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安静了下来,冈村也跟着老实了许多。
李双洋的建议始终还是没有被军区批准。蒋介石断掉了延安的补给已经半年了,十八集团军军内的意见也比较大。一方面,大家都在谴责重庆的落井下石,另一方面,一些人开始把这个原因归咎为彭老总“穷兵黩武”,过早暴露八路军之实力,使得华北战局陷入了被动境地。
延安暂时还没有表态,但周副主席做了他个人的批示,一,抓好部队思想教育,二,做好大生产的准备。不能因为没有了国民政府的补给,就放弃了在敌后的发展和作战。要想尽一切办法,打破敌人和国民政府的封锁,尽可能地筹措较多的物资和药品。
想要充足,那是不可能的。就连财大气粗的凤凰山,也最多只能自保。杨越带着左老总视察了凤凰山的地下物资仓库,郭从如把账目清单交到了左老总的手里。
“盘尼西林?”左老总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四个字:“你们还有这东西?”
“量不多,急救用的。”郭从如回答道:“消炎药一向紧缺,咱们更多的是云南白药。”
“云南白药?滇军的传家宝啊!有多少?”左老总追问道。
“三十箱,小李庄一战之后,我们用了许多。后来,又买了一些。”杨越接口道:“不,不是买,是人家半卖半送给咱们的。”
“还有人如此做生意的?”左老总呵呵笑了起来。
“抗日嘛,匹夫有责。”杨越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人还在我这,我早就想引见引见了。”
“那还等什么,走!”
左老总像是抓到了一根稻草,连忙将手里的账目还给了郭从如,跟着杨越回到了南庄。
许远山确实还没有走,杨越一直留着他在南庄,就是等着左老总再一次光临。陈启超已经老态龙钟了,但接待许远山,他还是下了一番力气地。许远山住在了陈老的隔壁,每日除了吃喝上照应着。陈老还经常过来陪着许远山聊着。自从他唯一的一个闺女惨死之后,他新修的院子也就常常用来接待凤凰山远道而来的贵客。杨越本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陈老却总说:“抗日嘛,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我亲手把南庄的壮小伙都送进了部队,可我这心里呀,总觉着还差哪呀!咱没钱,空房子还有几间。”
杨越敬佩这个老人,南庄三老他是仅存的一位,名副其实的南庄大家长。青壮年都上凤凰山当兵了。剩下地孤寡老人、寡妇妹子也都没闲着。陈启超带着这几乎是一村的老弱们夜以继日地省吃俭用,好吃的,能用的,都省给了自己的子弟兵。许远山在这里看到了国统区内根本看不到的景象,凤凰山的弟兄作战勇猛自然不用废话,但是他们一旦放下了手里的枪,就绝对是南庄麦地里的好把式。无论是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娃,他们已经把整个凤凰山当做了自己地家。和杨越一样,许远山也敬佩这个老人家,这是个用风烛残年的身体扛起凤凰山的老人。
“许大哥!”
杨越走在左老总的前面。还没进院子就喊开了。许远山正和陈启超下着棋,听见杨越的声音。连忙告了个歉,托着礼帽出了门,“杨兄弟啊,我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是不是贵军还需要些什么物资,我立刻修书一封让人带给舍妹。”
“来来来,有贵客给你引见。”杨越拉着许远山,身后的左老总已经笑吟吟地打量了起来。
“这为长官”许远山当然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可看杨越的样子和警卫员们的驾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已经意识到来了大官了。他看了看杨越。又看了看左老总,竟是自我介绍起来:“长官,在下许远山,浙商,屋里请!”
左老总“哈哈”大笑,“先生客气了!远道而来,先生才是客!先生。请!”
“不敢不敢”许远山是见过世面的。官场上地一套他钻营过,他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长官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远山虽是远道而来,然也在陈老居所小住月余,勉强算得上半个主人。今长官驾到,陈老抱恙,迎客不便,远山本当请替陈老远迎贵客,万望恕罪”
“酸了酸了!”杨越听得许远山的话直皱眉头,官话虽然没有一套接着一套,可这似乎有些喧宾夺主地味道了。只不过这样一来,他还倒真觉得许远山实在是太客气恭敬了。
“看来我不先请的话,许先生一定不让我进屋了啊!哈哈”
左老总依然笑着,也没有再坚持。许远山低着头虚引着左老总进了厅堂,陈老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房门。
“咳咳,杨将军小老儿,咳咳小老儿有恙在身,有失远迎了这位,这位长官好生面善不知咳咳,不知在哪见过?”
“这位是”
杨越赶紧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启超,左老总抢在他前面说道,“陈老,我们见过的!杨越同志成亲的那天,我还敬过你酒呢!”
“哦——”陈启超仰望着房梁,好半晌才激动地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咳咳,看我这记性,哎人老了,老了。您,您不就是”
“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左老总“啪”地立正,一丝不苟地经历。
“哎呀,折杀老朽也折杀老朽也”陈启超想甩开杨越搀扶他的手作揖,左老总连忙扶住了,“谈何折杀呀!陈老鞠躬尽瘁,尽心抗日。南庄每家每户,哪家没有烈士?哪家没有英雄!?没有陈老的鼎力襄助,我凤凰山根据地早已经荡然无存,南庄能有今天,陈老居功至伟!左权一礼,既是敬老,亦是敬贤!”
“左老总啊”陈启超感动地热泪盈眶,颤巍巍的双手使劲地抓住了左老总扶住他的手,“光复国土,匹夫有责!陈启超恨不能上阵杀敌,区区微薄之力,怎能挂齿咳咳怎能挂齿呀!”
“老太爷别太激动了”杨越让人搬来了椅子,把老人家安置起来,也顺便把许远山和左老总安排在了陈老左右两个下手。
陈启超还在抹泪,许远山是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八路军争取到地民心,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今天看到贵如八路军副总参谋长的大将军都如此敬贤,他这心里面的想法正如翻山倒海一般。
“许先生!”左老总稳了稳坐资,这才开始谈正事,“这个”
“长官稍等!”许远山突然挥手,打断了左老总的发言,“我知道贵军的处境,我也知道重庆政府如何对待贵军。远山不才,许家大部分资产已被充公,唯独留有人脉和这做生意的头脑。当此乱世之秋,中华商人本就应当体恤国情,许家深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但有一事,贵军对许家地期望,恐怕得不偿失!”
“许大哥!”杨越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许远山说上这样一段开场白地用意何在。他承认他把许远山介绍给左老总,是因为八路军需要物资和补给。靠着缴获,也许能填补这些空白,可在这之前,八路军还是要吃饭,还是要作战的!
“杨越!”左老总摆了摆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向着许远山问道:“许先生所言,本是实情。不错,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许先生攀下这门交情。八路军在敌后作战,国府地补给本就运输不便,更何况现在蒋介石已经断掉了我们的给养。八路军的处境异常尴尬。许家的困难,左权深有体会,可我们有我们的原则,无论我们的日子有多难过,也绝对不难为每一个向我们提供帮助的爱国人士!每一分货,每一分钱,绝不拖拉,绝不赊欠!”
“误会了!长官误会了!”
许远山“腾”地站了起来,“光复国土,匹夫有责!如陈老先生尚且满怀壮志,区区一等贱商,又如何能落他人之后!?许家虽然积疲,家道不如以往。但拳拳爱国之心,天人同鉴!”
“那你!”杨越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真不知道许远山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许家虽然还有一些人脉和作为,但是在整个敌后供应贵军所需要的物资给养依然是力不能逮,”许远山没有辩解,只是接着说道:“由此,许远山愿意联络许家联号,世家姻亲,一同开辟通路,为华北战局贡献微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