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池躬身道:“太子乃国之储君,未来之天子,当然百神呵护,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哼!就他那痨病身子骨,呈个屁的祥——哦-!本王知道了,你是担心本王一旦当了太子,你的日子会不好过,哈哈哈,你放心,本王虽然说过要灭你九族,不过,你的两个美妾,本王还是会留下来的,本王会亲自替你照顾她们,好好照顾她们的……”朱高煦与纪纲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纵声大笑。
杨秋池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烧到脑袋顶了,有一种冲动要去拔枪,给这两个王八蛋一人一粒花生米,敲了他们的沙罐。
正在这时,进里面呈报的门房回来了,对杨秋池道:“侯爷,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杨秋池转身出了客厅,身后传来那两人得意的淫笑。
宋芸儿刚才和南宫雄他们等在外面,不知道客厅里面的情况,此刻见杨秋池怒气冲冲出来,急忙问道:“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杨秋池咬牙切齿低声道:“这两个狗贼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芸儿还要再问,杨秋池一摆手,拉着她进了太子内府。
这太子府比皇宫内院却也小不了多少了,他们在护卫带领下,穿过亭台楼阁,九曲长廊,绕了大半天,这才来到太子的寝宫。
太子正斜倚在床上,脸色煞白,紧闭双眼。右手捂着心口,艰难地呼呼喘着粗气。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做在床边,拉着太子朱高炽的左手,忧心忡忡望着太子。两名太医坐在床边凳子上。一人正在给太子号脉,杨秋池和宋芸儿不敢打扰,静立一旁。
侍女上前低声道:“殿下,杨侯爷来看您来了。”
听了这话,太子微微张眼,望见了杨秋池和宋芸儿,点了点头,随即又痛苦地闭上双眼,揪紧了心口地衣袍。
杨秋池见他那付痛苦的样子,不敢惹他说话。只是静静地守候着。
这位太医号完脉,换上另外一位太医号脉,又等了好一会。两位太医低声地嘀咕着什么。随后开出了药方,让背着大大的药箱的随行药童照方抓药煎熬。
这期间,太子一直喘着粗气,紧闭双眼,手捂心口。神情十分痛苦。
见此情景,杨秋池估计太子得地是心血管系统方面的疾病,具体是那一类心脏病。没有经过诊断,他也说不清。
正在这时,门外匆匆进来一名侍女说道:“太子殿下,皇上来看您来了。”
随即,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数名太监宫女进到门口,两厢侧立,一名太监高声唱道:“圣驾到-!跪迎!”
杨秋池等人急忙跪倒,坐在床边上的那小孩也跟着跪倒。片刻。明成祖脸色阴沉进了房里。
明成祖摆了摆手,让他们青身,走到那小孩面前,亲自将他搀扶了起来。那小孩泪如雨下:“皇爷爷,我爹爹他……呜呜呜”
明成祖爱怜地抚摸了一下那小孩的头:“基儿,别担心,有皇爷爷在,你爹不会有事的。”
杨秋池这才明白,这小孩就是太子殿下的长子朱瞻基。看这样子,明成祖对他的这个孙子十分的喜爱。
明成祖对杨秋池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走到床边,朱高炽已经知道父皇来了,挣扎着要起身,明成祖按住他的肩膀,示意让他躺下,低声问道:“高炽,感觉如何?”
朱高炽捂着心口,艰难地说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感到心口绞痛,好难受。”
明成祖点点头,向那两个太医招了招手,将他们两叫到一旁,低声问道:“太子病情如何?”
两个太医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名躬身:“回禀皇上,太子这病是‘心痹’,与前几次发作时的病症一样,都是心脾气血亏虚,正气不足,风、寒、湿、热之邪从皮毛外侵犯血脉,脾为湿困不能运化水湿水气凌心射肺,因而胸闷、心慌、气喘,下肢浮肿……”
另一个太医也躬身道:“没错,太子地病必须补心脾、化气行水、驱风活血通络。臣等已经用当归、白芍、桂枝、丹参、羌活、独活、茯神……”
“行了行了,不用说那么详细,你们就说说太子的病要不要紧就行了。”
“服了药之后,性命应该无妨,只是,太子这病,发病突然,相较前几次,病情有日益严重的症象,臣等虽然已经对症下药,缓解病痛,只是……”
明成祖皱了皱眉:“只是什么?”
“微臣不敢!”两位太医惶恐地跪下磕头。
“恕你们无罪,起来说罢。”
“谢皇上。”两位太医站起身,当先一位太医望了望另一个太医,见对方点点头,这才说道:“回禀皇上,这些年来,太子这心口痛发作已经不下十数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发病之前没有任何症状,突然发病,让人防不胜防,也无法预知。这些年来,为太子地病如何诊治,太医院所有太医多次会诊,都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办法能彻底治愈断根。所以,微臣们担心,将来某一天,太子病情最终将会恶化,那时候……”
明成祖沉重地说道:“据你们诊断,太子还有多少时日?”
“这个不好判断,多则三五年,少则三五月,都有可能。当然,也不排除有奇迹发生,太子益年千岁……”
明成祖希望有奇迹,但残酷的政治斗争告诉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天上掉下来的奇迹上。必须有所准备才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回到了床边。
明成祖和太医的说话虽轻,不过距离太子虽然远,却距离杨秋池比较近。加上他这段时间跟着柳若冰苦练武功。耳力劲渐长。声音虽小,他却还能勉强听见,听了两位太医地话,不由吃了一惊。
太子病情严重,这太子位恐怕要换,看明成祖对二皇子朱高煦的喜爱,这太子位一有**会传给二皇子,那自己可就要倒霉了。看来,自己的官也当到头了,整天提心吊胆。这官当着也没意思了,还是尽早想想后路,趁二皇子还没继位。对自己还不能怎么样地时候,赶紧想法开溜吧。
离开太子府回到家里,杨秋池将众女召集在一起,说了这事,把自己地担心也说了。
众女也都是心头一沉。眼看着杨秋池与纪纲的争斗开始占了上风的时候,又出了太子病重的事情,如果真要换了太子。换成二皇子朱高煦,除非他们杨家造反,否则,就只有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条路了。
众女商量了一会,最终的主意就是,看这架势,皇上很可能近期会有动作,对太子位作出新的决定,一旦皇上决定将太子位转给二皇子朱高煦。也就不用与纪纲他们斗了,立即开始着手准备变卖家产秘密潜逃海外,过逍遥日子去。
有了主意,也就心安了。
第二天早朝,天还没亮,杨秋池按点来到皇宫九卿房,等候上朝。古代的人晚上娱乐活动很少,所以习惯早睡早起,一般一更就上床了,而所谓的夜半三更,其实也就是十二点地时候,对古人来说已经睡了一觉了,而我们现代人好多都还在潇洒走一回。
薛禄见到杨秋池,格外亲热,拉着他的手两人坐下聊天,杨秋池这几天大闹北镇抚司、法场和午门,当着皇上地面验尸推翻公主哥哥云愣杀人冤案,都已经在京城传遍了。那时候不像现在,太多的消息可以让他去关注,所以,这消息传得快,震动也大。许多官员也都知道了,有骨气的佩服杨秋池地官员都纷纷过来与杨秋池见礼聊天,不敢惹纪纲的没胆量但心里佩服的官员,也是远远对杨秋池微笑。而纪纲的死党们则阴着个脸观察着,看看有哪些不怕死的敢与纪纲对着干。
薛都督已经与杨秋池说好了共进退,这两天也知道杨秋池在与纪纲地交锋中已经开始渐占上风,对杨秋池更是充满了信心,所以此刻与杨秋池那是谈笑风生。
正在这时,纪纲柱着拐杖走了进来,众官僚纷纷避让。纪纲看见薛都督与杨秋池正在说笑,脸一沉,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薛都督脸上微有些尴尬,站起身,向纪纲拱了拱手:“纪大人,早啊!”
薛都督生性谨小慎微,牵挂的太多,不敢与纪纲斗,其实他身为五军都督府,超品侯爷,又手握重兵,也是明成祖的重臣,真要与纪纲斗起来,鹿死谁手却也不一定。不过,他虽然打定了主意与杨秋池共进退,却还是不敢公然得罪纪纲。故此还是客套着给纪纲见了礼。
纪纲却好像没看见他一般,走到杨秋池面前,阴阴一笑,拱了拱手:“杨大人,您早啊?”
杨秋池还了一礼:“纪大人早!”便不再言语。
纪纲斜了旁边薛都督一眼,续道:“杨大人,本官原来地护卫林远奸杀薛都督爱妾和两个丫鬟,皇上命你将他处死,准备什么时候行刑啊?本官还等着给他收尸呢。”
薛都督又惊又喜,问道:“杨大人,原来这个案子已经破了阿,太好了,我刚才怎么没听你说起呢?”
杨秋池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自己已经将林远无罪释放的事情还不能说,免得打草惊蛇,不仅引起纪纲对还没有逃远的林远的追杀,更引起他的警惕,那会误事的。
杨秋池道:“皇上的确有圣命,只不过,并没有限定本官什么时候行刑,而且。这是本官的事情,就不劳纪大人费心了。”
纪纲皱了皱眉:“杨大人,皇上虽然没有限定你行刑时间,毕竟薛大人还等着为他的爱妾报仇雪恨呢。”转头对薛都督道:“本官说地没错吧?薛大人。”
薛都督陪笑道:“是。如果查出了真凶,本官当然希望早日将真凶正法,告慰本官爱妾在天之灵。”
杨秋池不得已,对薛禄说道:“薛大人,这件案子尚有一些细节没有查清,所以,我没有告诉你,等全案水落石出之时,自会向薛大人禀报地。”
纪纲一声冷笑:“杨大人就不要在这里给我们打马虎眼了,其实。你已经将林远私自释放,本官说的没错吧?”
杨秋池心中一沉,这纪纲消息还真灵通。释放林远的时候,只有宋芸儿和南宫雄、徐石陵、石秋涧四个人在场,这四人他都信得过,不可能泄漏消息。肯定是林远被提出大牢,而又一直没有送回去。也没有转到别的监牢地消息,所以将这消息通报了纪纲,纪纲立即猜到了林远被自己释放。
看来。南镇抚司大狱或者什么地方,还有纪纲的眼线。这也难怪,纪纲统领锦衣卫多年,虽然自己对南镇抚司大力改造,却还是没有根除纪纲的所有眼线,这些眼线多如牛毛而又隐藏很深,要想彻底清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纪纲取而代之。自己当指挥使。
纪纲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杨秋池立即知道等一会早朝,纪纲恐怕要找自己麻烦。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应对。
薛都督却很是不解地望着杨秋池:“杨大人,你为何将真凶释放呢?”
纪纲这厮十分狡猾,企图用这件事来分化自己与薛都督的联盟,事到如今,杨秋池只能与薛禄实话实说,否则会失去薛禄这个重要的盟友。再说了,现在也隐瞒不了了,等一会上朝,纪纲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那时候自己也是要说明缘由的,不如现在先说。
想罢,杨秋池将薛禄拉到远处,这才低声道:“薛大人,林远并不是真凶,真凶应该另有其人,我正在继续侦查。这纪纲想用这件事来分化咱们,咱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薛禄一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是说嘛,如果杨大人你找到了真凶,没有必要向我隐瞒的啊。”
杨秋池笑了笑:“皇上命我杀了林远,给你一个交代,可林远不是真凶,我不能杀害无辜,等一会上朝,纪纲肯定会用这件事来为难我。”
薛禄一惊:“那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想好应对之策,只是等一会恐怕需要薛都督帮我美言两句才行。”
薛禄躬身一礼:“杨大人为了薛某的事情,被纪纲这厮找碴陷害,薛某颇为内疚,杨大人放心,等一会上朝,薛某一定据理力争,不让纪纲这厮得逞。”
正说话间,早朝时间到,众官僚按照品秩大小列队进了谨身殿,依次排号跪迎皇上出来龙座上就座之后,三呼万岁,这才平身,侧身而立。
司礼太监高声唱道:“有事则奏,无事退朝-!”
纪纲迈步出列,躬身道:“万岁,微臣原属下林远,奸杀薛都督爱妾及丫鬟二人,圣命斩首。林远虽是微臣下属,但与微臣情同兄弟,闻此噩耗,微臣痛心疾首,但念兄弟一场,想给他收尸厚葬,只是不知何时处斩,特启奏皇上,恳请龙恩定下赐死之日,微臣好去收尸。”
明成祖微微点头:“纪爱卿对属下宽厚仁爱,可叹可嘉。”转头望向杨秋池:“杨爱卿,那林远就明日处斩吧,处斩前通知纪爱卿,好让他派人去收尸。”
杨秋池心中开始狂跳,硬着头皮迈步出列,躬身道:“万岁,林远不能斩。”
明成祖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微臣已经查清楚,林远不是奸杀薛都督爱妾的真凶,是无辜地,故不能斩。”
“那真凶是谁?”
“微臣正在进一步侦查,目前尚未破案。”
明成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前次说这林远是真凶,现在又说不是,是何道理?”
“微臣前次只说林远有重大犯罪嫌疑。但凡刑名罪案,有三五个重大犯罪嫌疑,并不稀奇,臣等需要做的工作。就是从这些重大犯罪嫌疑中排除无辜冤枉者,而查出真凶来。”
“既然这林远已经不是真凶,那真凶你有没有线索,这案件如何了断?”
杨秋池深深一礼:“虽然真凶未露踪迹,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落网一天。微臣会尽心竭力,侦破此案。”
“要是找不到真凶呢?”
“臣以为,就算找不到真凶,也不能枉杀无辜定罪了案!”
“大胆!”纪纲一声断喝。“杨大人,你竟然胆敢在公堂之上,指责皇上枉杀无辜。该当何罪?”
“本官躬为应天府府尹,断问刑名,只依太祖钦定〈大明律问案,有罪则纠,明知无罪。却断不会枉判,否则,这故意入人罪的罪责。本官也担当不起!”
纪纲指着杨秋池笑道:“哈哈,你当不起故意入人之罪,那就要当抗旨欺君之罪!”
“纪大人此言差矣!”薛都督迈步出列,向明成祖躬身道:“微臣爱妾被杀,固然渴望缉拿真凶归案,为爱妾报仇,不过,如果滥用旁人定罪充数,以了结此案。却也不是微臣所期盼地。”
纪纲道:“你……你怎么知道皇上滥用旁人顶罪了?这案子是皇上钦定,你这么说,分明是藐视圣上!实属大逆不道!”
杨秋池冷冷一笑:“我们大逆不道?有地人明知林远不是本案真凶,实属无罪,却要将其送给本官砍头,这是否就算有道呢?”
纪纲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敢诽谤本官?”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怎么知道我是说的你?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哈哈。”
纪纲脸色更是难看,手指杨秋池:“你……你抗旨不遵,私放钦犯,还敢嘴硬……”
“行了!”龙座上明成祖喝了一声,“朕已经警告过你们两,再要窝里斗,以抗旨论,怎么说着说着又顶起来了?难道当真要逼朕对你们两人施以廷杖吗?”
纪纲和杨秋池急忙跪倒磕头,连称不敢了。
明成祖重重哼了一声,停了半晌,对杨秋池道:“杨爱卿,你当真将林远释放了?”
杨秋池道:“微臣已经排除了他是奸杀薛都督爱妾的真凶的嫌疑,现在并没有证据征明他有罪,故此将其释放。”
杨秋池有些担心明成祖会问自己根据什么证据证明他无罪,这证据涉及到血型鉴定这种现代问题,那就麻烦了。幸好上次杨秋池在午门两次验尸所说地一大套,已经将明成祖绕得云里雾里的,知道问也是白搭,无非又是一通不知所云的话,干脆不问。
明成祖盯着杨秋池,心想,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憨地人,这案子明显十分的棘手,自己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下,他居然不下,还抗旨将人犯放了,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要是这么所谓秉公执法,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啊。
明成祖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道:“杨爱卿,这为官之道,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杨秋池磕头道:“万岁看重的是微臣侦破案件,稽查真凶主谋的本事,而不是浑浑噩噩无中生陷害无辜的本事,微臣承蒙圣恩,执掌应天府府尹一职,自当秉公执法,既不轻纵一名罪犯,也不冤枉一位无辜。微臣是这么理解圣意的,所以才这么做。”
明成祖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对薛都督道:“薛爱卿说得有理,报仇也要找到真凶,不能乱拉一个人顶数,那就不叫报仇。”转头对杨秋池道:“好吧,杨爱卿,这案子是你在侦破,既然你认为林远不是真凶,那的确不该砍头,朕准你继续稽查此案,早日缉拿真凶归案。”
杨秋池磕头道:“微臣领旨,谢主龙恩!”斜眼望了纪纲一眼,只见他神情有些沮丧,心中颇为得意,这一回合又赢了,随着皇上对自己了解地加深,杨秋池对这场斗争越来越有信心了。
明成祖道:“杨爱卿、纪爱卿、薛爱卿及其他五军都督府都督,六部尚书、大理寺、通政司、督察院九卿,及内阁首辅学士胡广、内阁学士杨荣、杨士奇,随朕到文渊阁议事。退朝吧!”说罢,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