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宛青将信将疑:“在哪里?”
祝雄风道:“你听着我念给你听:此路不通,通路不此。”玉宛青白了他一眼,说道:“通路不在这里呀!笨猪。”祝雄风挠挠头皮,心想:这“通路不此”做何解释呢?又沉呤片刻,想到:通路不在这里,那在哪里呢?又将地面上的八卦图形看了一遍,甚至用脚使劲踏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玉宛青道:“我倒想起了一点。”祝雄道:“什么,快说!”玉宛青道:“我记得刚进到这里来时,里面灯光刺眼,眼花缭乱……”
祝雄风恍然道:“我怎么忘了这点呢?八面墙上都镶有铜镜,这些铜镜不是只为了好看吧。有几面镜子烂得不成样子,一点都有不好看,但装在这里,就大有名堂。青儿,你拿火折子到那门口打亮,快点。”玉宛青拿了火折子走到了门口,“答答答”三下燃亮了火折子。
那桔红的光一亮,射到一面镜上,再反射到其他镜面。这八面镜互相反射,霎那间发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彩。祝雄风虽觉眼睛不适,难辨四周,但他屏息凝神片刻,眼前的神秘光彩似乎突然消失了,只看到八面铜镜互相反射后的灯光惧都集中在了地面的八卦图形上,更奇怪的是那八卦图形在镜光的映射下,呈出一团光亮,犹是八卦图形的核心部位,似乎有一团东西在溜溜滚动。
祝雄风观察了半响,却感觉不到这八卦图形上有何奥妙。又观片刻,忽见八卦图形上发出一道红光,他猝然接触下,双眼刺痛难以睁开,心头禁不住狐疑:这是怎么回事,有何玄乎?心里这么想着,便走到八卦图形上。
哪知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只见图形下面竟有水在流动,而水面上燃着一盆炭火,祝雄风心中登时恍然:难道地下有出口?当下用脚狠狠跺了三下,听得地下传来“嗵嗵嗵”三声闷响,正自提心吊胆,忽听得头顶“嚓嚓”响起,心念电转,急闪旁边,却见头顶上突地裂开一个洞口,在他张目结舌时,“哗啦”一声,从洞口垂下一条梯子,闪着幽幽乌光显是用铁铸成!
玉宛青也奔将过来,二人看着这条梯子发愣,均想:这梯子来得突然,是福是祸?祝雄风站在洞口下方向上看去,上面隐隐有灯光闪动,相持茶盏功夫,求生的欲望大增,终于抓住梯子,腾身而上,玉宛青随后跟上。
出得洞口,眼前景物大异,只见一颗夜明珠高悬半空,室内光华大现,光明如昼。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仕女洗浴图,线条优美,落笔滑润传神之极,系出自丹青妙手,画下面是一张精雕细琢的红木桌子,摆着三样果品,旁边一张椅背上搭着一套白色衣衫,桌子对面有张六折的屏风。
二人在打量时,屏风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吓了二人一大跳。只听男声埋怨道:“双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私自出去呢?”言语颇有不快。女声道:“你一直在骗我,你为何瞒着我?”男声道:“双姐,他当年对你那么绝情,你怎么还念念不忘?”女声哽咽道:“我只是想女儿!”男声咆哮道:“那杂种的女儿,有什么好挂牵的。”女声怒道:“你,你给我滚……”男声说了句:“双姐,你好自为之吧!”摔门而去。随后传来女人的呜呜哭泣声。
祝雄风心中一亮:那说话的男人正是欧阳杰,忽见玉宛青泪流满面,心中一酸,附她耳边低声道:“青儿,你怎么了?”玉宛青道:“我娘,娘的声音!”
忽听屏风外的女声喃喃道:“作孽啊!”等了许久,再无声息,二人转出屏风,见外面好大一间房子,富丽唐皇,暖意融融,但空无一人。
玉宛青无意间瞥了一眼墙上,不由得“啊”了一声,祝雄风不知所以,一看之下,也是“啊”的一声。
辛辣抬脚踏入“死路”时,便抱着不成仁成义的想法,还只道脚下必有刀山火海等着自己往上跳呢,哪知双脚踏出后,却落到了实地上。黑暗中只觉阴风飕飕,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心里提醒自己,这地方邪门的很,千万注意。他心里不断想着:注意,注意,越是如此,心中却越是紧张,握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脑中乱成一团。眼中所看到的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偶尔有一两下飘忽的火花,一闪即逝,他心中一紧:难道真的到了地狱?
黑暗中,蓦然飘出一丝欢快悦耳的声音来,辛辣乍听之下,只觉心头那份紧张莫名轻淡了许多,大感舒服,听得片刻,音调忽变,“咣”的一声,登时百乐齐鸣,甚是挠心。辛辣心中一紧,突突跳了起来,乐声渐急,心跳也逐渐加剧。
这乐声忽而柔韵软调,如春夜喜雨又似深闺私语,柔媚婉转;忽而金戈铁马,恰如万马奔腾,又若虎啸狼吼,极尽雄壮胆颤。忽高忽低,混杂一起,辛辣感到心跳忽缓忽急,甚是不舒服。
这条通道无疑是世上最难通行的路,它的一切安排不过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意志紧强与否,一旦精神承受力崩溃,恐慌迷乱中,必会自我疯狂,甚至自杀。
辛辣曾经暴戾残酷的杀手生涯锻炼了他的心理承受力,在一次又一次生与死的抉择中,他的精神承受力已超越了常人数倍。他坚信可以活着走出,因为他心中有伟大而神奇的爱,被柔情软化后的满腔凛然正义,以及诚挚的友情。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突然,一切的声音消失了,一切又归复平静。
辛辣长长地吐出一口屏住了许久的浊气,如释重负,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如同在水里浸泡过一般。一阵风吹来,黑暗中灯光一闪,一只斗大的光球急速滚来,在通道中霎那间划出了一道火红的光线。辛辣双足顿地,攀到了高墙上,刚猫身走出三步,一道大网兜头罩下来,并伴有刷刷之声。他避之不及,肩头奇痛,脚下一晃身子直坠下来,脚自触地,不待跃身,只觉地上一软,整个人跌了下去。
他身子直坠下去,一颗心也似乎提到了噪子眼里,就要跳出来,万般无奈中,急中生智,一刀插下去,“呛啷”一声,眼前火星溅射,他身子剧烈摇晃起来,这一刀竟是插在了石缝间,夹住了刀锋,止住了他的下坠之势。
他双手抓握刀柄,稳住紧张的心,腾出一只手沿着刀锋摸下去,石壁上冰冷光滑黏湿,全无凹凸之处,脚伸向石壁,想找处垫脚的地方,哪知脚下空虚不着一物,心中先惊后喜:脚下石壁断开,是到了底端还是另有一洞口?反正这样耗下去,终会体力耗尽脱手坠下,不如冒险一搏,也许能够绝处逢生。
他催动内力,猛地拔出刀来,下坠时身向一侧横闪,随着脑中一阵眩晕却已落于实地上,心中大喜,连双脚的酸痛也忘记了。他把刀举过头顶高,向前摸索,不时传出刀碰石壁的当啷声,自己惶急的吐气声,以及身体蹭着石壁的沉闷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忽现灯光,有人喝道:“什么人?”一盏灯笼出现面前,辛辣双目一花登时闭目,凭感觉劈出一刀,听得惨叫一声,再睁眼来,只见一人伏尸面前,另外一人见状,喝了一声,狂扑而至。辛辣闪身让过这人狂扑之势,“刷”的一刀劈在他背上,登时一命呜呼!
辛辣踢灭一只灯笼,拎起另一只向前走去。转过一弯眼前灯光通明,直如白昼般刺目。这间洞室三面俱用腕粗的玄铁围成显是一间牢房,地上半卧着一人,另有一人站在铁栏边,双手晃着铁栏,大呼道:“他妈的,快来人,快叫南惊云那狗娘养的来见我。”叫了半响,见没人理会,便抡起手腕上的铁链四下击打,一边发疯地喊叫,打了半响,许是累了,靠墙一屁股坐地,绝望地大口喘气。
那卧地之人道:“叶流星,你发那么大火能顶屁用?你现在已不是红灯教总管了,而是阶下囚,你知道吗?是阶下囚。谁会听你嚷叫,还是省份力气吧!”
叶流星捶打着胸口,说道:“松原,你休要挖苦我,真要惹恼于我,可休怪我无情。”这二人原来是叶流星,松原。
那日在太湖西山洞里,火龟出现时引发山体震动,骇走了南惊云等人。松原叶流星二人幸免于烟熏之祸,得以逃出山洞,却被守在山洞外面的南惊云捉获,带回至尊楼囚于此洞里,数月里,受尽了百般虐待,更重要的每日难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到如今俱都极度颓废,精神已近崩溃。叶流星无休止地大呼小叫,片刻不宁,今日又突然发出莫名其妙的怒火,四下击打,双手皮开肉绽,鲜血淋淋,脸色犹是骇人。
辛辣初时不识二人,当知道二人时,不禁心下纳闷:松原是泰山掌门,囚于此理所当然。这叶流星乃红灯教总管怎么也囚于此?难道红灯教内发生了内乱?如若真的发生内乱,元气大伤,此行正当时候。
只听松原道:“叶流星,你能唬住谁?你锤不在手贫道岂怕了你?依贫道看来,你最好省些力气,届时南惊前来,你也好向他求饶,否则说不得话来,可就大事不妙了。”
叶流星被松帮派一番话激怒了,大骂而起:“臭杂毛,你少来消遣老子,老子光明磊落,何时向人求饶过?老子只恨杀不了南惊云那狗杂种难泄心中之恨,老子做梦都想把那狗杂种剁成烂泥,喂……”说到这里,眼前一黑,热血冲头,“啊”了一声,摔倒地上。
松原道:“你何苦折磨自己呢?”
叶流星大咳一阵,紧闭的双目流出泪水,说道:“我恨,我恨哪!”说了两句话,复又睁眼,强作欢颜,握住松原的手道:“谢谢……你。”说到这里,脸色倏然大变,身子乱颤,双手乱扯乱抓。
松原只道叶流星要害自己,心头大骇,滚向一侧,哪知叶流星哈哈笑了两声,惨叫一声,“咕咚”倒地,一动不动,已自气绝身亡。松原顿生悔恨,怪自己没有料到他会寻死,反而以为他要害自己,否则就可以阻止他自绝了,如今只剩自己一人长伴孤灯,与铁栏为伴,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想到这里,悲愤交集,潸然泪下,忽抬头,见辛辣站在铁栏外面,吃了一惊,见他脸色冰冷,刀上血犹未干,只道是南惊云派来取自己性命,心中反而一宽,道:“何劳你外人动手,贫道自行了断就是。”说时,抡起铁链砸向天灵盖。
辛辣大惊失色,风铃刀伸进铁栏里,“铮”的一声,削断了松原砸向天灵盖的铁链。
松原出力失衡,向后倾倒,爬将起来,看着断开的铁链,又望望外面的辛辣,一脸的迷惑。
辛辣道:“道长看错人了,在下也是落难者,碰巧经过这里。”刀光突起削断一根铁柱,跨进牢里,尽数斩落了缚住松原四肢的铁链。
松原手脚恢复自由,伸展活动几下,看了一眼自绝性命的叶流星,不由得叹息一声。
便在这时,忽听得“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松原脸变大变,急道:“不好,南惊云来了!”
话音未落,铁门推开一条缝,闪进一位白衣美妇。辛辣刷的一刀劈下,白衣美妇身法极尽怪异,向旁一闪,即避开辛辣这杀气凛然的一刀,急步奔下石阶。
松原看着来人,脱口呼道:“你,你是欧阳双!”
白衣美妇怔了一下,幽幽道:“还是有人认得我欧阳双。”
松原道:“你,你这二十年都去哪里了?”
欧阳双道:“我,我……啊!来不及了,快点离开这里,叶流星呢?”转脸看到了辛辣,想到方才那一刀劈下的威力,心头甚是奇怪。
松原沉声道:“他,他自绝身亡!”
欧阳双“啊”一声,身子颤了一下,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走!”又向辛辣道:“你是闯关者,触动了机关,无意间来到了这里,是吗?”辛辣道:“是。”欧阳双道:“那就一块走吧。”
三人刚走上石阶,只听“怦”的一声大响,那道铁门突然飞了起来砸向三人。三人俯首低头,铁门“呜”的一声,贴着背脊飞了过去,随后一声冷笑自门口发出,哈哈……
欧阳双大惊失色,双臂一伸,三人退回石阶下。
只见南惊云拾阶缓缓而下,目光扫向三人,笑道:“你们还想走吗?”
欧阳双厉声道:“南惊云,你滚开一边,这里不关你的事。”
南惊云冷笑道:“双姐,你敢私放要犯,这可是犯死罪的事情。”欧阳双道:“你胆子不小,敢训斥于我?”南惊云道:“双姐,教主传下令,凡抵抗者,一概格杀勿论,双姐,你可不要为难属下。”
欧阳双怒道:“他敢!”说时,娇躯展动,长剑既出先声夺人,一道光练刺向南惊云,
南惊云脚跟后踏,借石阶下冲之力,反手斜撩三剑,哪知他长剑方出,忽觉身侧刀风霍霍,压力陡增,一看辛辣正一旁虎视眈眈,暗吃一惊,料知难敌对方二人,虚晃一招,倒身退出门外。等三人出来,南惊云早已不知所踪!
祝雄风玉宛青二人俱被墙上的一幅画惊住了,只因那画上少女无论音容笑貌,身形体态都同玉宛青一般无二,只是衣着不同,甚至那画上少女的浅浅一笑,犹能令祝雄风心神一荡,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象的人呢?
再看那画上的落款是:双姐画像,欧阳杰。祝雄风心神驰骋,恍然大悟:二十年前,如意坊主人画痴欧阳重膝下三子一女,有“文武双杰”之称,那这“双姐”显是“文武双杰”中的欧阳双了,但何以青儿同她这般相似?前几日,青儿突然提及娘来,难道欧阳双同青儿有着极为密切的渊源?甚至欧阳双就是青儿的娘?想到这里,又顿然否决:这怎么可能呢?单凭欧阳杰制造公平府血案一事,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关系。
他心中一团糟,不由看向玉宛青。
玉宛青也正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忽地神色一悲,说道:“她……她是我娘!”这本是在祝雄风意料之中,可是又不敢肯定,蓦地窗外传来一声叱骂:“快停住,否则再踏半步我让你血溅当场!”
二人听得大惊,均想:什么人来闯至尊楼,莫非辛辣走出死路闯到此处?相视一眼,奔出房外,只见三名红袍人正围着一人厮杀,这人不是辛辣,却是那天虹。
那三名红袍人滚动出击,三把弯刀交剪劈出,足以骇魂惊魄,那天虹左掌轻晃三下,一股狂风卷向三人,正是一招“观音三摇手”。这三人也委实了得,各拍一掌合三人之力登时化掉了那天戟的掌力,红影飘转中,雪亮的刀光再劈向那天虹。
那天虹背中一刀,惊愤交加,连攻几招杀了一人,另外二人心惊胆寒,出刀更狂更恶毒。那天虹此时武功大长,以一敌二也不落劣势,但要想速战速决,也不可能。
祝雄风道:“青儿,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打发那两人。”玉宛青“嗯”了一声,说道:“风哥哥,你注意安全。”祝雄风拔剑跃起,如疾风刮过,冲入场内,出了三招毙了一人,那天虹压力减缓也杀了一人。
那天虹握住祝雄风的手,喜道:“大哥,有你这在就最好不过了,大师他们就困在前里的花园里。”
祝雄风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那天虹道:“那日同大哥大嫂失散后,我一人来到至尊楼外,寻找入内的机会,也该巧有一批农夫搬运粮食,我就借机扮成一个农夫,趁人不备,混了进来。可是至尊楼内机关太多,我有两次触动了机关,都亏一位白衣蒙面人相助,才得以脱身。白衣蒙面人又教了我一些识别机关的法子及机关的布置,就这样在至尊楼里躲躲藏藏,呆了有七八日。昨日我发现了困大师等人的所在,今日前来搭救,不想碰上了这三人,幸亏大哥助一臂之力,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祝雄风喜道:“那太好了,走,先去救大师脱困再说。”招呼玉宛青一声。玉宛青走过来,那天虹叫了声“嫂子!”,玉宛青脸上一红,心中却无比高兴。
三人刚走几步,突然看到一条红色人影一晃而过,掠向一侧院内,祝雄风见那人是柳若珍,心中一动,说道:“天虹,你同青儿前去救大师他们脱困,我去去就来。”说罢,身形顿起,掠入方才柳若珍所去的小院。
院内,积雪皑皑,几株梅花吐香正艳,幽香袭袭,地上一串脚印通向北首一间高大雄伟的厅室。柳若珍在门口打量片刻,终于闪身而入,祝雄风随后跟入。
厅内装饰之豪华简直可同皇宫大内相比,只见地上俱是清一色光可鉴人的方形玉石,四面墙上缀些金玉古玩,正中悬五颗硕大宝石,璀璨生光,照在一道珍珠串成的门帘上,袅袅香烟从帘内飘出。
祝雄风哪见过这般富贵的所在,登时呆了。
忽地珍珠门帘左右分开,阔步走出一人,只见他一袭盘龙黄袍,绣着暗影牡丹,袖口镶着金丝银线,神态富贵而尊严,正是欧阳杰,其后一人锦锻衣衫百花拼图,光彩熠熠,辉可夺目,正是南惊云。
只听欧阳杰拍手大笑道:“祝雄风,本座候你多时了,你能从八面玲珑阵中走出来,果有非凡的胆识,不虚本座一候啊,哈哈……”
祝雄风听得笑声如梦方醒,道:“是吗?在下欢喜得很,”
南惊云道:“祝贤弟,你我也终于又见面了,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别放于心上,谁让你不识抬举,非要同我作对呢?今日你我可以面对面决斗了,你知道吗?我等这天等得心慌。”
祝雄风道:“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龌龊小人,为达罪恶目的残害了多少无辜?你们用连环诡计驾祸于我,又用重金色相收买意志不坚,贪财好色之徒,处处造谣,蛊惑人心,毁我名声,想让我无路可走,听命于你们。这些奸计原来大妙,可惜事与愿违。”
欧阳杰叹道:“只怪本座一时大意,出了秋凤鸣这个叛徒,害我措手不及险些坏了大事。但本座命中贵人,自有天相,这么一点挫折算什么。哈哈!古往今来,哪个成就大事之人没经历过失败呢?哈哈!你不来,本座委实头痛,如今你既来了本座真是无比欢喜啊,哈哈,不过本座爱惜人才,只盼你能归附教内,共同谋取一番轰轰烈烈青史留名的大业。”
祝雄风冷笑道:“凭你也配青史留名?简直笑掉大牙,让我跟你们这些阴险,卑劣,暴戾,噬血的恶徒混在一起,我恶心欲吐。”
柳若珍忽道:“杰哥,听我句话,改过自新吧!”
欧阳杰怒斥道:“贱人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讲话,改过自新?哈哈……你放屁!当今武林眼见入我股掌中来,我是武林第一人,武林之主啊!这种感觉太过美妙,太刺激了。哈哈……”
祝雄风道:“你为了这一天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背信弃义之事,说出来都让人齿寒。”
欧阳杰眼睛一亮,笑声嘎然而止,道;“你说出来吧,本座洗耳恭听!”
祝雄风道:“你为获取武功与金钱可谓不择手段,昧着良心做尽缺德事。首先,你为了学得上乘武功,花言巧语骗得岳移花的信认,学了她的武功后又把她抛弃;其次,你为得到足够的金钱,转而接近‘富可敌国’,获取信认后又把他的女儿骗到手;再后来,你亲自策划了一件二十年前震惊江湖的大案,你的同伙扮作强盗逼迫柳倾国交出藏宝图,后又残忍地杀人灭口。有了雄厚的钱富,深奥的武功后,你就自己失踪,暗中建起了至尊楼,为了扬至尊楼的名,以便于阴谋诡计的推行,你以逍遥魔君的面目现世,造成江湖上人心慌慌不得安宁,再以所谓的至尊楼主之名出面收拾残局,达到了扬至尊楼大名的目的,有了金钱,武功,显赦的地位后,你就躲在至尊楼里一边策划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一边做着黄粱美梦……”
说到这里,忽听柳若珍惊呼一声,脸色惨变,说道:“当年那抢劫案,竟是你指使的,你好恶毒的心肠,欧阳杰,你狼心狗肺,不是人……”
欧阳杰大笑道:“无毒不丈夫,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哪个能出手软弱?何况一个老头子守着一大笔财富,终日胆惊害怕不知东南西北,哪若借我用来成就一番事业呢?待我大业既成,再为他铸金身做撰文,流传千载,岂非更妙,哈哈。”
柳若珍芳心欲碎,心似刀割,道:“那,那依依身上那一掌是谁打得?”
突听得一个女声道:“本仙子知道,就是顾松风。”随着话声,廖百花走了进来。
众人尽皆大出意外,柳若珍厉声道:“廖百花你这贱人,你还敢来,你,你还我依依……”方待扑向廖百花,就听门外有人道:“娘,我在这里。”柳若珍见依依站在门外心中大喜,也就不再迁怒于廖百花,说道:“依依,过来让娘看看。”
欧阳依依走到祝雄风身旁,叫了声“祝大哥”一张粉脸登时红了个透,低头不语。
柳若珍见她脸上娇羞可人嘴角满含欢喜,竟不看自己一眼,心中既惊又恼,眼光无意间落在了她的腹部,虽说冬日里穿衣加厚,但她乃过来人,仍发现依依小腹微微隆起,心中一惊,难道依依她,她有了身孕?
忽听廖百花道:“柳若珍,你终于明白了吧!”
柳若珍喃喃道:“这一切都像梦一样,怎么可能呢?欧阳杰,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欧阳杰道:“不错,全是真的。”又冲祝雄风狞笑道:“本座有一特点:喜欢的东西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我宁愿把它毁掉。人,也不例外。”
祝雄风道:“我知道,数月前一战后,你如今已经胜券在握,因为你已经找到了打败我的办法。但你真的以为同南惊云双剑合璧就能称雄天下吗?”
欧阳杰道:“应该是这样,唉!你太聪明了,凡事瞒不过你,如本座猜的不错,当日你就猜出了本座与你比剑的真正意图。你既然还敢来,莫非你有了反败为胜的法子?”
祝雄风幽幽叹道:“你也猜得不错,可惜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就像至尊楼内遍布的机关一样,往往可以毁掉前来挑衅之人。”
欧阳杰脸上表情稍纵即逝,道:“你的帮手呢?在哪里?怎么还不出来?”
祝雄风心中凛然:是啊,我的帮手呢?辛辣有没有走出死路呢?
便在这时,有人大喊道:“我在这里。”一条人影出现在祝雄风身边,伸出右手紧握祝雄风左手,随后拥进来数人,大方,木道人,松本,简帮主,松原,那天虹全拥了进来。
辛辣一脸的冷默,连声音都冰冷的骇人,突然之间他似乎又是昔日那个名扬江湖的杀手了。
玉宛青倚靠在一位白衣美妇的身旁,神情甚是亲昵无间,二人脸上泪痕俱都未干。祝雄风心中一喜,知道玉宛青终于寻到了二十年未见面的母亲,欧阳双了。耳中忽又听到有人喊:“大哥哥,楚楚在这里!”祝雄风转脸见一少女欢快地向己奔来,一时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楚见祝雄风沉默不语,也不理自己,一阵伤心涌来,道:“大哥哥,你不理楚楚了。”
祝雄风瞥向玉宛青,见她仍沉溺于母女重逢的喜悦中,对楚楚的话全未听见,心中放下心来,忽然听到一声哀怨的叹息,一看之下,却是欧阳依依,心头登时酸楚紊乱,随即想到:大敌当前,我怎可以先乱了心神?一旦不能制住欧阳杰南惊云二人的联手剑,势必连累他人的白白伤亡,那自己的一番努力岂非全成了泡影?
忽听欧阳杰怒道:“双姐,你为何放他们出来,他们都可是要犯……”
欧阳双叹息一声,道:“杰弟,这二十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就算玉高阳待我冷默绝情休我回娘家,你也不该痛下毒手啊。”
欧阳杰道:“双姐,这世上你是对我最好之人,我一辈子都会记忆犹新。记得小时候谁要是欺负了我,你都会为我报仇,我做错了事,你也总是帮我顶着瞒着,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何我不能为你做点事呢?玉高阳欺侮了你,我当然要替你报这个仇。”
欧阳双道:“真难以想象我痛爱的胞弟,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唉!都怪我小时候太任由你,太护住你,养成了你争强好胜的个性,如今你成了武林罪人,欧阳世家的不屑子孙,这都是我的错啊!”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欧阳杰道:“双姐,你对我的好,我永世铭记,可是万万不该做出这等于我不利的事来。你知道为了今日,我付出了多少?在这个利欲熏心,尔虞我诈的世上,我感到欠你的太多,太多了,双姐,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能否偿还得了……”
南惊云不愧是为奸作歹之徒,心肠绝对比眼镜蛇还要毒上几倍,他从欧阳杰的话里嗅出了主子的真正意图,突然拨剑,刺向欧阳双。
欧阳双绝对想不到南惊云会突然出手,更想不到他一剑刺出来会这么迅急,顿时呆了。玉宛青惊呼一声,拔剑迎向南惊云,廖百花身形一晃,斜刺里撞向南惊云。
只听“当”的一声,玉宛青的剑脱手飞向半空,吓得花容失色,又是“当当”两声,廖百花仓猝间连发的三把飞刀,被南惊云击落两把,剩余一把也准头大失打在墙上。廖百花再转身形,左手一扬,又打出三把飞刀,较之先前三把力道上加大了一倍。
南惊云狞笑声中,骤转身形,向前斜跨三步,长剑倏起刺向廖百花。廖百花见南惊云身法快得不可思议,一道剑光直击而下时已难以闪避,惨呼一声,飞落一旁,扭曲的脸上刻满了愤怒,她从怀中摸出一团丝锦,打开来,右手颤抖地拿起丝锦里包着的如意凤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惨声道:“如意凤钗,如意钗。你害得我好苦啊!”说话间,突然倒转凤钗狠狠刺入心窝,又说了句“如意劫哪!”一绺香魂终飘渺而去。
众人尽皆耸容,忽听得几声哀怨的琴声传来,众人循声一看,只见欧阳依依正自抚琴,或许,她想用一丝琴音来超渡廖百花的灵魂吧。
南惊云刺杀了廖百花后不动声色地退到欧阳杰身侧,二人相视大笑,声震屋瓦,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大笑声中,二人同时出剑,两道剑光霎那间生成了无尽的狂飕,这两道狂飕相互缠结,补陋弥缺,以至无法形容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祝雄风辛辣二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同时错步上前奋力搏杀起来。这只是转眼之间的事便即平静,“当”的一声过后,有人兵刃追地,又听“噗嗵”一声,有人倒了下来,一切都像未曾发生过。
只不过南惊云再也不能施出那套惊天动地的反手剑法来,他的一切雄风报复,恶念昭彰都成了过眼的云烟,随着辛辣一刀插进他的心窝而休止。
欧阳杰喘着粗气,右乳处汩汩流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是以一脸的惊愕,若说那日他败在祝雄风剑下是有意,今日再次失败那就是无意了。
欧阳依依忽然说道:“娘,爹爹,他受伤了!”
柳若珍看了一眼欧阳杰,冷笑道:“他不是你爹,你亲爹是欧阳武,因为他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男人。”
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说出这一番话来,那是何等的勇气!
众人尽皆哗然时,欧阳杰突然晃身上前抓起欧阳依依,纵声大笑,冲出厅外,顿足上屋。
柳若珍惊道:“欧阳杰,你若敢伤依依一个手指头,我跟你没完。”边说边追。
只见欧阳杰穿墙出院,转眼间出了至尊楼向东南方向而去,柳若珍既惊且怕,狂追而下,猛然身侧人影一晃,祝雄风辛辣二人已经超越到了前头。
欧阳杰新败之下,又听柳若珍抖露出自己的无能及依依乃欧阳武亲生一事,直如五雷轰顶,最后的一丝尊严也登时沦丧,只想杀了依依发泄心头的愤恨。他抓住依依一路狂奔,不知不觉奔到了一处山顶上,其速不减大有同依依一起跳崖的企图。
祝雄风虽然拼尽了全力,渐渐缩短了同欧阳杰的距离,但终未追上,眼见他来至崖边,顿时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斜刺里冲出二人,拦住了欧阳杰。欧阳杰吼道:“让开!”一人道:“四弟,你还想逃吗?如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恶行暴露,形同丧家之犬,别休怪二哥不讲兄弟情份,怪只怪自己吧。念及亲兄弟一场,二哥会给你留个全尸,否则留下你命来,也难平众愤。”说话的是欧阳武,欧阳雁笑持剑一旁虎视眈眈。
只听欧阳杰冷笑道:“你是来救你女儿的吧。”欧阳武脸色微笑:“你都知道!”欧阳杰狞笑道:“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嘿嘿!这世上只能我骗人,不能人骗我。欧阳武你现在很高兴,是吗?哈哈。”大笑中双臂一张,把依依掷了出去,其势甚急。欧阳武脸色大变,待转过身来,依依去势如矢,已是救之不急,却见欧阳雁笑斜身扑出,刚好接住了依依。
欧阳武舒了一口气,蓦然间欧阳杰抡掌劈了过来,欧阳武闪过这一掌,跳出圈外,看着气急败坏困兽一般的欧阳杰,心平气和道:“四弟,你既不知悔过,那可更怨不得二哥了,欧阳世家一世英名,全葬于你之手,唉!二哥以大局为重,只好毙了你,才能求得宽恕。你认命吧。”
欧阳杰听得他一番话后,好似镇静了许多,脚在雪地里向后挪移,抬起的双掌缓缓放下,眼睛瞪视昏暗的天空,过了片刻,忽声嘶力竭道:“来吧,你来吧!”
欧阳武心情沉重地向前走了三步,又退了一步,凝视欧阳杰片刻,叹道:“没办法了,如你不死难息众愤。”说话间抢步上前,右手一扬。
只见一团五彩纷呈的针芒霎那间披头盖脸地打向了欧阳杰,在洁白的雪中看来犹是绚丽。
有幸见到这一幕的祝雄风,辛辣,柳若珍,欧阳雁笑,欧阳依依,无不耸容色变。
欧阳杰面上神情霎那间凝固,他转身似乎想闪避,可是这一团针芒的威力太过迅急强悍了,他热血如凝,已被一股强劲的冲力掀翻在雪地上,连他那宽松的黄袍都被密密麻麻的针眼紧紧地钉在了皮肤上,在骤起的寒风中一动不动。他一心想着称霸武林,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最终死在了如意坊的独门暗器——如意手下。
柳若珍突地纵声大笑:“哈哈,他死了!哈哈,罪有应得。”笑声中,一把抢过依依抱在怀中放声大哭。
欧阳武走到这母女身旁,怔视她们良久,道:“依依,你其实是,我的……女儿”
祝雄风蓦地想起了那日西山时欧阳武对欧阳雁笑说得那句话来,当时自己心中还打趣一番,过后就不记得了,想不到,事实正如自己打趣的一般,不幸被自己言中。
这时,大方等群雄也赶到了山顶,看到欧阳杰死在如意手下,俱都舒了一口气。大方道:“欧阳先生大局为重,大义灭亲,此等精神气慨可昭日月,值得尊敬,今日大魔既除,人死万事空仇怨即了,其之祸害,就此不予追究。”
松原道:“大师言之极是,贫道本来恨他要死,既然元凶伏法,那就既往不咎了。”
欧阳武道:“我欧阳家出此不屑子孙,给整个武林带来了一场血腥浩劫,也让欧阳家门庭受辱,我身为一家之主实在无脸面对武林同道。虽然各位开明大义既往不咎,但我却难以宽怒自己,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将此家传之物——如意手弃此崖下,以此为警,望我欧阳家子孙后代,铭记于心。”话音甫落,抖手把金光溜溜的“如意手”掷于崖下,片刻后,听得“啪”的一声,显然已落入了崖底。
欧阳雁笑心中一个劲地惋惜,却也奈何不得这位严谨的二叔,叹息一声,说道:“二叔,婶娘,四叔后事如何处理?”他话音未落,忽听柳若珍怀抱中的欧阳依依大笑一声,挣脱出来,奔向一侧林中,形为极是反常,显是欧阳雁笑的话又触及了她内心的伤痛,情绪失控下挣脱而出。
崖顶陡峭高耸,坡面积雪甚厚,依依一面哭着一面撒足狂奔,欧阳武柳若珍二人其后追随,生怕她有闪失。可是欧阳依依奔速过快,脚下一滑,滚倒雪地上,坡面之上再难收住下滚之势,直坠入崖下面。欧阳武柳若珍追到断崖边,跪在雪地中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祝雄风何尝不是悲痛欲绝,此时此刻有谁能明白他内心的伤痛有多深?他目光呆滞,怔立依依失足坠落的崖边看着昏昏的天空,又看看银白的雪地,心中几次想到了死。
那天虹玉宛青二人分站左右,都怕他会想不开,此时西北风在空中打着一个又一个尖锐的响声吹了过来,刮得地面积雪漫空飞扬,天空更为昏淡,不久鹅毛大雪飘飘而下。
在大方的百般开导下,祝雄风才跟随众人下山。有欧阳双带路,众人再不惧怕至尊楼内的机关。回到至尊楼后,灯已掌上,祝雄风仍是不发一言,眉宇紧锁。
用过晚饭后,因大雪封山,出行不便,众人就留宿在至尊楼内。欧阳杰一死,树倒猢狲散,红灯教顿时瓦解。欧阳双大显巾帼英姿,接手红灯教安排妥当一切,稳住了人心,至尊楼上下一心空前团结,群雄都对欧阳双佩服不已。
过了一日,就是腊月二十九了,大雪仍下个不停,通往谷外的唯一通道已被积雪封锁。群雄都打算留在至尊楼内过年。这天上午,众人正在议事大厅里纵情闲聊,突然听得一声大响,在众人惊愕时,陡闻一串尖笑由厅外传来。众人齐齐望去,见一人大笑着由破碎的门洞里窜了进来。
只见来人一身淡绿衣衫,前后滚花压边,袖口处各绣了一只鸳鸯,衣襟动时,清香袭袭,怀中尚抱着一个长发飘散的女子。一张脸白晰俊雅,笑声虽响,但语调尖细,颇似是女人的声腔,手中一把剑通体青碧,荧光流溢剑气凌然。
楚楚见着来人“咦”了一声,说道:“大哥哥,你看这头猪怎么跑出来了。”又见他手中剑晃动之下似秋水般荡漾,不觉一愣,说道:“秋水剑!”她的说话声惊动了绿衣人怀中的女人,她侧过脸呼道:“楚楚,楚楚。”楚楚这时候也看清了绿衣人所抱的女人,是师父岳移花,不由脱口惊呼:“师父,师父!”
松原见到绿衣人显是大吃一惊,顿时从椅上站了起来,呆了半响,方自说道:“松风师弟,原来……是你!”
绿衣人阴森森道:“大师兄,你还记得我这个松风师弟啊,那太妙了。”说到这里,目光如刀射向祝雄风,道:“祝雄风你认得我吗?”
祝雄风心头惊愕万分,见他手持秋水剑,登时陷入了沉思中,思索片刻,心中恍然:那日在移花宫密室的桌下,曾发了有松动的砖块,当时还道是通风口,如今看来,莫非那通风口正与囚绿衣人的山洞相通?他既能制住岳移花显是练了铁箱下面的剑法,那九招剑法俱是裸体女图,女子练来无碍,但由他个须眉练来却颇有不妥。因男女体质的差异,内功心法也大相径庭,他练了剑谱上的剑法被其阴柔性熏染才变成目前这付模样。斜瞥之下,见他神情与目光中俱有丝丝的娇媚,穿的也是女人的装束,更是深信不疑。
又听松原喊了声“松风师弟”,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他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泰山派第一高手顾松风。这时听得顾松风问向自己,虽觉那声音熟识,但因声调尖细,终未辨出,而是看着顾松风发呆。
只听顾松风狞笑道:“祝雄风,你连秋凤鸣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祝雄风听他自报来历,心中之惊难于言表:秋凤鸣,秋先生难道就是顾松风?想不到他隐藏之深欧阳杰竟尚有不及!这么说那日黄山大会为我辩解时他就已从移花宫脱身,难怪那日所露的一手功夫如此出神入化,原来从那时起已练了移花宫的武功,说道:“秋先生,你堂堂须眉男子汉,何时变得这副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
顾松风道:“秋凤鸣即是我,世上本没有这个人,秋凤鸣三字不过是捏造出来的骗人而已。嘿嘿,那日被你囚于山洞里,谁晓得因祸得福,学了这般精妙的剑招还有这把利刀。”
岳移花挣扎一下,怒道;“顾松风,你偷本宫剑法不得心法要领,变成这个模样,罪有应得。”
顾松风将岳移花抛于地上,一脚踢飞数丈远,瞥了一下眼神,道:“你这贱人,敢说我坏话,哼!”
楚楚叱骂一声,向顾松风连刺数剑,顾松风连鞘带剑一挥而下,“当”的一声,凌厉的剑气隔鞘而出,龙吟不断青光索绕,楚楚的剑一经触及登时断成三截,人也被剑气激荡起来。顾松风目现杀机,道:“臭丫头,我今日要报那羞辱之仇。”说话间,秋水剑破空划向楚楚。
地上的岳移花突然扑在楚楚身上,挡住了这凌厉的一剑,“噗”的一声刺入岳移花体内。剑鞘未除尚有这份骇入力道,可想秋水剑的剑锋之利,有多厉!
顾松风从岳移花身上拔出剑,阴阳怪气道:“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人家手辣,哈哈。”说时发出一阵短促尖细的笑声。
楚楚扑在岳移花身上放声大哭。
岳移花道:“师父清白已遭这恶贼玷污,早想一死,只是念及你年幼无知,移花宫门户无人执掌,才忍辱偷生至今,楚……”说到这里,声音已显急促,吐字困难,仍振奋道:“楚楚,答应师父,终,生,不,得背叛移,花宫,发,扬,光,大,楚……楚,答,答应……”终未说完,头一歪,便即气绝。楚楚伏在岳移花身上直哭得死去活来。
见此一幕,松原怒道:“松风,休要放肆!”
顾松风冷笑道:“大师兄,你不要逼我动手。”目光射向松原,松原脸上变色,避至一旁,不再言语。顾松风道:“祝雄风该轮到你了,让你多活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感激才是。为何愁眉苦脸?
祝雄风道:“我只有一点不明白,你以前三番两次鼓励我,帮我到底为什么?”
顾松风仰天大笑三声,说道:“为什么?为的利用你,利用你同欧阳杰斗个不停,你们之间只要斗个不停,我就高兴,不论谁输论赢,于我都有莫大益处。现在欧阳杰死了,就该我来收拾残局了,我正一步一步迈向胜利,走向属于我的权柄财富。而你这个棋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了。人生如棋,我的每一步计划都经过深思熟虑,反复论证,其深远之用意,岂是欧阳杰匹夫之流所能领悟的?哼哼!跟我斗最终只有失败一条路,大好的成就尽归我所有,经营了二十年的红灯教最终还不是在为我造就一切。欧阳杰啊!欧阳杰,你用尽心机不择手段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哪若我坐享其成,哈哈!略施小计,这自命不凡的祝雄风还是乖乖听我的话,为我办事为我杀人?除去了欧阳杰这个绊脚石,你这粒棋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哈哈。”
众人听到顾松风的话无不脸上变色,想不到他城府如此深沉,心机如此缜密,比之欧阳杰尚高一筹,心中尽皆不安起来。
只听祝雄风道:“好厉害的计谋,好厉害的过河拆桥,你真以为你是真正的赢家吗?”
顾松风止住狂笑道:“你说说看。”
祝雄风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关键时刻,卒子尚能将军,何况你根本就忘了致命的一点。”
顾松风惊道:“哪一点?”
祝雄风道:“那就是你太狂妄自大了。”说话间,轻轻刺出一剑,只有一剑。
这一剑包含着数个奇幻的变化,这一剑方自刺出,霎那间生出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这是一种凛然正义的王者之气,在这一剑中,揉合了他的意志,精神,嫉恶如仇的本性。他的剑之魂在霎那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挥,锋芒毕露,举世皆惊,无坚不摧,足可荡涤世上一切代表罪恶的丑陋物体。
这一剑中有了灵性,一挥而就,有幸见到之人莫不耸容骇惊,心神俱碎。
顾松风拔出了秋水剑,转眼间将学自移花宫的七式剑招从头施到了尾,出剑之快可以用风来形容。
但是,只听得“铮”一声刺耳的尖啸,一道青光同一溜火星在半空里彼此缠绕片刻,慢慢消失了,一切又平静下来。
顾松风身子站得笔直,剑还在手里,青光依旧荧绕,可是他的咽喉上多了一个洞口,血正汩汩冒出来,许久“卟嗵”一声,身体倒在地上。
真正的至奸至恶之人终得伏法。一切都在无意中让人难以欲料,最终又让人相信天意。
至尊楼,楼尚在,但已经失了它的雄霸之气。
雪依旧纷纷扬扬,落在哪里它都是雪,至尊楼内也概莫能外。是以至尊楼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操纵它为非作歹的奸恶之徒。谋图霸权之人已死,那它的罪名也将像这飘扬的雪一样,终将消逝无痕。
群雄在至尊楼里过了一个欢快新年,一直俟到初八,才相顾离开,临行时,又记住了来年的一个日子,四月初八。
大方在欧阳双的帮助下,终于找回了《易筋经》,欢欢喜喜地赶赴少林寺。
欧阳双把至尊楼内的所有机关暗道迷宫,通通关闭后,把至尊楼交由一个信任可靠之人代为管理,先同祝雄风玉宛青二人把楚楚送回移花宫。
祝雄风督促她好好练功,不得忘了师父的遗训。三人在移花宫住了一宿,第二日,同楚楚洒泪而别。
不一日回到杭州,把公平府重新修建,一切收拾妥当就等四月初八那个日子了。
其间,祝雄风玉宛青二人又一同去了一趟欧阳依依失足坠落的断崖。费尽千辛万苦下到崖底却一无所获,欧阳依依竟是尸骨无存了,祝雄风悲伤些时日,虽玉宛青百般开导,总是不见喜色。
这一日到了开封。开封乃二人邂逅相识相恋的地方,虽春寒料峭,但毕竟在二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同,在玉宛青的柔情抚慰下,祝雄风终于从依依命丧崖底的伤痛中走了出来,脸上始有喜色也多了欢声。
二人在开封呆了数日,这天上午照例去城南的荷园玩,忽见树下有群小孩在打架,细看之下,却是五个个矮的围打一个个高的。那个高的男孩足足比个矮的五人高出一头,却毫不还手,站着一动也不动,任凭那五个人踢打,连哼都不哼一声,目中全是迷茫之色。
这五个男孩各自打了一通,见高个男孩如同木偶一般,俱都兴味索然,骂骂咧咧地走了。
祝玉二人看着奇怪,想不明白这高个男孩何以会受尽欺凌不还手。待五男孩走后,高个男孩始有泪水滚出,只见他右手在怀中掏出一只馒头来,左右看看,脸上忽现喜色,用脏得发亮的袖口擦了一把鼻涕,张口咬向馒头,馒头已送到了嘴边,却又打住,摇摇头咽下一口水,又放入怀中,转身而去。祝玉二人均觉奇怪,便跟在男孩后面。
那男孩左转右拐,走了大半个时辰,在一处破烂的茅草屋前停住,看看四下无人,打开篱笆一样的门走了进去。
祝玉二人见这茅草屋四处透风,似乎随时都有会摇摇欲倒,均想:这男孩来这茅屋做甚?二人见男孩穿着甚至是单薄破烂都认为他是个乞丐,还道这是他的家呢。
忽听茅屋里传来说话声,那男孩道:“娘,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得?”只听得咳嗽几声,一个女声喜道:“俊儿,哪里来的馒头?”男孩吱唔道:“娘,是,是……”女声道:“俊儿,娘不是经常告诉你人穷志不短的道理,你怎么还去拿人家的东西。”
二人听茅屋里传出女人说声,均想:原来里面住着乞丐母子俩,难怪那男孩被五个人围着打而不还手,原是偷了馒头。自己不舍得吃,却带回给娘吃,倒是个孝顺的孩子。而更想不到那做母亲的却训斥起来,听她言语是个知书知理之人,也不知是从哪里落难而来,当下透过茅屋的缝隙向里面看去。
只见地上支一只床板,床板上半卧着一位妇人,那男孩正跪于面前,只听妇人道:“俊儿,你爹做了坏事遭了报应,害我们母子俩人流离失所,遭人白眼受尽人欺。可我们做人要有志气啊!俊儿,娘这下半辈子可就全指望你了,希望你日后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可你不学好,去偷人家的东西,呜呜。”说着哭了起来,男孩见母亲哭了,也扑在了妇人腿上放声大哭。
哭了半响,那妇人先擦干了男孩脸上的泪水,又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说道:“俊儿,来,扶娘起来。”男孩“嗯”了一声,用肩帮搀住妇人的一只胳膊,搀起妇人,说道:“娘,你要干什么?”妇人道:“娘这几日气色好了,咳嗽也没有那么厉害,活动活动就可以干活。”男孩央求道:“娘,你病还没有好,不可以干活。”妇人苦笑道:“没事。”说到这里,又是大咳起来。
玉宛青见到这对孤儿寡母如此坚强,心中既佩服又感动,想到自己刚和母亲相认的一幕,心中一酸,滴下几滴泪来,转脸看去,祝难风也眼圈红红,心想:风哥哥,也被这对母子感动了。
忽听祝雄风道:“青儿,你知道这对母子是谁吗?”玉宛青道:“一对落难的母子啊!”祝雄风道:“他们正是乐艳春,南俊母子啊!”玉宛青大吃一惊,再看向那妇人,见她虽面色憔悴,却丝毫掩饰不住端庄秀丽的模样。
祝雄风道:“青儿,你进去多给他们点银子,给了就走。”玉宛青点点头,接过祝雄风递过的钱袋,用手掂量一下,有七八两,当下推门走进茅屋。
乐艳春见有人进来,吓了一跳,道:“姑娘,你,你找谁?”
玉宛青道:“我家老爷见你们母子俩孤苦伶仃,心生怜悯特意让我送点银子来。”说时递过钱袋。
乐艳春并不接,怯声道:“敢问姑娘你家老爷是谁?我们母子二人并不相识。”
玉宛青道:“我家老爷姓祝,他看到你们母子俩受苦,心中不舒服,就遣我送点银两,以解燃眉之急,不要问太多,拿着就是。”说罢,硬把钱袋塞到了乐艳春手中,转身出门,同祝雄风携手而去。
第二日,二人临行前再来茅屋却不见了乐艳春母子,二人都心生奇怪不已。
四个月后,正当阳春四月,杭州城已是一片花的海洋。
重新装修后的公平府,重焕昔日的繁盛,全府上下其乐融融,热闹非凡,正忙于祝雄风玉宛青二人的大婚之喜。二人虽在荒岛时已经盟誓成婚,但祝雄风总觉得太对不住玉宛青,特意请大方作证婚姻人,正大光明地名媒正娶。
其间,江湖上三山五岳名门世家各帮各派俱都送来喜礼,鼎盛一时。最令祝雄风感动的是辛辣柔柔二人送来的礼物,一块三十斤覆满青苔的石头,上面刻着“终老于此,无怨无悔”八个字,竟同那日在峡谷峭壁上所刻的一般无二,只是字迹小了点而已。
酒尽客散,二人近得洞房。
昏淡的烛光下,祝雄风掀开玉宛青的红盖头,在红烛流丹下,只觉她娇媚无限,楚楚含情,登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感。
祝雄风道:“青儿,这样就不会亏待于你,我也内心踏实许多。”玉宛青道:“风哥哥,我太感动了。”祝雄风把揽于怀中凝视片刻,在香腮上亲了一口,待要吹灭烛光,洞房外面忽传来说话声,二人凝神细听。
只听一女声道:“你怎么还在犹豫?以他的为人断然不会计较前嫌。”一男声道:“我几次想害他,只怕他不会原谅我。”女声道:“你要是怕了,我来拍门。你现在怎么这么胆小,当初你对我时……”声音忽小的听不见。男声道:“那我试试看。”接着听得脚步声渐近。
祝雄风知道来的人是华一刀,姚牧歌二人,当下拉开房门同玉宛青携手而出,笑嘻嘻地看着门外的华一刀姚牧歌二人。
姚牧歌虽一身粗布衣着,但娇艳妩媚终究不改,华一刀似乎甚是拘谨在门口踱着步子,见到房门大开,走出二人时,走上两步拱手,道:“少侠,女侠今日新喜,我夫妇二人白日不敢前来道喜,怕扫了雅兴,趁此黑夜冒昧打挠,献上薄礼,表表心意。”
祝雄风听华一刀称“夫妇二人”,心中大惊,待见到姚牧歌站在月光下,满目的欣慰,自己同她初次相识时的那种韵味又现脸上,心中登时高兴,喜道:“同喜同贺。”
华一刀弯下腰来,手腕微抬,一道精突自发出。
祝雄风心中大骇,还道华一刀要趁机偷袭,哪知细看之下才舒了口气,只见华一刀双手捧着一对银光闪闪的东西奉于面前,借着屋内的烛火一看之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华一刀捧在掌中的是一对做工精妙的银质小人,只是一对小人的面相却同祝玉二人惟妙惟肖,显是颇费一番心机。
二人都不胜欢喜,于是收了礼物。
华一刀也是欢喜不已,在祝贺声中,牵着姚牧歌的手双双离去。
祝雄风见他二人相携而去,举止甚至是融洽,心中一喜,不由得把玉宛青抱了起来,走进洞房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