娘提刀飞到马前,“哼,除了胡初风和这个黑面汉以外,一个不留。”白十生大吼一声,他身边的几个怪人和后面的武士马上开始围攻。
那几个怪人个个身怀绝技招势怪异,周围的武士也都来势汹汹,再加上要保护马车上的人,明腾与屠二娘很快便招架不住,突然三个形与猿猴的怪人拿了一张银色大网向明腾扑过来,而另外几个武士则向明显项围去,明腾心里猛然一惊,一拳打倒那几个围攻明显项的人,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用银蚕网给罩住,三个猿猴怪人马上开始把他绑起来,明腾正要发功却发觉全身钻心的痛。
“勿要乱动,这银蚕网上有无数细过发丝的毒刺,你越是运功身体就会越痛。”一个怪人阴森森的说,明腾这才看到他们手上全都戴着大大的铁网手套,眼看着他们把自己绑起来,却动弹不得,再转眼看周围,心里惊慌得不行,几个武士已经跟明显项打了起来,明显项虽然没有武功,但多年来的狩猎经验加上身强力壮的体魄,倒也能跟他们周旋一番,屠二娘的肩上又被刺了一剑,白十生突然飞跃而起双爪一撕,两匹马即刻碎成几段,车厢也被撕得四分五裂,明腾倒抽一口凉气,若不是白衣怪人要活抓胡初风,断开后面的功力,车厢内的人恐怕也已如那两匹马一般碎成数片。
“拿下胡初风,其它的——”白十生边说边用手掌往脖子上一抹,“不要伤害他们。”明腾马上大吼起来,话一出口,一股热血马上从口中喷出,“叫你莫动,这毒刺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不知是哪个怪人吼道,“慢着。”一个武士突然大喝一声,很快周围便静了下来,明腾再抬头看去,屠二娘身受重伤却还倔强的提刀站在胡初风前面,而明显项已经被刺了几剑,倒在地上,双臂展开护住身后的明雪和天凡,那个武士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明腾仔细一看,原来是天凡的佩玉,那块玉佩放在明显项背着的包袱里面,此时包袱已被弄乱,里面的东西都散在地上,白十生看到那块玉也是一脸惊色,大吼一声:“全部带回去,全都活着带回去,记住,是活的。”
正在此里,一个紫衣蒙面女子突然飞跃而来,只在众人眨眼的瞬间,屠二娘和胡初风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岂有此理,又是她,每次都坏我好事。”白十生大声狂叫,“糟了,师兄,你的顺风耳呢?屠二娘走了你问谁要去?”一个猿猴怪人大叫起来,白十生听了更是狂躁,飞跃起来疯狂的撕打着旁边的树林,明腾听了这番话,心里又是一阵担忧,看着一脸木然的小明雪和至今尚未清醒的天凡,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般望向明显项,明显项便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竹筒,里面瞬间冲出两只金蜂,在众武士尚未反应过来时,金蜂已经无影无踪……
明腾怎么都未想到他们接下来会遭遇的竟是如此情景,这里似是一个堡垒,里三层外三层的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他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正由大夫复诊的明显项,再看看正围着桌边吃点心的天凡与明雪,心里很是不解,已经七日了,白十生把他们抓来以后就一直未见到人影,连那日与他们拼打的几个怪人都未见到,只是每日都有仆人送来山珍海味,还有御医替他们诊治伤势,他自己的刺毒也在当天就有人送来解药,天凡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醒了,醒来之后就老是挠耳朵,明腾总是拉开他的小手,那耳朵才刚刚接上,再这样挠下去他真担心会掉下来。
“酒,酒,毒……”天凡突然拉着明腾断断续续的说,明显项马上支开御医,从床上翻起来,“怎么回事?天凡?怎么了?”明腾拉着他的手认真听着,“我听到,城里,有人,要,给我们,喝酒,里,里面有毒……”天凡仰起小脸吞吞吐吐的说,明显项愣了一下才摇着头跟明腾说:“他怎会听见呢?那日听见后面有马蹄声倒是情有可原,因为本就隔着不远,他又有如狼般敏捷的第六感,可如今我们身处于此,他怎会听见城里的人谈话?这也太神奇了吧?”
“他听得见,莫说是百里之外的风城,就算是万里之外的京城,他都能听得见。”明腾缓缓道来:“那日屠二娘斩掉天凡的右耳,并非无心之失,那个白十生的耳朵一大一小,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顺风耳,看如今这番情景,他定是为朝廷里颇有势力之人所用,成了那人的杀手,屠二娘见已斩断他的右耳,天凡又救她一命,便索性还给天凡一个顺风耳,可听到万里之外的声音,但那声音是要社及到他,或者他心里想要听到的。”
“真是如此神奇?若真是如此,那又怎会只能听到社及到他自己和他心所属之人所说呢?其它的就无法听见?再者,那日屠二娘只是叫我们捡起耳朵走,如若我不是阴差阳差捡错了白十生的耳朵,那她岂不是白费心思?”“人间万物,必有它无法逾越的极限,那些所谓的特能也是如此。也难怪你未发现,屠二娘的刀风快如闪电,天凡那只耳朵早在砍掉时便已被她收起。”
正说到此,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马上护着两个孩子坐下,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普通青布衣的中年人和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明腾看着那青布衣之人虽然穿着普通平凡,却是红光满面,一双手一看便是养尊处忧,再看他发上青龙玉制的发簪和腰间的盘龙金丝腰带,心里不禁暗暗一惊,那人一坐下便盯着天凡看,半晌,目光又转到明雪身上,从腰间拿出那块原属天凡的玉佩问道:“这块玉佩,你们从何而来?”“我们是在……”“不知王爷所问是何意,这块玉佩,是这孩子的。”明腾马上打断明显项的话,镇定自如的说,那人脸上立即闪过一阵惊色,却很快恢复镇定,明腾注意到他旁边两人不仅脸色大变,手臂也肌肉紧绷,做出随时防范之备,而那青衣人却突然大笑:“拳王木石子果然名不虚传,连个传人都如此有气魄有眼力,本王一向记性良好,从不知何时有见过你,你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在下确实也从未见过王爷,在下只是一介莽夫,一时愚昧,不知王爷招在下兄弟来此,所为何事?”明腾拢手礼答,明显项此时已不再出声,把明雪和天凡护在身边,他与明腾自幼一起长大,一看这情形便知来者不善,“你,过来。”王爷脸带微笑的唤着天凡,眼里却有说不尽的复杂寒意,明显项和天凡赶紧看向明腾,明腾点头,明显项便推着天凡缓缓走了过去,王爷抚着天凡凌乱的头发,半晌才喃喃道:“像,真像,这眼神,像极了八弟”
“哈哈……原来天凡是八王爷之子,如今王爷找到他也算是吉人天相,从此,这孩子便可不再受那非人之苦。”明腾大笑而言,“哦?天凡,他叫天凡?”“这是草民为他取的,这孩子自幼沦落山林,被狼养大,被草民遇到时已经是满身伤痕,既然王爷已经找到小王子,那日后他自然是由王爷来照顾,草民也就再也不必为他的安全担心了。有了王爷的照顾,我相信小王子一定可以平平安安,而皇上也该十分高兴见到这个皇孙。”明腾站起身来拢手望向王爷。
“那是自然,不过,为了感谢你对小王子的救命之恩,本王特带来了皇上御赐的仙乐酒,赏给你及这位兄弟。”王爷话一言毕,身边一人双掌一拍,便有人端了一壶酒及两个杯子进来,明显项心里万分紧张与不解,这就是天凡说的毒酒?照理说他们救了天凡,无论这人是以王爷身份还是天凡的叔伯身份都是应该感谢他们的,为何要以毒酒来毒害他们呢?而且依他看天凡的眼神,分明就含有无尽的寒意,哪里是……
“王爷。”明腾的大叫声打断了明显项的思绪,那两个书生模样的手下已经挟持了天凡,“据说你的名字叫明腾,我可以告诉你,本王是当今的四王爷,晋王。”此时那青衣王爷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明腾:“本来我十分欣赏你师傅木石子的英雄本色,想招揽他的传人为我所用,但事已如此,也只能怨你自己运气不佳了。”
未等到明腾出拳,门窗已都被打开,一群弓箭手围在外面,摆好阵势对着明腾及明显项,白十生也带着四个怪人飞了进来,此时已是天罗地网,无处可逃,明显项抱起明雪,一副势死如归的样子站在明腾身边,“我谅在你们也是条汉子,留你一条全尸,喝了它。”楚晋王冷笑坐下,看着明腾,此时天凡正在拼命挣扎,试途从楚晋王两个随从手中逃脱,两条腿腾空胡乱踢着周围的东西,突然踢到楚晋王的脸,瞬间,这个满脸带笑的王爷马上换了副吃人的恶样,狠狠甩了天凡一巴掌,然后拿起桌上的毒酒就往天凡嘴里灌,“不要,天凡。”明腾想去救他,却被白十生及另几个怪人挟住,动弹不得。
“天凡,天凡。”明显项此时脖子上也架了两把刀,悲愤的喊着,“啊——”突然,明雪尖叫起来,楚晋王手中的酒壶顿时燃烧起来,“啊”楚晋王赶紧松开手,只见那酒壶在掉落的过程中越燃越旺,落到地上时,已是一捧白灰,众人大惊,全都望向明雪,只见她左额的红色胎印似乎有团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及愤怒,抿着嘴瞪着楚晋王,楚晋王的右手已被烫到,再看到明雪那寒如冰霜的眼神,不由浑身一颤,两个随从立即扶着他颤抖的手,天凡趁机溜到明雪身边,“抓住这个小女娃,我要活的。”楚晋王命令到,周围的人正要行动,屋外却突然飞进一个武士,附在武晋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便大惊失色,见事已如此便对属下使了个杀无赦的眼色,由随从扶着从后门离去。
天凡马上开始对着明显项两边的武士撕咬,刀一离开脖子明显项就和武士周旋,而明腾刚想动手就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白十生朝二个怪人使了个眼色,明腾便马上被他们两人抗在肩上从后门飞走,“明腾……”明显项眼看着他被怪人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身边的武士重重朝他们围过来,势要将他和两个孩子赶尽杀绝。
一把剑正往明显项的胸口刺来,就在此时,一片树叶飞过来划过剑身,那把剑便即刻断成两段,一个身穿银灰盔夹的将军气魄如山的走了过来,旁边一个紫衣女子拢手对将军说:“将军,追否?”周围的武士见已经无法逃脱全都就地自刎,将军挥挥手,便视若不见的走到明显项他们面前,眼睛环视四周,最后落在明雪脸上,看了一会便向明显项大声吼道:“明腾呢?那臭小子逃到哪里去了?”明显项把明雪抱起,拉着天凡直视他:“明腾已被白十生带走,现在我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便,但请放过这两个孩子。”“哼,跟明腾一样的德性。”将军冷哼一声转眼看向明雪眼神却是十分的温和慈祥:“你就是雪儿?”明雪抬起下巴看他,“哈哈……”将军大笑:“好,好,雪儿过来,外公抱抱……”
明显项呆了,这个气魄如山连当今四王爷都敬畏的将军,居然是雪儿的外公,明腾的岳父,子素的父亲,一个王爷怎么会敬畏一个将军?这个将军到底是何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