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景芝怀中揣着解药,使出跃羽轻功纵身飞过穆府屋顶,直奔赤泪崖,刚上到崖顶就见到师姐屠二娘站在树上朝她挥手。
“解药拿来了,快为他服下吧。”景芝拿出一个枣红色瓷瓶递给思君,思君赶紧打开瓶盖正欲往明显项嘴里倒,“慢着。”胡初风伸手阻止:“你们不觉得太容易了吗?穆子晖若是如此容易对付,怎当得了上将军?”胡初风拿过思君手中的药瓶,放在鼻下嗅了嗅,“不好。”大喝一声,捏住鼻子,药瓶抛出的同时眼睛已开始猛裂的痛起来,“初风。”屠二娘惊呼,“啊,天啦。”思君看见胡初风眼角流下的血,惊叫出声,“我们中计了。”景芝马上从怀里拿出竹筒准备放飞金蝶通知穆宗耀。
“无须麻烦了。”一阵慑人心魄的千里传音随风而来,景芝拨出青叶剑转身挡在马车前面,很快,从崖下飞驰上来一辆马车,那辆马车毫无声响,离地一尺高,腾空飞起,马车飞到景芝面前便停下,从车内飞出两个黑衣男子,“他们都是本将军的贵宾,岂有不辞而别之礼,替本将军请回府。”千里传音再次传来,两个黑衣男子一跃而即景芝面前,“师姐,你们先走。”景芝准备誓死抵抗,“不要做无谓挣扎。”胡初风说道:“我们斗不过他,跟他们走吧。”“哈哈……千里眼胡初风果然名不虚传。”景芝不得不听胡初风的话,转身帮思君扶明显项上了腾空马车,那两个黑衣人也立即走过来抱起马车内晕睡的四个孩子……
穆府内……
穆宗耀坐在一张雕刻精致的红木椅上,双手平放于红木椅两边的扶手,浑身动弹不得,表情愤怒却无法言语,额头上青筋爆突满是汗水,穆子晖坐在一边的豹皮椅上,悠闲的摇着手中纸扇,“景芝和那几个孩子都回来了,已经安顿好,您放心。”唇边犹带那抹云淡风轻的浅笑:“只要我和素素顺利完婚,他们是可以离开的,如果您不希望发生什么事,那么,我们的婚事,就麻烦你了。”
此时,门吱一起开了,两个武士押着明显项和思君走进来,明显项已经服下了解药,但被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思君跟在他身边,惊慌的抓着他的胳膊,子晖仍然微笑的看着穆宗耀,突然收起了扇子,一个金针自扇内瞬间飞出,射向思君,片刻,思君的手渐渐松开,滑过明显项粗壮的胳膊,倒在了地上,只留下凄凉眼神,甚至尚未来得及说一句遗言,明显项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妻子,眼泪流下来,却只能无能为力的呆立在那里,半晌,他紧紧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居然静如止水,子晖没有多余心思去理会明显项的表情,只是仍然微笑的看着穆宗耀:“爹,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子素与我不能白头偕老,所有她身边的人,都会如此,包括月儿及雪儿。”
数月后……
子素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内一身红妆的自己,微笑的抚着耳边垂下的一束墨丝,“小姐真美!”“穿上这套上将军特别命人定制的红妆更是美艳绝伦啊!”几个丫环在一边窃窃私语,子素从镜中反看着这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她们都是这几年新收的丫头,八年前离家的时候,她们都未在穆府,“替我唤上将军来。”子素轻轻道,“是”两个丫头鞠腰行礼,“啊……奴婢参见上将军。”看见子晖从门外走来,丫头们慌忙跪倒了一地,子晖挥了挥手,丫环马上掩门退去。
踏入房内,他呆住了,这一身深红喜装,头梳飞曲髻,蛾眉轻扫樱唇轻点,晶莹剔透的脸颊在望向他时涌上一抹淡淡烟霞的女子……真的是子素吗?是那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子素吗?是那个从小青梅竹马却在八年前新婚之日弃他而去的子素吗?她在笑,子素在笑,那笑里似只有甜,没有苦,“哥哥,哥哥。”子素伸手在他眼前晃着,子晖反应过来,微笑的看着她,“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子素以袖掩唇,咯咯浅笑,仪态优美,风姿动人,子晖恍惚,不禁轻握她的纤手:“穿上这套红妆,便是答应了做我的妻子,以后不许再唤我哥哥。”子素深情的看着他,眸光如水,流波盈盈,欲醉天人,深深点头,子晖更是陶醉,轻轻一拉,子素便扑入他怀中,半晌,子晖放开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娇嫩欲滴的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子素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子晖的腰……
“素素,素素,真的是你吗?”子晖停止动作,突然狠狠抱紧子素,闭上眼睛,“是的,我想通了,连爹爹都说我与你本就是命中注定的恋人,腾哥的离去便是上天对我逆天而行的惩罚,我不能再承受这种心痛,让我们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好吗?”子素踮着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吟,“好,好!”即使现在不爱他,即使是别的原因,也无所谓,只要在我身边,就好,子晖放开她,双手捧着她迷人的脸颊:“我们明日便成亲!”“嗯。”子素含羞点头,眼眸却流涟着忧郁,“怎么了?”子晖温柔询问,“我只是在想,孩子看着我此时嫁与他人会是何想法,我是否太自私了,孩子……”“那……我派人送他们回去,你觉得如何?”话时,眼中暗涌一闪而过,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伸手轻抚着她耳边的墨丝,“不必了,你替我送些银子给显项夫妇吧,离去也好。”思君垂下眼睛:“离去之前,我想再见两个孩子一面。”“好,我马上命人带她们来。”别时,子晖微垂首想吻吻她的额头,子素却偏开,以唇相迎,青蜓点水,含羞一笑,踏出门坎的那一步,右脚刚落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暗去……额头是与他的印记,是与他辗转百世也要追寻彼此的印记……
如此同时,无念园前,明显项呆坐在桌边,天凡托着下巴盯着明雪,明雪则一直仰头看着那块巨石上刻着的无念园三个朱红大字,周围有十几个铜夹武士手挟武器守着他们,“明,你脖子,酸不?”天凡忽然问道,明雪已经仰着头看了二个时辰,人人都唤她雪儿,只有天凡喜欢唤她明,明雪不语,突然,明显项站起来抱起明雪冲到井边,天凡吓了一跳,“喂,过来。”一个武士吼道:“想寻死也不要弄脏了井,那可是我们穆府的主要水源。”明显项看着明雪,眼神复杂,心里暗念着“雪儿,靠你了。”明雪对视到他的目光,迅速把中指塞到嘴里使劲一咬,武士马上过来拉明显项,“走开,让我死。”明显项发着疯,使出蛮力跟武士们纠缠,明雪的小手垂到井边,黑色的液体顺着指尖滴入井内。
“啊。”明显项一声闷哼晕倒在地上,后脑勺鲜血直流,天凡捕上来对着武士一番撕打,“主人。”武士全都跪倒在地,明雪回头,看到一身黄色锦袍的穆子晖,武士们很快制服了天凡,子晖身边的黑衣随从做了个眼色,他们便把在天凡和明显项拖了下去,“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不知为何,我喜欢看着你的眼睛,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性,你才六岁,真无法想象长大后的你会是怎样。”子晖看着明雪,唇边犹带着那丝淡薄如烟的浅笑,墨黑的双眸幽深难测。
一个长相普通却双眸透着精明的黑衣随从走过来抱起明雪,此时,明雪的小手已经放回了夹袄的荷包里,没有人看到,她的指间还有黑色的液体渗出来,“舅舅……”明月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个女人领着明雪和明阳,明月笑眯眯的跑到子晖身边仰起小脑袋:“舅舅,她们说你要带我去见娘,是真的吗?”子晖弯腰抱起她,捏了捏她精致的脸蛋说:“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永远都是满脸纯真无瑕的笑容,像你娘小时候。”“天神,我爹娘呢?”明阳在一旁仰着脑袋问道,“你叫我什么?”“天神,在明阳心中,你就像个天神一般,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小小的明阳崇拜的看着子晖,“天神?好,就凭你这句话,本将军留你。”子晖看了一眼旁边的黑衣随从,那人即刻微微点了一下头。
“天凡呢?”明雪突然冷冷问道,子晖转头看着她,“我要见到好好的天凡。”明雪对视他,表情冷漠,明亮幽深的双眸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惊人气势,子晖怔住了,才六岁的孩子,居然会有那种凌厉而慑人的眼神,居然怔得他一时无法言语,“雪儿——”穆宗耀的声音打断子晖的思绪,他回头,见到坐在椅子上被人抬过来的穆宗耀,他的双腿被锁住了穴道,无法行走,且不是一般人能解开的,“雪儿,过来。”穆宗耀唤道,随从看向子晖,他轻轻点头,随从便把明雪抱到穆宗耀膝边,穆宗耀轻轻抚着她精致的脸蛋,深深叹了一口气认真看着她说:“雪儿,成全你娘亲,成全你娘亲,成全你娘亲。”一连说了三遍,明雪看着他,微皱眉头轻轻点头,“外公。”明月在子晖怀里唤道,子晖看着眼前这番情景,笑意承了上来,这老爷子,算是识实物……
子素看到两个孩子并没有多么欣喜,反而是满面的愁容,许是因为生离在即吧,为了不面对死别的痛苦,子素选择生离,子晖这么想着,也罢,随她去吧,只要能留她在身边,即便是暂时的假意配合又如何,他穆子晖从来都不放虎归山,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明雪,朝子素微微笑了一下,挥手遣退下人,便转身带上门离去。
“娘”明月扑入子素怀里,甜甜的唤着她,子素抱着明月,眼睛却看向明雪,明雪盯着她的眼睛,那眼里除了一向的冷漠之外,隐有一丝温情,“月儿乖,月儿以后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嗯。”子素捧着明月的小脸,眼里含泪,紧紧抱着她,半晌,才终于抬头轻轻她的脸:“月儿,你先回去,娘跟姐姐说会话。”子素说着就把明月送出了门,“娘,月儿好久都没跟娘一起吃晚膳了,今晚月儿等娘一起吃晚膳。”明月临出门的时候回头这么对子素说着,“好,好。”子素忍住眼泪答应她,下人马上带走明月,立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明月小小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不见,才转身走回屋内把门反锁,抱起明雪坐到床上。
“雪儿,你会预告人的死时,当初就是预感会出事,才叫娘离开是么?”子素看着明雪脸上静如止水,眼中充满怜悯,明雪偏开头半晌都不语,“娘,雪儿知道穆府将会遍地白骨,但不包括娘在内。”明雪垂眸:“雪儿不忍,这不是雪儿所愿。”子素被她的话怔住了,想起几时前在无念园前明雪已经说过这句话,想起穆府内的士兵丫头还有下人,他们都是无辜的,眼泪不禁流下来,紧紧抱住明雪附在她耳边说:“雪儿你可知,你爹离去,娘不会苟活,但娘一定要保证你们都能安全离去,娘知道你不是凡人,你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好好活着,知道吗?”明雪点头,心里想到刚才穆子晖所想的那段话“……即便是暂时的假意配合又如何,他穆子晖从来都不放虎归山……”娘亲知道自己黑色血液可腐毒万兽,知道自己慑人眼神可火焚巨石,却不知道她还能听到别人心里所想之事,“你爹死得那样惨,我本就该随他而去,无奈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只得暂时苟活,但若让我此时带孝嫁人,更是让我生不如死,孩子,娘不能照顾你们,娘对不起你们。”子素心里念着这句话,放开了明雪,“走吧,记住,好好照顾妹妹……”
“雪儿……”明雪踏出门栈的那一刻,子素忽又唤住她,蹲下身,附在她耳边轻轻道:“若有以后,莫要怪他。”
穆府大门外,穆子素和穆子晖站在门口,穆宗耀坐在一边,看着眼里充满仇恨的明显项抱着晕睡的明阳和明月,已经被毒瞎了眼的胡初风和搀扶着他的屠二娘,还有才半日不见,叶子就已经长得撑起衣服的天凡,拉着明雪的小手一一上了大马车。
“雪儿和天凡真是奇异,本来为了不让孩子们承受一路颠簸之苦,我想让几个孩子喝下七日忘忧红,让他们甜甜的睡上几日,睁开眼睛便可到家,可他们俩居然怎么喝都不会醉,仿佛这些东西对他们根本无效。”唇边仍是挂着浅笑,语气仍是云淡风轻,眼眸仍是幽深,望向父亲时,闪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光,子素抿嘴不语,“可是上次在赤泪崖那晚他们为何又会睡着?……难道是故意装睡?还有天凡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居然会长出两片叶子,真是奇异。”
“时候不早了,让他们起程吧。”穆宗耀淡淡道,心想上次如果不装睡便不知会如何了,眼睛看着景芝示意她好好保护马车里的人,景芝向他点头,朝身后的齐成和迟远峰点了点头,三人立即跨上马准备起程,“等等,子素,你过来一下……”明显项掀起隔帘唤道,子素走过去,“子素,我与明腾情同手足,最后我想问你一句。”明显项顿住,吸了一口气问道:“若是重新来过,八年前你还会选择跟明腾离去吗?”子素强忍住眼泪不停点头:“会,会,我会。”“好,我明白了,明腾今生有你,定是死而无憾,子素,我们乡下有个规矩,带孝之人,三日不可进食饮水,之前不知你有没有为明腾守孝,就从今日算起吧,穆老将军是明腾的岳父,也该如此吧?”明显项看向穆宗耀,穆宗耀点头……
“当真要守孝,晚膳都不吃。”穆子晖走进子素房间,一眼便看见桌上完好未动的饭菜,“景芝与齐成几时才能回来?”子素一听到他声音马上站起来问,子晖微笑的看着她,自己倒了杯酒喝起来:“才走了不到三个时辰,应该没那么快,你又未曾告知我他们的去向,我无法预知。”子素听了垂眼不语,“爹都已经吩咐了景芝,只要安全送他们回去,她会立即亲自返回报告,你无须担心的,来,就算不进食不饮水,喝杯热酒总可以吧。”子晖倒了杯酒递给子素,子素看着他手中的酒杯,想起明显项临别时说的那句话“我们乡下有个规矩,带孝的女人,三日不可进食饮水,之前你没为明腾守孝,就从今日算起吧……”又放下了酒杯:“既然要守就守个彻底吧,三日后再喝也不迟。”子晖微笑点头,便自已喝起闷酒,“空腹喝酒伤身,吃点菜吧。”子素坐过来,拿筷子夹了些菜到子晖面前的小碟里,温柔的看着子晖,子晖看着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嫩笋,子素的心突然蹦蹦跳了起来,“启禀上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子晖正准备把青笋递进嘴里,外面突然传来少将的禀报声,他放下筷子,伸手抚了抚子素的脸温柔的说:“我去去就来,晚点会有人送首饰过来,别忘了,明日是你我成亲之日。”子素轻轻点头,起身送他离去……
子素靠在门后闭上眼睛捂住开始隐隐作痛的胸口,想起儿时子晖拉着她的小手在后院奔跑嘻戏的情景,想起少年时子晖为了她与十三王子在宫廷后花园打架被父亲罚跪之事,想起许许多多与子晖的往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素的眼泪流了下来,垂下头坐在地上,又想起八年前那日,明腾带着她离开穆府,他们一同跪在山上向天启誓结为夫妇,从此以后贫富与共,生死与共,想起在黎明村的那八个年头,相沫以共的日子,想起那日万箭穿心的明腾,嘴唇发紫的明腾,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仍对她说:“素素,好好活下去。”想起明显项的那句话“若是重新来过,八年前你还会选择跟明腾离去吗?”想起明雪的那句话“……雪儿知道穆府将会遍地白骨……”此时,她突然想起黎明村的那条浑身腐烂一架白骨的青竹蛇,遍地白骨,遍地白骨,子素想着这句话心里便更猛烈的疼痛起来……
“小姐,小姐——”丫环在外面唤道,子素赶紧抹掉眼泪打开门,“小姐,上将军吩咐奴婢送来这碗粥,您趁热喝了吧。”一个十四岁左右的绿衣丫环端了粥走进来,“拿下去,我不喝。”子素疲惫的抚额,“小姐。”丫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小姐,上将军说了,若是小姐不进食,全府上下也都不能进食,此刻上将军出去了,奴婢知道小姐天性善良,就斗胆向小姐禀报,奴婢,奴婢……”丫环说到此就更是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有何事可直说。”子素盯着那碗粥,“小姐,一个时辰前为小姐送午膳的莲儿已经被人钉死在厨房,浑身插满了长钉,穆府所有的丫头亲眼看着她被一颗一颗钉子活活钉死的啊,就是因为小姐没有吃午膳,小姐,奴婢不想死,求小姐开恩啊。”绿衣丫环趴在地上不停嗑头,子素听得目瞪口呆,惊得后退两步:“你说什么?穆府怎会用如此残酷的私刑?怎么可能?”“是真的,奴婢不敢欺骗小姐,真的,小姐,你救救奴婢吧。”丫环还在拼命嗑头,额头都流了血,子素踉跄的跑了出去,往穆宗耀的房间跑去……
“小姐,请留步。”穆宗耀房间的整条长廊都被铜夹少将把守,“让开。”子素大喝一声,“对不起小姐,上将军吩咐……”“让开——”子素没等少将说完就往前冲过去,“小姐。”少将伸手拦她,“大胆,连我都敢碰?让上将军知道定会砍掉你的手。”子素丝毫没有退让,一步一步往前走,少将不敢触到子素,只得一步一步往后退,子素见到如此便直接跑了过去,少将也不敢拦她,带头的那个只得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马上跑开了。
“爹——”子素打开穆宗耀的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对面墙上满脸苍白七孔流血的思君正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啊……”子素吓得软坐在地上,“素素。”穆宗耀迅速把她拉进来关起门,“素素,冷静点,冷静点。”穆宗耀扶着她的肩膀,“爹,这是,这……”子素浑身颤抖,“是的,这是显项的夫人思君,子晖为了警示我配合他,让他与你顺利成婚,不但杀了思君,还命人把她的尸体风干,制成标本镶在我房间的墙上,让我日夜对着她,明白若是不配合的话,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会落得如此下场。”穆宗耀咬牙切齿的说:“这就是我的儿子,我一手培养的儿子,我愧对你,愧对穆家的列祖列宗。”子素看着穆宗耀,心跳与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切停止了:“爹,那么,腾哥的死,也是?……啊?”穆宗耀不忍看着她,闭上眼睛点头:“是,是他命人放的暗箭,那七情碎心散便是那暗箭上所带,臻王那边也是他命人故意放的风声,总之,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
子素拼命摇头,如果说之前还对这兄妹之情存有一丝婉惜,那么现在,一切,都碎了,原本在之前送明显项他们离去时没见到思君,又见到显项那充满仇恨的眼神,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思君也许已经遇难了,却没想到会是如此残状,原来就知道如果她不能顺利嫁给子晖,那他一定会牵怒她身边的人,却没想到连腾哥的死也是他一早策划,子素摇头,罪孽,罪孽,自己真是罪孽,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而她现在居然还好好的活着,活在这里等着明日与子晖成亲,自己有什么资格活着,怎么可以?
“素素。”穆宗耀紧紧抱住子素:“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去救雪儿她们,他不会放虎归山的,恐怕到不了赤泪崖,她们就……”子素听后马上咬紧牙关抹干眼泪跪在父亲膝边认真听他说,“素素,你听好,明腾遇难那日景芝已放飞了金蝶,慈心师太应该快要赶到,你现在马上从秘室走,这条秘密内设了机关,你一进入十三王爷楚宣王就会知道,他会亲自接应你,带你赶去赤泪崖救雪儿她们……”这时,穆宗耀的耳朵动了一下:“走。”他马上指着床底,子素转身滚到床底下,看到一个暗格,用掌一按,自己便猛的掉了下去……
门被推开,撞得很响,一身金甲的穆子晖迅速环视屋内,没有子素的影子,他的眼神瞬间充满寒光,盯着穆宗耀,一步步向他逼近,穆宗耀迎向他的目光,挑眉冷笑,穆子晖右掌一击,墙边的床马上四分五裂的炸开,密室的暗格承现在青铜少将眼里,“记住,我要毫发未伤的她乖乖回来。”一群人便马上冲了过去,“你杀了我,杀了我我。”穆宗耀朝子晖大声怒吼,“你是我亲爹,我是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要你看着我和子素成婚,看着她总有一天会真心爱上我,我不会让你死的。”子晖冷漠的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房内的暗室,我只是不忍拆穿你,让你留下一点希望和自信,知不知道我刚才去了哪里?不是臻王府,而是宣王府,此刻宣王正吃斋念佛,祈祷他的爱妃飘絮和小王子楚锦平安无恙,我告诉你,今晚他不敢迈出王府半步。”
穆宗耀听后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我记得以前与你一同行军打仗时,你教过我,斩草不除根将会后患无穷,当年受命追杀八王楚谦时,是你逼着我屠村的,全村不分老幼妇孺一个不留,你忘了?”子晖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其实许多事情都是天意,你大概现在都想不到,素素这几年生活的地方就在那条村附近,当年我却没能找到她,让那个人占有了她八年,我不会再浪费时间,本想轻轻松松送那几个孩子上路,让素素没有无顾之忧的跟着我,但你却一再打扰我,如今我也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了。”穆宗耀无语以对,想起六年来菩堤村那桩血案,他是臣子,不可违抗皇命,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让子晖改变的最大因素。“来人,好好照顾老将军。”子晖一声令下,那个老字说得特别的重,然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月儿我会留下,有了她,素素会好好跟着我。”……
月色明亮,宛如一盏明灯,照着一辆朱红色大马车的前行之路,明显项紧紧抱着怀中的明阳,想起妻子的死,心痛再次涌起,“项叔,黎明村,是,怎样的地方?”天凡问他,“黎明村是个仙境,那里的人都很善良。”明显项看着他,天凡呵呵笑了起来:“仙境?好。”“天凡,答应项叔,若是日后你可以平安无事,帮我照顾明阳。”明显项看着天凡肚子上的两片叶子,突然很认真的说,“好啊,项叔,对我很好,我答应你。”天凡点头,明雪一直垂着眼皮抿嘴不语。
马车停了下来,景芝掀开隔帘说道:“快下来,快。”明显项马上抱起两个还在熟睡的孩子,大家都下了马车,迟远峰带着他们骑上马,“姑爷的家乡不能再回去了,穆子晖已派人查到那个地方,你们跟迟神医先走,我引开追兵,翻过赤泪崖直接去慈心庵,那里会很安全,穆子晖再如何厉害都不敢惹慈心师太。”景芝对屠二娘说:“师姐,穆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答应他一定会替他保住这些人,现在就拜托你了。”屠二娘点了点头,“走吧。”迟远峰大喝一声两腿使劲一夹马腹,便带头骑着马向赤泪崖顶飞奔而去……
秘道中——子素拼命奔跑,不敢回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突然,一股清新香气传来,子素情不自禁定住脚步,意识越来越模糊,子晖温柔的笑容出现在她眼前,她软软倒下,失去知觉,子晖看着怀中睡着了却紧皱眉头的子素,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头,使出光速轻功瞬间冲出秘道。
“有,杀气。”天凡在马背上拉着迟远峰的衣服叫道,“吁——”迟远峰勒住了马,屠二娘和明显项也都停了下来,“天凡,你听到什么?”屠二娘马上问,她知道天凡此时已经有了顺风耳,可听到万里之外有关他的声音,“没有听到,只是感觉。”天凡皱着眉头,“子晖并非泛泛之辈,他见到天凡第一眼便知这只耳朵是白十生的顺风耳,为了避免天凡听到敌情,他早有准备,连胡大侠的千里眼如今都惨遭毒害。”迟远峰看着天凡说,“天凡的感觉是很灵验的,不管那么多了,我们都已经到了赤泪崖顶,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继续赶路吧。”明显项说,“好,走。”屠二娘大喝一声准备挥鞭赶马,抬头间却被眼前阵势惊住,一堵铜墙远远的越靠越近,她提起腰间大刀,右手紧紧握住手柄,这把刀她用来杀猪宰牛了十年,今日要大开杀戒了,即便是往日与白士生对战,她都尽量用刀风来杀敌,不愿让这把刀沾上太多人血,迟远峰也看见了眼前阵势,皱起眉头望着怀中的明雪,和身后马背上的天凡,只是两个孩子,穆子晖为何执意不放过,明显项紧咬牙关,满眼的恨意,思君死时那凄凉眼神和明腾死时万箭穿心浑身发紫的样子又重现在他眼前……
铜夹少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个半圆圈,似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墙,只留下一道崖边的绝路给他们,他们一步一步慢慢逼近,迟远峰知道此时已由不得他们去反抗,根本无力反抗,和明显项屠二娘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三匹马只能一步一步缓缓后退,退到赤泪崖边,屠二娘看到旁边一块巨石上刻着赤泪崖三字,知道她们已经无路可退,铜夹少将也停止了前行,这个月夜,没有火把,全由月光照明整个赤泪崖。
突然,正中的铜夹少将整齐的向两边退开几步,让出一条道路,一匹黑色骏马缓缓走来,上面的金色盔甲充满杀气,与他怀中柔弱如水的白衣人儿形成鲜明对比,黑色骏马终于走到铜墙最前面,接着一些少将便押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师妹。”屠二娘看见被银蚕网罩住满身是血的景芝和齐成,心里一惊,纵身跃下马冲了过去,“二娘,住手。”胡初风的呼唤声没能止住她。
屠二娘使出烈焱撒天对着面前的铜墙狠劈过去,同时,一个黑色身影从铜墙后面冲出飞跃半空,双掌刚中带柔一挥手,席地圈起遍地落叶风沙,形成一个旋涡,把烈焱撒天的刀气全部吸入其内,然后猛然反击回去,屠二娘一惊,腾空挥刀往地上一划,顿时地面便掀起一片地皮,似一块厚毯挡住返转而来的旋涡刀气,黑衣人直接冲破地皮,右手拇食中指成钩型直入屠二娘之喉,屠二娘闻风声迅速提刀一挡,只是瞬间,屠二娘却觉身上被凌空点了两下,顿时全身僵硬,落于地面,视线清晰时,黑衣人站在她面前,右手已直接插过她的风神刀掐住她的喉咙,顿了顿,又放下手定在原地。
片刻,深沉的声音轻咳了两声,两个铜夹少将直接走到明显项马前,明显项紧握的拳头尚未来得及挥出,只觉身上被点了两下,便不能动弹,铜夹少将抱起熟睡的明月和明阳转身而去,迟远峰看着明显项,再看看怀中的明雪,紧皱眉头开口道:“上将军,她们只是孩子。”穆子晖挑眉冷笑:“虽然我有惯例,不杀神医,但并不代表可以容忍你,若你要与我作对,即便是你医术再高超,我也绝不留情。”抚了抚怀中熟睡人儿之发,再看了明雪一眼,撇开眼道:“速速解决,回府。”调转马头准备离去,“放下她们。”突然,清脆响亮的声音冷冷回荡在夜空,穆子晖顿住,皱眉眯眼看着明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放下她们。”明雪重复一遍,“如若不放呢?如何?”子晖侥有兴趣的冷笑,“如若不放,明日你定会后悔。”“哈哈……”子晖仰头大笑,吸了口气:“有意思,有意思,好,我就留多你们一日,看看你如何让我后悔,全都带回去,参加完明日的喜宴再按原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