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袁天罡照顾娘亲,又把张显之叫过来,反复叮嘱道,“留在这里照顾我娘,我担心绿袍余党会对她不利,我去处理孩子的事,顺便收了功德。这里一旦有什么事的话,马上用透空大神念通知我。”
张显之连声应是。
当下,玄奘一声吆喝众土地,带着几千个唧唧哇哇的孩子,浩浩荡荡的向着江洲地界十七县三十六城进发。
当天,欢笑与泪水成了江洲地界唯一的声音。失散了多年的孩子,突然在一个俊俏和尚的陪同下回家了,感恩戴德的父母双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孩子的七大姑,八大姨通通赶来道谢之后,玄奘才满意的离开那户人家,将功德做了个通透。
第二天傍晚,所有的孩子都送了回去,众土地大多鞠躬道谢,表示今后还愿意为玄奘大师效劳,玄奘也不客气的应承,今后有汤大家一起喝,有肉大家一起吃,跟众位土地寒暄鬼扯了一番之后,遣散了他们。
笑眯眯的看着一个个土地遁走之后,玄奘心中冷笑,“神仙?嘿。”白烟腾起,遁去身形。
远处华灯初上,月辉轻洒,洪江之水,薄雾渺渺,在含黛远山的映衬下,滚滚东去。一蓬白烟起处,玄奘面露期许的显出了身形。
老爹陈光蕊可以还魂的事,玄奘并没有告诉娘亲。因为地藏传授返魂珠口诀的时候,一再的说,并不是谁都可以死而复生,成功的几率,只有九层九层九,也就是说,有那么一丁点的风险。若是为老爹复生的时候,出了什么万一变数的话,岂不是让娘亲徒增伤感?
摩尼宝珠旋出,在光亮的和尚头上方滴遛自转,洒下一片金辉。金辉腾起,径直钻入洪江。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飞檐四方的大殿似乎随着水波轻轻荡漾。玄奘顺手又拿了几堆金叶子之后,来到了殿后,那里,有一座水晶棺木,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脸色灰白,但额头正中,莹光俨然,正是被定魂珠拘禁了三魂七魄的样子。
看着他,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双颊,玄奘喃喃了一声,“爹?”
轻轻的把他抱起,腾身跃出洪江,在空中巡视了一圈之后,落向远处一个颇为平整的山巅。洁白的光芒乍起而现,生机,如潮水般自十点莹光涌出,动了,渐渐的开始动了。玄奘心情紧张,掌心,额角已然见汗,抑住纷乱的心绪,轻喝一声,“敕!”
莹光霍然大作,一闪而逝,灵,觉,生三魂飞快钻入天灵,檀中,丹田,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纠缠,在脑海中缓缓转动了起来。
玄奘笑了,抓回返魂珠,静静的等着老爹醒来。
“哎呀,痛煞我也。”陈光蕊一声痛呼,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看,只有一个俊俏的和尚,不禁面色迷茫,“敢问这位大师,此处何地?为何光蕊会身在这里?”
玄奘一时也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总不能上去就跟一个睡了十八年的人说,眼前这个就是你的孩子吧。所以也不解释,只是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拉起陈光蕊,白烟骤腾,二人具皆失去了身影。
江州城外三里,土地庙的院中,忽然腾起了一蓬白烟。
玄奘甫一露面,顿觉一股杀气袭来。轻哼一声,法无我心法急转,幻出一个分身,掐住宝山印,不动如山,将老爹护住。本尊飞快结印,召出龙剑,怒斩而出,顿时,一道丈长剑气自上而下,瞬间撕破了前方虚空,荡起圈圈剑岚。
砰!如击败革的巨响轰然出现,憧憧身披白袍的身影踉踉跄跄的稍退了一步,便又围了上来。
一个清亮的声音,语带威仪的道,“住手!”
玄奘剑眉一挑,龙剑指天,游目四顾,发现来的是袁天罡,身后毕恭毕敬的站着三十六个身披白袍的汉子。他们面无表情,静静而立,周身环绕着难以言谕的杀气。白袍胜雪,随风轻扬,好一群英风飒爽的汉子。
袁天罡转头对他们冷冰冰的道,“退下。”
“是!”白袍飘飘,人影霎时隐退到土地庙的各个角落里。
散却剑印,玄奘叹服道,“天罡,这些人是不是上次在袁家的那些钦天三十六星?修为很不错嘛,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方才出手的只有附近的七八个人,竟然能挡下我七层修为的全力一击而仅仅稍落下风,不错,真的不错。”
袁天罡笑道,“钦天监汇聚一切可以召集的奇人异士,倾举国资源,也就训练出了这么三十六个人,要是修为再差的话,岂不是非常的丢人?呵呵,钦天三十六星平时守护圣上,我每次出来的时候,圣上担心我的安全,所以便把他们派给了我。可惜我不喜被人跟着,所以每次都想办法甩开他们,倒是辜负了圣上的一片好心。”
玄奘心中晒然一笑,暗道,“担心你的安全?该不会是在派人监视你吧,呵呵,小道士,跟那李世民相比,你还太嫩啊。”这番话,当然不能和袁天罡说,否则很可能会引起他的误会,毕竟这个年代,对君王皇帝的理解,和二十一世纪那种透彻的分析,有本质的区别。
泪,悄悄的爬满那雍容华贵的脸庞,殷温娇挣脱君竹的搀扶,颤巍巍的走向那只有在梦中,才能魂牵的人。
两双手,握在了一起,无声无息的哭,更加让人心酸。袁天罡和君竹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玄奘点点头,二人都走进了土地庙,将这个院子,留给了一别十八年的一家人。
殷温娇将玄奘叫到身边,哽咽道,“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看,他长这么大了,还学到了一身好本事。”
陈光蕊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将自己救活的和尚,干涩道,“真的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一家三口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终于痛哭出声,煞是感伤。
坦白讲,虽然眼前的是自己父母,虽然自己也非常伤感,但的确还没有到那种能痛哭流涕的地步。对娘亲,还能好些,因为相处了些日子,也有了感情,但对几乎素未谋面的老爹,暂时的感觉还是颇为怪异的。
不想破坏了这温馨的气氛,玄奘狠命一掐自己大腿,剧痛钻心之下,终于流下了眼泪。
是夜,玄奘,袁天罡,陪着殷温娇和陈光蕊在庙内谈笑,讲述着各自的际遇,将自己修行的经历,一一道来。君竹俏脸含笑的坐在殷温娇和玄奘中间,不时被满脸怪笑的玄奘暗中骚扰一下,霎时羞红。张显之则被赶出了土地庙,反正江洲都是他的地盘,有那么多土地庙,也不愁他没地方睡。
第二天清早,相拥靠在香案边沉睡的殷温娇和陈光蕊便被庙外一阵喧闹吵醒。玄奘和袁天罡对视一眼,联袂走出,正看到钦天三十六星面无表情的冷冰冰的将杨杰等人拦在庙外。
杨杰满脸愤怒的捧着一枚古意流韵的奇形星戒,显然,钦天三十六星并不买监主星戒的账。
看到玄奘询问的目光,袁天罡笑道,“三十六星直接听命于圣上,叫我一声监主,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监主星戒对他们自然没有约束力。”稍微解释了一下之后,便对钦天三十六星高声道,“你们退下吧。”
“是!”白袍飘起,三十六人再次隐退。
杨杰嘟嘟囔囔的捧着监主星戒,一溜小跑进来。将星戒还给玄奘,兀自对玄奘抱怨道,“他们明明穿着钦天监的衣服,可是竟然对监主星戒视而不见,真该死。哼,我一定禀明上级,好好的治他们一个不敬之罪。”
玄奘将目光投向袁天罡,但见他轻轻摇摇头,示意不要告诉杨杰,他就是钦天监主,便点点头道,“好了,杨杰,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提起任务,杨杰顿时来了精神,“尊使放心,那些狗操的贪官污吏已经全都拿下了,现在正押在庙外呢。嘿,尊使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那些狗娘养的贪官一见到威武卫军队到了,全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兄弟们早就看不惯他们,所以也就不跟他们客气了,先暴打了一顿之后,直接押走。各地的百姓全都欢呼雷动的感谢我们,我跟他们说是尊使下令的,他们全都一路跟来,说是要当面谢谢尊使,替百姓作主。一路行来,百姓越来越多,刚刚到城外的时候,已经聚集七八万百姓了,大家都在那里,等着要见尊使一面呢。”
玄奘点点头,心中暗喜,这,正是他要看到的结果。嘴上却对袁天罡客套道,“天罡,这次的事,我擅专了,不要见怪啊。”
袁天罡摇摇头,“大师何处此言。如非圣上密令,天罡又岂能纵容这些奸佞之徒。此次大师在江洲执星戒,行雷霆,正是大快人心之事。圣上知道大师所为,也没有说什么,而且还派天罡赶来,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玄奘点点头,对呆呆的看着袁天罡的杨杰道,“杨杰,走,押着那些个贪官污吏,去江洲城,咱们来个全民公审。”
杨杰正奇怪这道士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听到玄奘吩咐,便又兴奋了起来,“是!”说完,转身跑出庙外。
三个时辰之后,在宣布了所有贪官的罪状,罪证之后,欢呼声,随着几十颗滚落的人头,随着几十道冲天的血柱,响彻天际。
百姓,是可爱的,也是可怕的。他们的要求很低,不需要飞黄腾达,不需要娇妻美妾,他们只需要衣食保暖,无忧无虑。但是,无论是谁,无论何时何地,千万不要去剥夺百姓生存的权力,他们,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一旦你碰触了他们生存的底线,那他们将以势不可挡的力量,聚成洪流,摧毁一切。
玄奘笑了,丹凤大眼眯成了一条细缝,身后,袁天罡含笑而立,旁边护着钦天三十六星,君竹搀扶着殷温娇,静静的站在陈光蕊的身边。陈光蕊虽然遗憾十八年来的空白,但眼见自己的孩子有如此成就,也不由老怀大慰。
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七八万百姓,脸上洋溢着欣喜若狂的开心,高呼着“玄奘…玄奘……”
天,阴沉沉的,
不知何时起,鹅毛般的大雪悄悄落了下来,
在天地间肆意的飘洒,
洁白晶莹的雪花,
似欲洗涤这世间一切的污垢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