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重见天日,但我们其实都已经筋疲力尽,蹒跚地从地下溶洞爬上来的时候,还在湿滑的斜坡上摔了两跤,出来之后,便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不想动弹。
阳光刺目无比,我闭上了眼睛,许久才能适应,重新睁眼之后,才开始慢慢打量周遭的地势,但见左右两侧俱是陡峭的山坡,常人无法攀爬,而我们身处的地方,则仿佛是一条山沟,沟底俱是大小不等的乱石,溶洞的出口犹如一张朝天张开的嘴巴,兀然凹现在山沟之中。乱石间尚有些残留的水迹,以此看来,这沟中原该有一道山涧,山涧之水流入溶洞,才形成了那条地下暗河,只是现在多日未雨,涧水已经接近干涸,导致暗河断流,这才给了我们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过从时间上算,这条山涧应该也是断流不久,我们初进溶洞的时候,还曾到暗河上游探寻一番,当时水流尚急,而后仅隔了一夜,这水就断流了,是我们运气太好,还是事情太过凑巧,就不得而知了。
待要觅路出山,我抬头举目,就看到左侧的陡坡上方几十米处,似乎有一条小路,这小路挂在半山高,沿着山势蜿蜒曲折,不知一直能通往何处,只是中间的一段,却被山体拦腰而截断了,人车根本无法通行。
我瞧着这条小路,只觉得颇有蹊跷,明明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只需再向前挖个几十米,便可将整条路贯通,修路之人没有理由半途而废!可是再仔细一看,我又得出了不同的答案,因为这挡路的山体看起来颇有些异样,上面并没有高大的树木,只长着一些杂草与灌木,巨大的石块裸露在外,互相垒叠,形成了一道约有十数丈高的陡峭屏障。这哪里是什么山体?这分明就是一处规模巨大的塌方!只是不知为何,人们并没有将这塌方清除,以恢复山路的通行,而这山路看上去也已经荒废了有些时日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起了耗子师叔讲过的故事,在他初次经过任家庄的时候,曾经为了避开堵车而绕了一条小路,开车开了几十里之后却被山给挡住了,只好掉头返回,耗子怎么也想不通,这小路在地图上明明是通的,却怎么会是条死路?后来问了一个当地人,才知道这路早就不存在了,而自己的地图也早已经过期。耗子还是觉得蹊跷,于是再次进去查探,终于发现了任家庄里有大龙结穴,这才起了盗墓的念头,只是仍然无法翻越陡峭的山体,只好悻悻而回。为了这件事,耗子还被山羊胡子师徒笑话,说他是遇到了鬼打墙。
在耗子师叔的描述中,他在路的尽头还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只是怎么也看不到水在哪里,这岂不正是塌方所在的位置!在塌方之后不远处的陡坡之下,便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条山沟,山路在塌方处刚好沿着山势略微打弯,就算山沟里有水,耗子当然也看不到了,因为涧水全都流入了溶洞的“嘴巴”,从而成为了地下暗河。
按照耗子的说法,从这条盘山小路往外走,过几十里就能到达新修的国道,我们现在想要离开任家庄,只需爬上这条路,就可以顺利地离开了,只是这山坡极为陡峭,就算借助工具,爬上去也颇费功夫,我们现在既累又饿,是以准备先养养力气,然后再作打算,正休息了没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哗哗哗”的水流声,回头看时,只见山沟的上游有一大股黄褐色的涧水奔流而下,直冲我们而来,吓得我和老头赶紧逃到一侧,这才险些避开了横祸。
“涧水”完全呈黄褐色,还泛着黑沫,并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我在地下暗河的时候,曾不小心掉落在这肮脏的水里,当时看不清倒还算了,现在想起来却几乎令我作呕,不过暗河中的水似乎并没有如此的刺鼻难闻,看来还是有别处的山水汇入其中,稀释了浓度所致,但暗河中那些致命食肉菌的由来,很可能与这条“涧水”有着直接的关系。
污水经由山沟,绝大部分都落入了溶洞之中,并很快淹没了那张张开的“嘴巴”,溶洞的出口顿时便消失于无形,再也不得见,只要晚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只能永久在地洞里给老祖宗殉葬了。
凭借着扎钩和长绳,我们总算攀上了陡坡上方几十米高的山路,我因为年纪轻身子骨灵便,爬得还算轻松,不过老头就惨了些,几乎是被我硬拽上来的,按说他也是多年的老手了,本不该如此狼狈,但一来手臂受了伤,使不上力;二来这回的经历也实在是太过凶险,早把力气给折腾完了。
俗语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放在老头身上也挺合适,自打从地下暗河里另寻出路开始,他就对我客客气气,言必称“小周徒弟”,几乎让我受宠若惊,一时难以相信,只是后来我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这老小子之所以对我善言善语、客气有加,只因他心里明白,要是没有我的帮助,他根本就无法独自逃脱。
上了山路之后,我才把耗子遇上“鬼打墙”的往事跟老头提起,老头立刻幡然醒悟,又忍不住唏嘘一番,说我们师门三人从这里进的任家庄,又从这里出的任家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跟老头建议说,既然从耗子的来路回国道上去还有个好几十里,那还不如走另一个方向试试看,或许会离开大路近得多,当然我也有另外一层目的,我是想去查探这“山涧”污水的来源。老头当然了解我的目的,态度又开始变得生硬起来,按他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已经得手,不如就直接走回到国道上去,然后再搭车回家。
我早知道他有这么一说,于是摇头道师父那您就请便吧,但我就不奉陪了。
老头看了看路,只有苦笑点头,因为我们爬上来的地方,与耗子当时所到之处刚好隔了一片塌方,塌方之险,连耗子当初都未敢翻越,更何况是现在奄奄一息的老头,他既然爬不过去,就只好跟着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