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夜,浓浓的雾气弥漫在峡谷下的四周,任何事物在这里看起来,也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模糊影子。
血红色的影子们从各个帐篷中闪出,汇聚到一块,形成一小股血色洪流,迅速向营地的边缘处涌去。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轻盈、迅敏,驻扎着千人军队的营地里没有人被惊醒过来,只有几头触觉敏锐的马儿感觉到淡淡的杀气,不安的踢动着前蹄,低声嘶叫着。
早已经得到通知的守夜士兵们远远的闪去了一边,令这个角落分外的凄清,一个孤单落寞的影子静静的坐在这里,仿佛根本不知道身后正有上百个身经百战的武士向他靠来。
当这股红色洪流离阿伦十步距离时,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回头,低声说:“德尔曼大人,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这个难以猜度的男子一定拥有着惊人的实力!对于这一点,德尔曼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阿伦可以洞察到他们的潜伏术,他丝毫也没有震惊,只是冷哼了一声,沉声说:“迪.阿伦,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阿伦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仿佛他也不想惊动其他人,低声说道:“德尔曼大人,关于这个,还请你多多指教!”
“以下犯上,不分尊卑!”德尔曼一字一句的说道,脚下的步子缓缓向前踏了两步,他身后的血影武士团也跟着他脚步的节奏,缓缓向阿伦靠去。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阿伦愉快的笑着,用平淡的声音说:“不过,德尔曼大人啊!你可听过太古文学中曾有一言‘狡兔死,走狗烹’!现在狡兔尚未死去,大人你就要烹狗了吗?”
德尔曼又冷哼了一声,凤雅玲的问题他也有想过,为了安定凤雅玲的情绪,迪.阿伦的存在应该还能起到作用的,但对比起阿伦本身所存在的不稳定因素,这个作用他情愿忽略掉,更何况,凤雅玲已经到手了,难道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何必还要去多照顾鸭子的情绪?
他又慢慢往前踏了三步,沉声说:“迪.阿伦,念在你对家族有功,趁现在还有少许时间,向神虔诚的祈祷吧!”
阿伦“呵呵”的又笑了起来,仿佛德尔曼刚才说了一个令人愉快的笑话,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身后那越来越强烈的杀气,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转过身,向众人微笑说:“念在德尔曼大人也有这么仁慈的一面,我等会一定让诸位死得更痛快一点的。”
浓浓的雾气中,阿伦的身形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仿佛已经完全溶入到浓雾当中。
“别让他跑了……”德尔曼眼前一花,发觉目标已经完全消失,心中一怒,稍稍提高声量,自己更首先冲了上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指令,脚下的雾气一阵翻滚,接着脚腕一痛,他刚想提醒手下小心下面,声音刚到喉咙,就变成了惊惶的低嚷,他魁梧的身躯竟然被抛了起来。
眼看身体与地面迅速远离,他慌忙抽出背上的宽刃剑,但根本没机会挥出一剑,地面上已经有一道阴影弹射而起,后发先至的追上了自己,先是在自己的两个脚关节处轻轻撞了撞,锥心的痛苦顿时传上他的神经,双腿的关节竟然就这么被撞断了。他想张口发出惊恐痛苦的叫声,那阴影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来到与他平衡的位置,手如闪电一样切过了他的咽喉,他顿时半凸出了眼睛,口中本应发出的巨吼变作了“嘶嘶”的低鸣。
他竟然可以透过脖子,把我的声带给震断了!当德尔曼刚刚产生这个可怕念头的时候,左右手几乎又是同时一阵剧痛,一双手连同那柄宽刃剑同时往地面上落去。
撕心的巨痛中,德尔曼可以做到的,只有在口中发出“嘶嘶”声来表达自己的痛苦。
身躯下坠中,那个可怕的影子始终不离不弃的依傍着自己,影子的双手化作拳头,一拳比一拳重的轰在自己身上,前所未有的痛楚终于令德尔曼提前品尝到地狱的味道,他狠不得马上可以死去,免得再受那可怕痛苦的煎熬,无奈面前这道冤魂不散的阴影似乎能将瞬间变成永恒,他就这样在无穷无尽的痛苦深渊中翻腾落下。
当德尔曼神智完全崩溃时,身体终于轰然着地,地面上的血影武士们赶紧闪出一大片空地来。落地的冲击将雾气也炸开了少许,入目的景象实在触目惊心,德尔曼大人那副威武的身躯已经变得残缺不全,仍穿着一身星云女装校服的迪.阿伦面带微笑,右手刚刚穿越过了德尔曼的心脏,缓缓伸出时,手上多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天啊!这是德尔曼大人的心脏?这个令人呕吐的血腥念头就像雾气一样,弥漫在众人之间,阿伦那迷人的微笑在这个刹那看起来,更是比地狱深渊里的恶魔还要可怕。
从血影武士团的角度看来,德尔曼从被人偷袭到弹射到空中,再到落地,只在瞬息间便完成了,但就这么刹那,他竟然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隆冬的寒意开始渗透过厚厚的盔甲,慢慢渗透进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躯,再慢慢的游遍了全身。
然而,血影武士团毕竟是从疾风里千挑万选出的强人,没有人因为触目惊心的景象而呕吐,也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始终牢记着任务的指令:不动声息,把迪.阿伦干掉!
达克斯多作为德尔曼的亲卫,德尔曼在他心目中已经是一个神圣的象征,魁梧、雄武、武技高强,但今夜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人秒杀了,这对达克斯多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
而阿伦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群敌当中,他呆呆的看了一会手中那团血肉,才将它狠狠的捏碎,面容随着施虐的快感而变得渐渐扭曲,那张俊美的脸庞在众人眼中变得更狰狞骇人了。
他轻声地感慨着,“好久没杀人了,感觉真好……”
语调就像感慨着为何今夜的雾气竟然如此的浓,但这句平淡无奇的话语却化作了致命的寒意,由阿伦为中心,如同一个漩涡般卷向四周,所有人面对着这么一个冷血的恶魔,忽然感到这个世界已经变成冰天雪地的世界。
这时,达克斯多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成为最高指挥了,他连忙喝道:“一起上,把他给杀了!”
雾气中,红色的圆环随着一声喝令,疾速往圆心那个冰寒的所在汇聚,很快,另一种同样颜色的液体以那圆心为中心飞溅开了,在深夜的雾气中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这并不是过去那支为疾风赢得无数荣耀的血影武士团,阿伦也并不是适合让他们重新建立战绩的理想对象。
这支才刚重建不久的血影武士团尚缅怀着先人的辉煌战绩,思想还停留在展望美好将来的阶段时,就被阿伦以最血腥的手段给摧毁了,或许,他们未来又将会成为另一个神话,但已经没有给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达克斯多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身法,这个家伙的速度简直比传说中的鬼魅还要迅捷,就像影子一般在众人之间穿插着,浓浓雾气的掩护,更是将他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当达克斯多终于能看清楚恶魔的身影时,喉咙已一片冰凉,倒地前他想看清恶魔的模样,周围却只剩下飘渺的雾气。
一阵由星云山脉深处吹来的山风呼呼的拂过此地,仿佛是星云山神为这里的亡灵所吹奏的安魂曲。
月亮从密云深处跳了出来,令这一个角落恢复了少许的光芒,百余条尸体姿态各异的倒在地上,情景诡异。在这个已经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空间里,阿伦笔直的站在了中间,手中抢来的长矛正漫不经心的微微摆动着,他的脸上仍布满了深深的杀戮气息,稍稍扭曲的面容上,尤挂着狰狞的微笑,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营地的边缘,波特和玛雅已经站在了那里,他知道,波特很早就来了,而玛雅是刚到。
阿伦随手将长矛抛到了一边,缓缓的向两人走去。
玛雅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小步,这真是自己熟悉的迪.阿伦吗?这就是她常常认为是个懦夫、不懂任何武技、弱不禁风的阿伦吗?她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会如此的扭曲和恐怖,深深的陌生感令她随着阿伦的前进又倒后了两步。
她看到了阿伦最后的几下动作,那浑然天成的血腥杀人手法已深深的烙印进她的脑海里:阿伦,这个可怕的男人,他竟然把德尔曼大人和他的亲卫队,还有疾风皇牌血影武士团给全部屠杀掉了……
战栗感令玛雅的眼神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安和惊恐,阿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中闪过了莫名的悲哀,呵……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多少人在目睹自己杀人后,还能像过去一般接受自己的……
阿伦的脸色渐渐回复正常,但妖异的气息却仍围绕在他四周,他对波特点了点头,说:“战友,我累了,哪里有大量的清水,我想洗个澡,再睡个觉。”
波特深沉依旧,丝毫也不让人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微笑说:“去德尔曼大人的帐篷吧!就是中营挂有一枚黄色疾风标记的那个,那里有本来为他准备的水,还有舒服的床,随便用吧!反正他以后也用不着了。”
“好……”阿伦又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安排的满意,他慢慢从两人身旁走过,走进了营地的深处。
波特转过身,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玛雅,沉声说:“玛雅小姐,别再发呆了,我们该立即行动起来。”
玛雅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赶紧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却发现空气中满是那浓浓的血腥味,她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说:“他……他去德尔曼大人的帐篷了?”
“对,德尔曼大人用不着了,干嘛要浪费呢!更何况也正好安抚阿伦的心,你也不想类似的事情发生第二回吧?现在的情况下,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波特冷冷的说。
这个说法不无刻薄,实在缺乏对死者的尊重,但玛雅也是个重实际的人,她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提议,又说:“这里一共死了多少人?”
波特注视着面前的一具具尸体,眼也不眨一下,面无表情的说:“一共一百零六人,德尔曼和他的亲卫队共六人,另外还有血影武士团全员!”
他看了一眼玛雅,又说:“玛雅小姐,我们应该马上派人封锁这里,同时要把这些尸体全部埋掉,再对外宣称德尔曼大人已经率血影武士团去执行另外的任务了,不能让士兵们知道这件事,会影响军心的!”
玛雅诧异的看了波特一眼,暗想这个人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已经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了。
“那阿伦的事情呢?”
“阿伦的事情,回到疾风再作讨论,我可以证明,是德尔曼大人先动手的。现在,我们对他只能采用怀柔的策略!”
“好吧……”
本该黎明前出发的队伍,因为这件突发事件的发生,一直拖到了早上才能出发。
队伍表面看起来平静依旧,有份去埋葬血影武士团的那两个小队被警告必须守口如瓶,暂时看起来并没有出什么漏子。
查理士低调了很多,就连德尔曼的“不辞而别”,他也没有抱怨不满,甚至连多余的询问也没有一句。
队伍行进到下午时分,偶然遇上了一小队星云警戒队,在波特的指挥下,疾风这支特殊部队迅速的消灭了这一小群搜寻者。同时,波特与玛雅经过讨论,决定改变原定路线,改走西面,那里虽然有不少盗贼军团存在,但星云那边应该不会猜到他们竟然舍近取远,可以提高己方队伍的安全性。
第二天的白天就这样过去了,阿伦继续以娜娜小姐的身份赖在了另一辆马车里,除了吃饭,一般也不露脸。
到了晚上的休息时间,玛雅觉得自己必须鼓起勇气去和他谈谈。
娜娜小姐的马车外,玛雅敲了两下车门,她发觉四周仍是那浓浓的雾气,月亮仍是躲在那密云的背后,不禁又想起了昨晚那幅恐怖的画面,这画面令她在这一整天里都心惊胆战。其实如果换了另一个陌生人干出这样的事情,玛雅是不会这样惊惶的,但当事人竟然是她心目中一直占有一个重要位置的阿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进来吧!”娜娜小姐的声音就和平常一样,平静且淡然。
玛雅无法抑制的又想起了恶魔昨夜那阴森恐怖的笑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马车之中。
娜娜小姐此时正挨躺在一张宽长沙发的上面,柔和的魔法灯光映照下,她那张美丽无瑕的脸庞染上了一份朦胧的美感。
玛雅呆呆看着这幅唯美的画面,实在很难将画面中的主人公与昨夜凶案现场的主角连系到一块去。
“玛雅小姐,请坐。”阿伦微笑说。
玛雅坐到了阿伦对面的沙发上,她本来以为以后都不敢再正面面对阿伦了,谁知道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他仍是那样的温文有礼,起码表面看上去是这样。如果不是昨晚亲眼目睹,她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子,竟然可以一个人将整个血影武士团灭掉。
玛雅没说话,阿伦也不作声,两人就像过去一同走在星云大道上的样子,默默的感受着忽然而来的安静气息。
马车一边的窗帘完全被拉开了,雾气中隐约可看到密密麻麻的帐篷、被拴到一块的马群、天边抽像的乌云,以及乌云下只有模糊影子的星云山脉……
时间静静流逝间,玛雅终于叹了口气,无论这一刻的感觉与过去如何相像,但她知道,她和阿伦永远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好比这一秒钟过去了,那就永远过去了。
阿伦似乎也在思考着时间这个问题,他将手背靠向了窗外,五指微微张开,让任何光芒照耀在他的手上,一会后才慢慢合拢,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抓进手里,口中轻轻的说:“玛雅小姐,如果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能像光线那样,总是直来直往,那该多好啊……”
玛雅抿了抿嘴,低声说:“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们的世界就不叫人生了,对吗?”
“呵,也对,想不到玛雅小姐也有感性的一面……”
“……”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玛雅提醒自己,面前这个看似充满悲情色彩、思想里也颇具闪光点的家伙,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恶魔,实在不该和这个恐怖的人物扯到太远去了,她连忙回到正题,说:“阿伦,凤雅玲肯吃东西了,不过吃得并不多……或者换一种说法,她的心情可能太坏了,吃得实在很少……”
阿伦凝视着窗外的远方,淡淡的说:“那好得很,起码还肯吃东西,如果她绝食抗议,那你们就麻烦了!”
玛雅强颜一笑,说:“阿伦,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连日赶路,如果凤雅玲的营养补充不足,心情又忧郁的话,我担心她的身体会出问题。”
阿伦瞥了玛雅一眼,牵了牵嘴角,说:“玛雅小姐,你想我干什么就直说吧!不必慢慢兜圈子的。”
玛雅轻声说:“准确来讲,是凤雅玲想见你。”
阿伦眼中闪过了深沉的痛苦,脸上却愉快的笑了,说:“哈哈,她该不会是旅途寂寞,想念我这个好友了吧?”
玛雅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阿伦说:“玛雅小姐,那你想怎样?我真的去见她,假如一言不合,你不怕我就一刀把她宰了吗?哈哈……”
玛雅知道自己昨夜无比恐惧的神情,已经深深的烙进了阿伦的脑海里,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还伤害了这位恶魔高傲的自尊呢……她不禁又叹了口气,说:“或者,你用善意的谎言去安慰一下她吧!譬如说,你可以说其实是被我们逼的,我们用你亲人的性命来要挟你,你才会对她做出这种背叛的行为,再或者说……”
阿伦冷冷一笑,说:“玛雅小姐,你不必再说了,我不想再欺骗凤雅玲,这么蹩脚的谎言由你去跟她说吧……另外,很晚了,我的睡眠时间到了。”
“那好吧……”
“……”
“请等等……”阿伦忽然转过了头,注视着玛雅即将离开马车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才问道:“玛雅小姐,看在往日友情的份上,你可否真诚的回答我一个问题……假如你是凤雅玲的话,你还会原谅我吗?”
“不知道……大概我会恨你一辈子!”对于玛雅而言,回答这个问题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迪.阿伦这个名字,曾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深处中,过去曾代表着某种期盼和希望,但昨夜是一条终生难忘的分界线,阿伦完全颠覆了他过去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于是,从今天开始,迪.阿伦这个名字,已开始代表怀念和迷惘。
我过去所爱的那个阿伦,昨晚所看到的那个恶魔,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迪.阿伦呢?玛雅缓缓关上马车门,静静的想着。
第九章
这支疾风的绑架队伍进入到了第三天的行程,因为离海边更远了,天气暖和了少许。
因为德尔曼大人已经去了执行“神秘任务”,查理士大人是个不喜欢管杂务的人,所以波特和玛雅已经成为了队伍的临时指挥。令玛雅感到有点意外的是,波特竟然拥有相当高明的指挥才华,军队行进的调度方面,甚至还远在德尔曼之上,于是经过昨天一天的观察,到了今天,玛雅已经将队伍指挥权完全交托给波特了。
基本上,这是平淡无奇的一天,连平常爱抱怨的查理士都沉寂了下来,但这样反常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酝酿期。
队伍进入到暴风山脉的中西部地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士兵们在这些天里,平均每二十四小时只能获得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连续赶着这样崎岖难行的山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疲惫,但波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命令队伍继续赶路,还毫不心软的下令监督队狠狠的抽打了几个小声嘀咕抱怨的士兵,直到快接近凌晨的时段,队伍完全进入到星云西部地带的一个密林时,波特才允许全军休整。
看着整个营地忙碌的运作开了,阿伦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的走下了马车。他看了凤雅玲的马车一眼,它停靠在自己那辆马车的后面,车里没有任何光芒,但阿伦却能感觉到里面正有一对怨怼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他内心顿时莫名揪动了一下。
阿伦赶紧转开了头,伸着懒腰,往营地中走去,士兵们好奇的偷看了几眼这位美艳慵懒的隆.娜娜小姐,但他们很快又赶紧低下头,上面严厉警告过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位大小姐,她的脾气坏得很,德尔曼大人就是因为得罪了她,马上就被派去执行“神秘任务”了。
阿伦看着士兵闪烁的目光,无奈的牵了牵嘴角,很没淑女风范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打量着四周,这个密林的树木以白桦和冷杉为主,它们的枝头上犹挂着厚厚的积雪,可见这一带最近正处于降雪期。
波特在密林东面的一个小山坡上向阿伦挥了挥手,阿伦笑了笑,便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山坡上,波特对阿伦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阿伦忽然发觉波特从刚认识自己的那天开始,他一直就是这样待自己了,从不冷淡,但也从不过分热情。
阿伦很少能看透波特到底在想着什么,或许同样的,波特也很少能把握到阿伦的心思。
就像往常一样,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蹲下,各自点燃一根烟,不同的是,过去总是在不朽之峰的东面,而现在是在星云山脉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坡。
“战友,睡了一天了吧……这里是星云山脉西部地区了,传说是星云最美丽的地方之一啊!你觉得如何呢?”波特的笑容爽朗依旧,仿佛他根本没有亲眼目睹阿伦前晚的血腥行为。
阿伦深深吸了一口烟,呼出团团白雾,微笑说:“不如人们想像中的那般诡秘,也没有吟游诗人口中的那份深邃,还算不错吧!反正我也只是匆匆过客……”
“战友,听你的语气,你的情绪落寞得很呀!”波特笑道。
阿伦耸了耸肩,抬头望向了黑漆漆的天空,这时,一些白色的小点从漆黑的深处中钻了出来,然后慢慢的洒向了大地。
阿伦半眯起了眼睛,轻声说:“呵,下雪了。”
“这又将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
两人任由雪花飘降在身上,又漫无边际的聊了一阵,阿伦忽然改变了原先天气的话题,奇峰突起的说:“战友……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狂风的?”
波特神秘的笑了笑,说:“战友啊!其实你一进疾风,我就十分关注你了,从那时开始,我已经开始猜测你拥有着深不可测的武技……”
阿伦说:“谢谢重视。”
波特说:“后来我们一起进入星云,从菲斯普的死亡,到博塔斯盗贼军团的全歼,我都在猜是不是你干的……爱莉娅小姐选婿那天,娜娜小姐病倒了,然后会场上就出现了传说中的狂风,还跟我们偶然邂逅。呵,战友,你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曾经花相当大功夫去研究人的眼睛和眉心的距离,无论你怎么变装易容,你眼睛之间的距离,还有你眉心的距离,是很难去改变的,不过那时我还不敢完全肯定你就是传说的狂风,毕竟眉心同样距离的人,还是有的,直到西郊水晶矿坑,我们又一次遇见,而娜娜小姐恰好又一次失踪,我才渐渐开始肯定,娜娜小姐就是狂风蓝雪云。”
阿伦淡淡苦笑着说:“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可真不少啊!战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能猜到这些呢?”
波特认真的回答说:“还有的,我个人觉得,扎斯町很可能也猜到了。”
“哦?”
“扎斯町可不简单啊!除了你之外,我最留意的人就是他了。”
阿伦心中凛然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接过了波特递来的第二根烟。
营地中由忙碌的喧闹渐渐变为宁静,阿伦和波特抽着烟,又再漫无边际的聊了一会,阿伦眼眉忽然急速跳动了几下,心神一阵不安,猎人的直觉告诉他,周围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伸了个懒腰,说:“我说战友,累了,回去吧!”
波特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山坡下的营地,又看了看天上的飘雪,微笑说:“战友,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待一会。”
“……”
马车前,阿伦停下了脚步,他皱了皱眉,慢慢就向凤雅玲那辆马车走了过去,一些十分异样的声音正从里面传出,根据阿伦的经验,那是一种挣扎和喘息的声音。
是谁进了凤雅玲的马车,难道是查理士?他疯了……
阿伦凝神细听,只听见马车里隐约传出一把男子的喘息声,“……雅玲,你不要再抗拒了,我们注定是天生一对……”
正是查理士的声音!
“……查理士你……你这个禽兽,给我立即滚开……”凤雅玲的声音断断续续,接着又是一声衣服被撕破的声音。
阿伦心中一阵暴怒,不是说好了不能动凤雅玲的吗?玛雅这个混蛋到哪里去了?
他脚下一蹬,身形往前疾速倾斜,一闪身已经来到凤雅玲那辆马车前。
龌龊的比兹正舔着舌头,瞪着小眼睛站在马车外,为查理士看风,他一发现阿伦的踪迹,忙喝道:“阿伦,你不得……”
阿伦也不等他说下去,一巴掌就将他扇去了一边,往前一脚,车门立即化为千万道碎片,只看到马车内,查理士正压在凤雅玲身上,拚命的撕拽着她的衣服。
阿伦看见凤雅玲的衣物只是破毁了几块,裙子部分基本还保持着完整,心中稍稍一松,幸好回来得及时,查理士这禽兽还没动手,不然这次肯定会抱憾终生了。
车门破裂时,查理士慌忙停下手脚,愤怒的转过身,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显然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中,可当他发现是阿伦时,那阵愤怒立即被压下了几分,因为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男子随时有变成野兽的可能,但未来族长的身份支撑着他。
查理士狠声说:“阿伦,你想干什么?”
凤雅玲身体一松,赶紧一把推开了查理士,踉跄的绕过查理士,奔跑到阿伦的身后,在贞操危机的面前,令凤雅玲暂时忘记了她与阿伦之间的隔阂。
阿伦轻轻搀扶住凤雅玲,她的一张俏脸已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微微颤抖着的娇躯就如风中颤抖着的烛光。
阿伦轻轻搂着她的纤腰,柔声说:“那禽兽没对你干什么事吧?”
凤雅玲用力的摇了摇头,眼神深处中的恐惧尚挥之不退。
阿伦怜爱的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查理士发现面前的压力大减,而到口的肥肉又跑掉了,心中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喝道:“迪.阿伦,你是不是疯掉了,难道你忘记尊卑了吗?”
阿伦感到凤雅玲的身体软绵绵的,而脸蛋上又布着一团团粉红色的红晕,心中一阵震怒,看来凤雅玲不单服用了失去力量的昏迷药,还服用了下流的催情剂……
他柔和的目光慢慢从凤雅玲的脸移开,当他的视线转到查理士脸上时,眼神已经变得凌厉无比,冷冷的说:“尊卑?那是建立在力量基础上的!查理士,我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令你生不如死……”
阿伦的声音尚未落下,身体已经如鬼魅一般闪了过去,一手还拥着凤雅玲,另一手轻轻的向查理士探去,果然没有食言,仅仅是一根小指头而已。
查理士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指头重重的点在了腰间的敏感处,极度的痛苦立即从腰间涌向全身,身体更像抽筋了一样,他痛苦的翻滚在地,仅仅瞬间之后,那无与伦比的痛苦已经消失无踪,而阿伦又飘回了原地,就似一切根本没发生过。
不过阿伦正以妖异的笑容提醒着查理士刚才一切的真实性,他冷冷的说:“听好了,等我明白这是什么事了,刚才那种痛苦将会持续到你断气的那一刻为止!”
玛雅这个婊子呢?就在阿伦怒咒玛雅时,身后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玛雅正领着一个大队的士兵赶了过来,她先是看了看面容冰冷的阿伦,再探头进马车看看还赤裸着上身、坐倒在地的查理士,然后回过头,打量了一下将头深深埋进阿伦怀内的凤雅玲。
玛雅马上将事情猜出了大概,她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强控着怒气,沉声说:“查理士大人,原来你叫我去清点核实队伍的人数,就是为了干这种事吗?”
查理士自知理亏,闷哼了一声,也没答话,只是以恐惧和怨毒的目光瞥阿伦一眼。
阿伦冷冷一笑,发生这样的事情,已令他下定某个决心。
玛雅也将视线转向了阿伦,目光中不无惶恐,尤其她深知阿伦拥有著令人战栗的武技。
阿伦淡淡的问道:“玛雅小姐,记得当天离开星云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阿伦的语调越平淡,玛雅的心情就越惊慌,她低声说:“保证凤雅玲的安全!”
阿伦冷冷一笑,说:“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了?”
凤雅玲的娇躯犹紧贴在阿伦怀内,在风雪中轻轻的颤抖着,衣袖被撕破了几片,露出了一小段雪白的手臂。
看着凤雅玲这样的模样,玛雅不禁又瞥向了查理士,想像着不久前查理士猥琐的模样,她的声音更低了,“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阿伦冷冷的打断了她,说:“那你现在还凭什么保证凤雅玲的安全呢?”
“这……”玛雅以哀求的目光看着阿伦,似乎洞察到阿伦的想法,恳求说:“阿伦,请你以疾风的人民为重啊!如果你就这样带着凤雅玲一走了之,战争就铁定发生在疾风的土地上了……”
阿伦再次冷冷打断玛雅,说:“那也怪不得我!还有,战争本来就起源于疾风,是疾风家族不知自爱,总想凌驾于他人头上,才导致今天的恶果……本来我看在与疾风的一点渊源上,也想助一臂之力的,只可惜某些人犯下了无法宽恕的罪行,看来老天也要将疾风逼入绝境了……哼!玛雅小姐,你并不笨嘛!竟然能猜到我想什么。”
阿伦说着这番话时,玛雅眼中犹豫了几下,终于闪过坚决,她猛的后退一步,打出了作战的手势,她身后那群蓄势待发的士兵立即蜂拥而上,但刚跑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阿伦已经将查理士高高提了起来,他冷冷的打量四周,包围圈早已经形成了,不过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未来的家主已经被人捏在手中了。
阿伦一手搀扶着凤雅玲,另一只手捏着查理士的后颈高高提起,淡淡的喝道:“叫他们让开一条路来!”
性命被人捏在手上的查理士又急又怒,赶紧喝道:“你们快点滚开!”
“很好!”阿伦满意的笑了笑。
他回头看了玛雅一眼,与她哀怨无奈的眼神交错而过,此时一别,就不知何日再见了!阿伦默默的叹了口气,就这样踏出了营地以外。
他解下了两匹战马,回过身对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们说:“转过身,再往前走两百步,我不喜欢有人靠我太近!”
说着这话时,他加大了捏着查理士的力量,查理士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号声,吼道:“你们还不跟着照做!”
阿伦看着疾风的士兵们慢慢退去,大声喊道:“半小时之内,不得追踪我们,不然我要查理士死无全尸。”
玛雅的声音远远传来,“阿伦,我们一定照办,求你不要伤害我们家大人!”
阿伦不再答话,他将凤雅玲放到了其中一匹马的马鞍上,自己再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凤雅玲的背后,另一手将另一匹马牵近。查理士心中一喜,只要阿伦这小子让我独骑一马,那我逃生的机会就大增了,毕竟疾风的儿女从小就是在马上长大的。
谁知阿伦却是从马鞍的挂囊中取出一条绳索,利索的将查理士的脚给捆上了,口中冷笑道:“查理士先生,另一匹是用来换脚的,并不是为你而准备的!”
“啊——”查理士的一声惨叫声中,两匹快马已离弦而出。
可怜的查理士先生就这样被凌空抛起,拖在了马后,身体经受着地面的爱抚,口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号声。
直绕过了两个山头后,阿伦才将查理士解下,查理士已经被地面的碎石划得他遍体鳞伤了,污泥更是将他的脸孔涂得面目全非,不过到底是从小就练习武技的疾风皇族,性命倒是没有大碍。
阿伦冷冷一笑,上前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心中想,伯列奥先生,今天我放过你独子的性命,当年你曾对我有一伞之恩,我们的君子交情,就此一笔勾销了!
阿伦驾着马又过了两个山头后,忽然发觉凤雅玲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此时天色仍是漆黑一片,他忙取出挂囊中的魔法灯,往凤雅玲脸上照去,只见凤雅玲一张美丽无瑕的脸红彤彤的,颜色就像熟透了的苹果。
阿伦暗骂自己粗心,凤雅玲中了查理士的下流药物,一直都没解开的,他赶紧从马鞍的另一侧取出水壶,慢慢洒到凤雅玲的脸上和手心上。眼看着那层层红晕开始渐渐退去,阿伦才心中稍安,缰绳一扬,继续驰马往前路走去。
第十章
一座古老破旧的庙宇中,阿伦打扫干净一个位置,让昏睡中的凤雅玲坐好,又将两匹马儿牵到庙宇的后院深处拴好,再找来几根破木,生起了一团火,才在凤雅玲的身旁坐下。
在星云山脉的中西部,这样的古东方庙宇实在不在少数,不过当星云山脉渐渐被移出神龙帝国的版图后,这些庙宇便逐渐被人所遗忘了,偶尔会有小型的盗贼团伙将这些地方当成是临时的据点。
阿伦现在所处的这座就是其中一间,面积相当宽敞,不过除了主殿还能保持着基本完整外,后面那二十来个院子就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了。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风雪越下越大,阿伦担心雪水融进凤雅玲的衣服中,会造成重风寒,也不敢再赶路了,就找了一间这样的庙宇,暂时避过眼前这场罕见的暴风雪。
阿伦温柔的将凤雅玲身上的雪花弹开,发觉凤雅玲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几下,心知凤雅玲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不想面对自己罢了。
阿伦叹了口气,将她衣服上的雪点清理干净后,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发觉一切正常,心中一松,上次带著有病的艾波琳上路的情景还如在昨日,如无必要,阿伦实在不愿意再尝试第二次了。
阿伦在凤雅玲的对面坐好,才柔声说:“雅玲,你醒了?”
凤雅玲这才将朦胧的睡眼慢慢睁开,她轻轻的揉动着眼睛,打量着四周,目光好几次在阿伦身上游过时,都会停顿一阵,美目中所包含的复杂情感,可令最顽固的石头都心动低下头。
看着风华绝代的凤雅玲如此慵懒的一面,阿伦只觉喉咙一阵干燥,他忽然想起这里是荒山野岭,四处杳无人烟,而此时又是干柴烈火,面前更是自己心仪已久的佳人……阿伦不敢再想下去,怕会情不自禁的发出狼嚎声。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找个话题来说:“雅玲,我们已经来到了星云山脉的中西部地区,这些古庙都是你们神龙过去的建筑,香火曾经鼎盛一时。”
凤雅玲轻轻的“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忽然轻轻的说:“你为何又恢复女声来说话了?”
阿伦知道先前离开疾风驻地的时候,凤雅玲虽然身在半昏迷状态中,但要辨别出一把嗓子的性别,大概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他不禁一阵尴尬。过去曾经无数次想像过凤雅玲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时会作何感想,恐怕现在很快将得到答案了。
凤雅玲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火光,轻声问:“在疾风营地的时候,我听到他们都叫你阿伦,对吗?”
阿伦苦涩的牵了牵嘴角,说:“对!”
凤雅玲的目光慢慢上移,移到了阿伦的靴子上,继续问:“阿伦才是你的真名,对吗?”
阿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苦涩的笑容中,他很想说不是,但找不出再欺骗凤雅玲的理由,只有继续点头说:“对!”
凤雅玲的目光移到了阿伦的腰间,仍在问:“阿伦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对吗?”
“对!”阿伦发觉自己只能用单音节来说话了。
接着,凤雅玲将目光移动到了阿伦的胸口。
对尚穿着女装的阿伦来说,那个位置只有两团填充物,他一阵心虚,身躯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低咳了一声,不过仍是给出同一个答案,“对!”
凤雅玲的眼睛终于看向了阿伦那张清秀的脸庞,轻声说:“娜娜……不,该称呼你阿伦才对!阿伦先生,你本来就是一个男孩子,你本来的声音应该是昨晚我所听到的那把男子声音,对吗?”
一阵乏力感涌遍全身,阿伦很想编造一个谎言,说昨晚他是模仿男人,为的是将你雅玲小姐救出狼群呀!但这样的谎话,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了,更何况是凤雅玲,他叹了口气,无力的回答说:“确实如此。”
到了这四个字,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为男声了,他偷望了凤雅玲一眼,凤雅玲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复杂了。两人目光交错而过的刹那,仿佛脑海中同时闪过了星云里一同度过的一幕幕。
他们曾紧紧靠在一起,观望过星云四年一度的“梦幻仙境”。
他们曾经手牵着手,逛过星云里的每一个角落。
凤雅玲曾经对阿伦说过,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还曾经说过,真可惜你是个女孩子,要不然,我一定要嫁给你。
……
现在我真的不是个女孩子,凤雅玲又如何看待当天的戏言呢?阿伦苦涩一笑,又再将目光投向了火光中,他与凤雅玲之间的往事化成了画卷,慢慢在眼前拉开,再一幅一幅的飘过。
他们不禁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之间的回忆无疑是充满甜蜜的,但这个甜蜜,是建立在双方都是女孩子的基础上,一旦这个基础不存在的话,这样的甜蜜就会演变成荒诞了。
阿伦眼眉跳动了一下,苦笑的弧度不由得更大了,他忽然想起了去年星云八百年校庆晚会后的一幕。
他因为受了重伤,凤雅玲为了照顾他,还曾共浴过,那可是一个漆黑寂静中充满着无尽诱惑的夜晚,最可怕的是,她还曾引导着他摸过她胸脯下的十字星印记,然后还半开玩笑的告诉过他,“如果有男孩子知道了我这个秘密的话,我一定逼他娶我!”
“如果他已经有老婆了呢?”
“那么,我就一剑杀了他,哼哼……”
“……”
想起凤雅玲曾经咬牙切齿说着那句话的神情,阿伦就一阵心惊胆战,他不禁又再次抬头偷看了凤雅玲一眼,只见凤雅玲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再次涌起了红晕,似乎也正回忆着这件尴尬而旖旎的往事。
她感觉到阿伦的目光,立即回望了过来,不过是用愤怒的神情,狠狠的瞪了阿伦一眼。阿伦不敢与凤雅玲的目光多作纠缠,慌忙重新将头低下。
就在两人都沉浸在甜蜜的荒诞往事中时,远处的风雪深处中,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阿伦眼中闪过警惕,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将马匹拴到了后院的深处,来人只要不去仔细搜索,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庙宇中发现那两匹马儿的,他低声对凤雅玲说:“雅玲……雅玲小姐,有人来了。”
凤雅玲没作声,但眼神却在咨询着阿伦该怎么办。
阿伦不想在凤雅玲面前杀人,他飞速起脚,将地上的篝火踩灭,想起上次在星云山脉中的教训,他还取水在上面浇了几下,尽量不让人看出有人刚在这里待过。
他轻声对凤雅玲说了句“得罪”,一手便扶上了凤雅玲的纤腰,脚下轻轻的往庙宇的直梁一蹬,已经跃起了数米,到直梁的中段再用力一踏,两人已经轻飘飘的落到了庙宇大殿顶部的横梁上。
凤雅玲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位“娜娜小姐”过去还装出一副病胚子的样子,没想到武技高强得很……
阿伦只好苦涩一笑,他挥手扫退了一大片蜘蛛网,招呼凤雅玲来到一根比较干爽的横梁上。这根庙宇的主横梁还算宽敞,刚好够两人并肩伏下,从高处俯瞰下去,刚好将整个大殿都收于眼底。
五个身穿着漆黑冬服的男子,策马来到了庙宇前,他们将马儿拴在了前院,便呼着白气,大步走进了大殿之中。
每个人都将连着披风的帽子罩在了头顶,而且尽量的将帽缘压低,就算进庙后也没打算将帽子摘下,脸上的上半部还戴着半截深蓝色的面具,似乎并不愿意让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他们打量着地面那团熄灭了的篝火堆,领头那人判断说:“看来有人刚刚离去,不过那人心肠看来不坏,临走还把火浇熄了,免得酿成火灾。”
横梁上的阿伦听得一阵惭愧,只见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判断。
他们简单的将庙宇四周搜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样后,便回来重新将篝火点燃,又取出些干面包,就地盘膝坐着,食用了起来,也不多交谈半句,整个大殿中,除了篝火燃烧的劈啪声,就只剩下他们嚼东西的声音了。
好一会过后,其中一名黑衣人才打破沉默,低声说:“……这次任务可真是奇怪啊!找到凤雅玲后,竟然不送回学院,而是直接带回暗部软禁起来……加入暗部也快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猜不到目的何在的任务……”
阿伦和凤雅玲同时一震,星云暗部是星云学院一个神秘的机构,他们从来不让人看到真面目,永远将自己隐藏于漆黑当中,总部也不在学院里设立,有人曾猜测过他们的真正总部应该是在不朽之峰的山腰处,他们从来只听令于校方最高层,一直以来在外界心目中的形像是默默维护着星云学院的安定。
不过现在星云暗部这样做,意义到底何在呢?
阿伦的思维飞速运作开了,星云出动暗部来寻找凤雅玲并不奇怪,毕竟凤雅玲未来可是神龙之主,但他们竟然要用非常手段来禁锢凤雅玲,这不是疯了吗?神龙帝国可是星云学院主要赞助国之一啊!得罪神龙有什么好处?舒梅蒂那老家伙疯了,还是在打什么主意?……
当阿伦还想多了解一些时,领头那黑衣人已经冷冷的打断了他,沉声说:“六十七号,你的话太多了,把你的嘴巴闭上!”
那被唤作六十七号的暗部队员立即就闭上了嘴。
又是安静了一会,那领头的黑衣人又说:“六十七号,还有各位,我知道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但星云高层的事情,是不容许我们讨论和质疑的,请不要忘了,他们是不容许星云暗部有自我思想的,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议论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啊!唉……”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已经放软了许多,身边的伙伴毕竟是合作多时的老战友了。
那被唤作六十七号的暗部队员低声说:“老大,这里哪可能有其他人啊?真的有,又怎么可能不被我们发现呢?”
领头的黑衣人沉声说:“现在星云山脉正处于非常时期,凤雅玲的失踪令各方势力都运作起来了,此时周围高手云集,我们一切都以小心谨慎为上啊!”
另一个黑衣人终于也忍不住出声问道:“老大,听说昨天有几名暗部的伙计被人暗杀了,是不是真的?”
领头的黑衣人沉默了一会,缓缓的叹了口气,说:“是真的!所以我们才必须更加小心,各方势力都派人进入到这一带,想要凤雅玲性命的人可不在少数……”
听到这里,阿伦心中一亮,凤雅玲是被疾风绑架走的,这件事已经得到证实,但假设凤雅玲忽然死亡的话,那责任势必会栽到疾风的头上,到时候,神龙肯定会成为攻打疾风的第一主力,那凤凰城必定会全力支援盟友,冰风和雷诺势必也来捡便宜的,那么,疾风将走上灭亡之路……
那叫六十七号的那个暗部队员冷笑说:“听说神龙皇族也有派人来暗杀凤雅玲呀!星云山脉很久没试过这么热闹了……”
领头的黑衣人又叹了口气,说:“争权夺利的事情,永远会追随着皇族左右的……”
阿伦清晰的感觉到身旁的凤雅玲轻微的颤抖了一下,阿伦习惯性的将手伸向了凤雅玲,轻轻的拍打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谁知凤雅玲很快就将手缩开了,令阿伦感到一阵尴尬和黯然。
另一名黑衣人说:“神龙皇族那边的势力,还是有不少拯救队伍的吧!毕竟事情已经发生第四天了……”
领头的黑衣人忽然喝道:“全部闭嘴,有人来了……”
庙宇外,风雪的深处中再次传来了马蹄声,阿伦远远就能听到一把熟悉的大嗓门喊道:“嘿,已经有人在这里!”
另一把声音说:“扎斯町先生,请你小声点,里面说不定是敌非友呢!”
“……”
阿伦心中一动,另一个人竟然是贝里安!
扎斯町一行人大概三十人左右,他们来到庙宇前,阿伦才发觉,鲁迪斯竟然也在其中。
阿伦发觉凤雅玲蠢蠢欲动,忙凑到她耳边说:“别急着下去,小心那几个星云的暗部,说不定另外还有一些无法预测的危机,等看清楚形势再下去,到那时还不迟吧……”
凤雅玲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又将身体挪开少许,仿佛在怪阿伦靠太近了。
刚才听到那些消息肯定令她的情绪陷入了低谷,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更令她觉得身边的人远不如过去那样值得信赖了。
鲁迪斯他们都是星云里的名人,那五个星云暗部的队员立即就认了出来。
领头的黑衣人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张特殊的黑色卡片,举向鲁迪斯,沉声说:“我们是星云暗部队员,是与诸位执行同样任务的!”
扎斯町叫道:“星云暗部?听说那是一群喜欢把头缩起来生活的家伙,哪有这么容易就给我们遇见呀!你说我就相信?”
扎斯町那边的队长狠狠瞪了扎斯町一眼,喝道:“扎斯町,你别大呼小叫的胡说八道了,那卡片是冒充不了的!”
接下来,星云暗部、星云警戒队、学生警戒队按规矩互相检验了各自身份的卡片,原本紧张的气氛很快就缓和了下来。
暗部的队长与扎斯町的队长简单交流了几句,立即就和他们的队员恢复了沉默寡言,远远坐到了一边,似乎不愿也不屑与星云的正规队伍交谈,要不是这场暴风雪,他们大概已经离开了。
“哼,还看不起我们呀……”扎斯町低嚷了一句。
他的队长马上就压制住了他的不满情绪,“干活吧!扎斯町,风雪一停,我们还要继续赶路的。”
“……”
星云两大警戒系统难得的合作,双方表现出来的动作都十分利索,很快就堆起了两堆篝火,又将简便的行李放置得井井有条。
连日来的赶路早就将这班人折磨得疲惫不堪,众人用过一些干粮后,也没用多久,很多人就大睡了过去,鼾声彼起此落。
鲁迪斯、贝里安和警戒队队长凑在一起讨论著行进搜寻的路线,扎斯町不识趣的也凑了上去,偶尔也会加上几句意见,往往他的意见是相当具有实用性的,那队长虽然觉得他讨厌,但也由得他发表见解。
到讨论差不多结束时,扎斯町忽然盯着鲁迪斯,笑问:“鲁迪斯先生,疾风家族绑架凤雅玲小姐的那一天,你是用什么办法离开现场的?”
鲁迪斯脸色一沉,冷冷的看了扎斯町一眼,说:“扎斯町先生,这件事我在过去几天里向你讲过好几次了,你为何总要喃喃不休的追问呢?”
扎斯町愉快的笑道:“鲁迪斯先生,我觉得你说的并不是真相啊!经过我反覆推敲,当时的情形啊……”
说到这里,他故意拨弄了一下他那顶插着彩色羽毛的帽子,发觉周围尚未入睡的人都看向了自己,连坐在大殿角落的那几个暗部也竖起了耳朵,他更得意了,这才看向一脸阴沉的鲁迪斯,说:“当时的情形,应该是你提前逃走,你根本没有尽力,而且你没有提醒你的伙伴一同逃走,你担心一起跑的话,就没有人在后面帮你挡住那群传说中的血影武士团,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呀!一看到危险就第一个跑掉了……”
鲁迪斯的脸色更阴沉了,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阿伦却在上面听得暗暗点头,扎斯町的猜测,与当时的情形差之不远。
周围还在聆听着的人们,眼中纷纷闪过不易察觉的鄙视,贪生怕死是一个武者的大忌,哪怕这是十分理智的贪生怕死。
那队长看出双方有了火药味,赶紧说:“够了,扎斯町,不要再说了!”
扎斯町却毫不理会自己的队长,继续笑道:“哎呀呀!可怜凤雅玲小姐对你一片痴情啊!而你呢!口口声声说多爱人家,结果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根本也不去尽力,就临阵逃脱了,真不是个男人啊!”
凤雅玲脸色苍白了少许,鲁迪斯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位难得一见的英雄,然而听扎斯町的描绘,再看看鲁迪斯的表情,扎斯町的判断有可能是真的,虽然这是一件十分情有可原的事情,但她还是微微感到一阵失望。
阿伦暗叹了一口气,再次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凤雅玲的手背,以示安慰,这一次,凤雅玲并没再将手缩开。
那队长看见鲁迪斯脸上连青筋都凸出来了,赶紧按住鲁迪斯的肩膀,对扎斯町说:“扎斯町,你又不在现场,不要妄自猜测了。鲁迪斯先生一直是我们星云武者的典范,你该好好向他学习才对,而不是一味的中伤他,明白吗?”
扎斯町尚未答话,贝里安终于也吭声了,说:“扎斯町先生,虽然平时你与雅玲的关系平平,但你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总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你的心肠实在令人质疑啊!”
扎斯町笑道:“贝里安先生,这次我无意针对你,但我还是要说,我天生就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对凤雅玲小姐的失踪,我根本就没担心过,因为娜娜是跟她一起失踪的,有娜娜在她身边保护着她,凤雅玲小姐现在恐怕比我们所处的境地还要安全呢!”
阿伦暗想,谢谢你的夸奖,扎斯町!不过比你们还要安全,实在不敢当了,因为我们正好在你们头顶罢了。
一提起娜娜的名字,贝里安的心情马上变得低落无比,他沉声说:“娜娜她柔弱得很,雅玲保护她还差不多,又怎么会是她保护雅玲呢?”
扎斯町哈哈一笑,说:“隆.娜娜恐怕才是真正的星云第一高手啊!比你厉害一大截,比某些贪生怕死的懦夫也厉害一大截……”
说到某些懦夫的时候,他还故意用眼角瞥了一下鲁迪斯,才继续说下去,“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那队长终于无法再按住鲁迪斯了,怒不可遏的鲁迪斯“登”一下站了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瞪着扎斯町,指着这个一直在侮辱自己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你,给我出来!”
此时,庙宇外正白茫茫一片,风雪越下越大了。
~下期预告~
风雪飘舞间,星云山脉中,正惊变连连……
阿伦与凤雅玲,该如何处理相互间的尴尬关系?
偏偏这样的敏感时期,阿伦体内的银灰色血液流淌了出来,凤雅玲又将如何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