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汉军派人劝降来了。只有一个时辰选择,然后便将……”潘六奚第一次品尝到败北滋味,却不成想如此苦涩。想当年自己也曾趾高气昂的强令汉人投降,真正意气风年少轻狂,而如今却是冰火两重天。
“咳咳!”虚连鞮一阵急促的咳嗽,粗重的呼吸声中夹杂着血痰的呼噜,急怒攻心导致身体健康急剧恶化,老态龙钟尽显。耷拉着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不再精明的眼睛,“潘……你觉得还能打下去吗?”
“回大王,打不下去了!族人饥寒交迫,即便敌军不来进攻,也熬不过两三天。”潘六奚悲痛道,如今局面,与自己的疏忽、乐观有很大关系,若非听信谣言,若非鼓动王上,若非轻视高勇,也不会有今日惨败。
“左匈奴完了!成王败寇,这次咱们匈奴认栽,好在并州总能有逃回去的人。只希望将来他们能给你我报仇雪恨。”虚连鞮一边念叨,一边用渐渐空洞的双眼扫视左右,似乎想要努力回想起草原王廷的雄伟,回想起昔日风光无限的自己……“投降吧,给族人留一条活路,也算本王最后的……”话未说完,虚连鞮缓慢抬起的右手颓然摔落。一阵北风吹过,卷起尘土飞灰,也带走了雄霸草原的梦想。一代草原枭雄就此落下帷幕,凄凉悲壮。
潘六奚轻轻为左贤王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哽咽声中对身旁默默垂泪的亲兵心腹道:“传令下去,向汉军投降!”
山谷内,随着潘六奚的命令下达,死气沉沉的匈奴族人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寒冷、饥饿双重威胁下,狼狈逃回的几个时辰内,匈奴人再度损失了近千条性命。
谷口,高勇军排列两侧,马刀、战枪林立,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夹道中丧家之犬般的匈奴人,厮杀近月,亲人伤亡、兄弟战死,无不刺痛着将士的神经,倘若没有严苛的军纪,只怕众将士早已一拥而上,将匈奴人剁成肉泥了。
赵云、郝昭静静的注视着衣衫褴褛的匈奴降兵,虽然已经取得了大胜,可却看不出丝毫的兴奋之情。“左匈奴彻底完了。只剩下西部鲜卑也难逃败亡。潘六奚不愧是匈奴屈一指的军师,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幸好主公诱敌深入的计谋成功,否则有这样的人谋划,匈奴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
“只可惜虚连鞮急功近利,经受不住引诱,终究把自己的小命搭上。”郝昭幸灾乐祸道,冲匈奴人努努嘴,“这些畜牲在草原上都是狼,可一旦入山,全得变绵羊。虚连鞮老了,还用老眼光看咱们。这一点就比不上中部鲜卑,听说到现在,他们仍按兵不动。”
赵云微微点头道:“中部鲜卑的确有些眼光,经此一役,西部鲜卑、东部鲜卑名存实亡,左匈奴又将元气大伤,正是扩张势力的好机会。倘若方式得当,十年之内,草原上必将出现另一个强大的势力。不过,咱们倒是不必担心。主公曾讲,十年之后,即便草原重归统一,也得彻底臣服在我军铁蹄之下!”
郝昭闻言神情一振,“将军可是指的威武将军炮?”
赵云抿嘴一笑,压低声音道:“听说过右军师前往奈县督战的消息没有?此行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其他的云就不便多讲,反正只要知道一点就好:十年后,无论草原上是匈奴的天下或是鲜卑的天下,都得向咱们主公乖乖臣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恩?听!东南有动静了,看样子高览将军已经跟鲜卑开打了!”说到这,赵云拉过郝昭,嘿嘿笑道:“郝兄弟,你看这里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是不是……”
郝昭苦着脸,狠盯赵云一眼,方才大度挥手道:“去吧去吧,咱大度!”
“走嘞!”赵云纵马跃出,引兵杀奔另一处战场而去。只剩下郝昭一个人,监视匈奴缴械,并将之分好队列,分批押送回下洛。至于匈奴人今后的处理,就不是他们这些只知道打仗的人去头疼的了。
大风的怒吼一次次回荡在山谷之间,弓弩交错,演绎出旷世奇景,数不清的箭矢铺天盖地袭来,呼啸着、怒吼着,仿佛死神在狂笑!阵前。三排重甲步兵组成的级盾墙,在轻步兵的辅助下,一点点露出狰狞的牙齿。其后,五排轻步兵半蹲地上,手中紧握短枪,只待一声令下投掷出去,泯灭掉鲜卑人赖以为生的骑兵冲锋。
依旧是机步兵的三板斧,却是经历过无数血战,得到最终检验的最强防御。任你步卒也罢,骑兵也好,想要突破机步兵的防御,就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伤亡代价!
高览也披挂上重甲,站在整座战阵的正中,手中长枪亦换成了利于劈砍的厚背战刀。目光凝视前方战场,观察着鲜卑族兵的进攻规律,从而选择最有效的阻击办法。然而,很快,这份来自军校学习的方法失效了,因为混乱的鲜卑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一切都是依照本能。眼见于此,高览微微摇头,便即下令两翼待命的骑营做好反突击的准备,一旦敌军出现崩溃。立即全力掩杀。除了高览感叹之外,整个战阵的七十一机步师将士也对鲜卑的混乱感到鄙视。
漆黑的夜色成为了高勇军最好的保护,不熟悉夜战的鲜卑族兵根本料想不到,拦阻在前方的竟然是一个满编机步师,即便放在白天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更何况在这朦胧的夜晚。
二位大帅位于队伍中部,一面为队尾追击的骑军挠头,不停分兵拦阻,仿佛一个无底深洞;一面又为前途感到担忧,匈奴的影子始终没有现,但倒是前方回报遭到阻击。起初二人只以为是匈奴散兵。可随着时间推移和战况送回,才猛然警觉,能够拥有如此实力的绝非匈奴人!
“匈奴完了?”置鞬落罗顿感悲凉。
“你说呢!前方必是下洛杀出的汉军无疑,咱们这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日律推演出了仰天长叹,也毫无办法。
“那还继续冲吗?匈奴人恐怕已经完了。”
日律推演摇头苦笑,指了指前后,叹息道:“不继续?你认为高勇会放过我们西部鲜卑吗?”内疚痛苦的心情过去之后,日律推演稍稍恢复了一些往日大帅风度,定气凝神后开始思索化解眼前危局的方法。腹背受敌乃兵家大忌,何况鲜卑族兵善攻不善守,面对数万龙骑兵追杀,只怕熬不过两个时辰。而最不利的情况是指挥系统已然彻底失效,兵将不识,杂乱无章,此时谈**守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帅,探察清楚了。前方拦阻的是驻守下洛的高勇步军,规模在万人以上,还有千余骑兵压阵。”斥候很快送回重要消息。
“果然!”日律推演凝眉片刻,缓缓抬起头来,“最后突击一次,成则顺势强攻下洛,败则……”
置鞬落罗心领神会,摸了摸腰间斜挎的大剑,狠声吐出一个字:“好!”
“呜——”沉默数个时辰的鲜卑进攻号声终于回到了战场之上,沉重而绵长,犹如草原人那小强一样的生命力般!失魂落魄的鲜卑族兵闻听此声,纷纷停下慌乱的步伐,缓缓聚拢恢复秩序,除了前后仍在厮杀的战场外,中间部分的鲜卑迅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饥饿,尽管寒冷难耐,但只要大帅还在,西部鲜卑就还有希望。
“只剩下这四万多可战族兵了!”置鞬落罗的神情说不出的落寞,眼角竟隐现泪光。
日律推演抽出长剑,纵马向前:“走吧,无论成败,都不能给鲜卑丢脸!”
“杀出去!”
“杀出去!!”四万余鲜卑族兵的齐声呐喊震撼了山谷。早已被撕杀声烦躁的虫鸟走兽纷纷四散奔逃,心里不住咒骂:该死的地方,大爷再也不来这疙瘩安窝了!
正面迎战的高览同样被这无视生死的呐喊下了一跳,轻蔑之心尽去,“全师将士听令:敌人已然拼命,此时此刻绝不可退缩,为了家国荣誉,死战!”
“死战!”
大盾重重砸地,轻重步兵联合组成了绵延近二里的防御山阵,枪戟如林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短枪彪射,万箭齐。对待勇士,只能以最强战力为敬!
草原洪流与铜墙铁壁凶猛碰撞,迸出此次大战最绚烂的血花……
赵云来的恰到好处,亲眼目睹了这旷世奇观,不禁大呼:“壮哉!悲壮!”旋即指挥兵马增援上去,将被鲜卑决死突击造成的防线松动重新稳固。
“赵将军,来的正好,与高某同去厮杀一番如何?”高览邀战。
“求之不得!”赵云爽朗应战。
两千师直属骑兵迅脱离战线,分从两翼起逆袭,目标直指鲜卑中军!
两位鲜卑大帅竭尽全力督促族兵交战,生死存亡之际,不敢有半分疏忽。然则,力战已久的鲜卑族兵终究不是铁打的,经历了连续惨败溃逃之后,所剩无几的力气根本无法支撑这最后的求生**。当第一轮凶猛洪流没能取得突破时,二人心中就已经生出了不祥预感,只是不撞南墙不肯落泪罢了。
“杀!杀光汉人!退后者死!”疯狂咆哮,激励着最后的士气。
恰于此时,两翼突然出现混乱,随后黑红色飓风席卷过来,银白色月光下,黑鹰军旗迎风飘扬!
两帅大惊,可不等其作出反应,背后突然响起高昂嘹亮的号声,音调如此熟悉,以至于二人本能的脱口而出:“高勇军的进攻号!”
“哇哈哈哈,畜牲们!你家张老爷来了!陷阵营,屠!”张飞洪亮的嗓音瞬间传遍战场,引起两面高勇军齐声吼叫响应。紧接着,大地颤抖,战马嘶鸣,鲜卑族兵背后,两万余龙骑兵动了最后一次强击……
俯瞰,沮阳、下洛之间的宽阔谷地内,四支利箭般高奔腾的骑兵急飚向鲜卑大帅所在之处,斩敌领不但意味着军功,更意味着战争的彻底落幕!一个月的奋战,也该有个结果了。策动马匹,掀起大雨一般洒落的血滴。在张飞、吕布这等杀人如麻的悍将面前,鲜卑人的拦阻只能凭添人命罢了。
“汉狗!”置鞬落罗淤积胸口的怒火彻底喷,扔下一旁的日律推演,纵马直奔张飞而去。“张飞,别以为不跟你交战就是本帅怕了你,来吧,今日倒要看看谁更厉害!”长枪平举,直刺出去。
自打现两个鲜卑大帅,张飞脸上笑开了花,蛇矛点指置鞬落罗哈哈大笑:“狗崽子,来得好,让你尝尝老子蛇矛的锋利!”言罢丈八蛇矛高举过顶,直接一招简单有效的泰山压顶,带动风声鹤唳,好似龙战于野,径直扑向置鞬落罗的头顶。
置鞬落罗听闻风声,即知张飞的厉害,心想一力硬扛,可转念便放弃。不为其他,只为蛇矛上带起的赫赫风声,只要是习武之人,都能听音辨别,如此猛烈的劲风,力道之大可想而知!“一力降十会?做梦!”双眼精光一闪,置鞬落罗选择了暂时退让,虽然不愿承认,可心底已经认为自己不如张飞了。
久经战阵的张飞怎肯放过如此机会,既然气势聚集到极点,自然顺势而下把握这千载良机!
“哈哈,鲜卑小儿,汝命休矣!”一声讥讽,张飞露出两颗焦黄的大门牙,冲着置鞬落罗嘿嘿冷笑,手中蛇矛顺势变换,直劈化斜砍……“蛇吞环宇!”
“汉狗!”置鞬落罗第三次咒骂出来,却再无力躲避,只能打起精神硬扛。
但听钢铁交击出的一声巨响,眼见火星四射耀眼夺目,置鞬落罗顿觉双臂麻疼难耐,险些将长矛掉落。心中震惊无需多叙,仅仅一击,即让其信心大丧,险些落荒而逃。与张飞相比,鲜卑勇士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置鞬落罗的表情一丝不剩的落入张飞眼中,大黄牙支起,出一声桀桀怪笑,蛇矛去势不改,趁着双马交错的机会,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咳!”
电光火石之间,置鞬落罗难以置信的现,手中的长矛段为两截,一道血线斜斜划过肩膀与肋下之间……“噗!”鲜血飞溅,置鞬落罗第一次现,身异处原来如此简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