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共租界的街头,一个极普通的青年,若说他与别同,那就是他身上穿着的白绸制的朝鲜传统服饰,他的面庞绝谈不上消瘦,看得出,在上海的朝鲜人中,他过得算是好的了,至少不用为了衣食愁。他的面容远谈不上英俊,留着两撇小胡子。虽然看得出他是个有些身份的朝鲜人,一旁的巡捕却还是不敢大意,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也怪不得人家这样看他,“流亡义士”们最近的确是收敛了不少,小偷小摸却还时有生,工部局有个统计数字刚刚出来,最近一个月公共租界的违法犯罪是这些人干的,这也就难怪巡捕房那根绷紧的弦怎么也松不下来。
这个青年叫安重根,黄海道海州人氏,与张文英同岁,只比他小了二十多天,他受过天主教的洗礼,圣名多默。他参加过义兵,也曾有过几百个手下,失败后逃了出来,辗转到了上海。他父亲安泰勋与独立运动领袖金九颇有交情,曾收留金九避过官兵的追捕,到上海后很得金九的赏识,在流亡政府中还给他安了个职务。
安重根独自走在上海的街头,心里很是沉闷,国破家亡,自己却好像尽不上什么力,他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已经出了租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巡捕松了一口气,他出去了,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只盼着他在华界能犯个什么事。让陈其美的警察抓了去,也省得自己没事总要盯着他们这种人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
我地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
你怎么情愿把我扔下,
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
……”
一阵歌声吸引住了安重根,没错的。这正是流行于京畿道一带的本调阿里郎。这里是中国。怎么会有如此地道的朝鲜民乐?安重根顺着声音走去。当然。安重根并不真的晓得什么是本调阿里郎,他的家族在黄州道还算是名门望族,真的到了京畿道可就是乡下土包子了,而且在原来的世界里,这歌也是到了本人拍了同名地电影后才在大部分朝鲜人心中扎下根来地。
安重根并没有走出很远,一栋不算小地建筑就耸立在街对面,高挂的匾额上写着“朝鲜会馆”。
这里怎么会有一间朝鲜会馆呢?
这座建筑看上去还很新。甚至都还能闻得到油漆味,建成绝对就只是最近的事。三层歇山式的屋顶,柱之间配有各式装饰,既保持了朝鲜民族建筑的固有特色,又融合了富有时代气息的美感,让人耳目一新。
安重根惊讶得呆在了那里。在上海的这些“流亡义士九等少数人也就算是最顶层地了,却也其实都是些一文不名的家伙。在上海当真还有如此豪奢的来自半岛的人吗?
安重根也真是好死不死的来到这条街上。说起来这里其实像这样的“会馆”还有二十几处,每一处都具有一个民族的风情。张文英在南洋时收留的异国孤儿着实是不少,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当间谍地天分。当然,张家地白米饭也不是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给这些异族人白吃的,于是便在上海见了这些会馆。一直以来,上海都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洋大人们在这里为所欲为,自是早已赚得盆满钵盈了,也是时候该让他们吐出一些了,会馆自然也就是为了他们准备地——具有不同民族风情的美丽的姑娘们陪着,最是能够从那些洋大人的口袋里掏出钱来。上海的大都督陈其美对于革命的**绝对是没二话的,不过一向风流成性的他却也早就是见惯***的老嫖了,便是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大手笔,在他看来,不只是上海的洋人和富商,便是其他地方的只怕也会闻风而动,至于那些从日本、从南洋听到消息过来狂欢的应该也不在少数,若他现在不是大都督,说不定便会主动请缨来替张文英打理这边的生意……
与那些需要偷鸡摸狗来维生的“流亡义士”不同,安重根多少还是有一些闲钱的,参加了义兵后每日里都是金戈铁马的过着日子,来了上海生活安定了许多,却要饱受国破家亡的折磨,不过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更是世家子弟出身,到了这种地方终究还是心痒痒的。
“这位先生,要不要找个医女陪陪你?”服务生见他只是点了些泡菜之类的便宜货,也猜出安重根兜里没有多少钱,自然也就生了轻视之心,这么问问他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在所有的会馆中就数朝鲜会馆最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这些日子安重根也是憋得够呛了,听到有医女自然要了,完全忘了自己口袋里还剩几个钱。
很快的,服务生带了一个大饼子脸的医女进来了,尽管如此,安重根还是看直了眼,就差没流出口水了,要知道,在半岛上这已经算是绝色了,毕竟这个时候那里还谈不上什么整容技术。
听着朝鲜音乐,吃着泡菜锅,身旁还有美丽的大饼子脸医女,安重根现在倒是很有些乐不思蜀了。
“除了阿里郎,你还会不会唱别的什么歌?”
“自然是会的,我们这里每个医女都至少会唱百以上的歌呢!对了,就唱那《呼唤一定是没听过的。”
差不多百年以后的歌曲,安重根自然是没听过的,说起来想当年,一部家喻户晓的《大长今》让张文英见识了韩国人的啰里八嗦,一部几十集的电视剧看下来唯一能让他记住的也就只有这《呼唤且若不是改了歌词后的《希望》实在好听,他大约连这个也是记不住的。医女的歌仍在继续,安重根的手已经不老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