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会过乡试官员之后,因为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几人也随意的闲逛起来,遇到相识之人纷纷上前礼貌招呼,随着来客越来越多,场面也变得有些喧闹起来.
“袁兄、张兄、孙兄。”
沈轩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笑呵呵的向几人问好,从他身上的着装可以知道,他非常重视今天的宴会,人逢喜事精神爽,若不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单看衣服,谁都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名门公子,可见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一点都没假。
“沈兄安好。”几人拱手还礼。
“这里有点吵,反正知府大人还没有来,宴会也没有开始,不如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看着这里一片吵嚷的场面,张信不怎么喜欢,提议到那清静偏僻之处。
几人也没有意见,随之远离宴会中心会场,来到一处环境幽静的地方,可惜这里虽有草木,但却显得很荒芜,秋天正是百花调凌的季节,除了某些特殊花种之外,其他草木也逐渐枯黄败落了,因为几人是过来躲热闹的,所以也不在意这里的景色如何,况且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宴会那边的情况。
“今天来的当地名流还真多。”张信看到宴会场地那边举人们纷纷围绕在那些权贵身边曲意逢迎,不由微微讽刺说道:“不过刚好一人提携一个举子,不然他们不够分,可能会打起来。”
“子诚,莫要胡言。”孙进忙劝阻道。心里却深以为然。原来以为是今日的鹿鸣宴乃是一件风雅之事,没有想到也变得功利起来,而一旁的沈轩却稍微有些尴尬,因为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少做,索性闭口不语。
“子诚,不要管闲事,人家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袁方轻轻揭过这事,转而说起另外的事情来:“如果莫夫子能看到我们能出现在这里,想必他老人家应该很高兴。^^^^”
“确实如此。莫学正费尽心思。无非是希望我们能在这次乡试中脱颖而出,我们总算没有辜负他地教诲之恩。”孙进深有感触地说道。
“既然如此,等鹿鸣宴结束后,我们就回州学吧,先去向莫夫子报喜,然后再回家庆贺。也不差那么一点时间。”张信的提议得到几人的赞同。
“还想请各位到在下府中小住几日,没有想到你们这般急迫,真是可惜。”沈轩诚恳说道,不过也不能妨碍别人尊师重道,只好放弃这个决定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袁方安慰道:“到时我们一起赴京赶考,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一言为定。”沈轩喜出望外,深怕袁方反悔。急忙肯定下来。
“放心,子直还会骗你不成,别说那么多了,知府大人驾到,宴会准备开始,我们快些过去吧。”张胜一直在关注那边的情况,有什么动静都一清二楚。
几人疾步而去,到达会场之时。正好是众位举子向知府行礼之际。幸好来得及时,不然失礼于人前。在官员们心里留下坏印象,那就不好了,随着知府的命令,自然会有仆役上前邀请各位举子按序号入座,基本是按名次分排下来的,张信几人也无奈的散去。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当众人坐定安稳之后,旁边有人奏起乐来,正是诗经小雅里的鹿鸣篇,鹿鸣为小雅里地第一篇,诗文描写了古代贵族盛宴宾客、歌功颂德地场面,表达对宾客品德的赞美和燕乐嘉宾之情,“鹿”与“禄”谐音,“鹿鸣”遂有科举及第之意,后来鹿鸣诗由贵族宴会乐歌演变为官府宴请科举及第举子专门宴会上的主题歌,称鹿鸣宴。===
随着时代的演化,鹿鸣宴也逐渐变成乡试过必定举行的一项传统活动,每当乡试放榜之后,当地官府定要举办鹿鸣宴,歌鹿鸣诗,作魁星舞,以此赞美举子佳才,庆祝科举及第,并预祝举子赴京参加会试大魁天下,独占鳌头。
宴会开始后,张信因为是乡试第一,安排的座位与知府官员们地席位非常的接近,如果是其他人,这个时候肯定想尽办法上前搭腔,这并不是虚言,同席的其他举子现在就是这样子做的,不断的在迎奉知府。
能进前十的举子,家世背景非同一般,知府大人也不敢小,现在同在席中奉承知府,知府大人肯定非常给面子,也不拖大总是和颜悦色的与他们对话,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知府大人在爱惜人才呢。
张信在席上表现非常平庸,既没有故作孤傲引人注目,也不会低调得让人侧目而视,反正就是随大流,只是在附和着其他人,在这个欢聚地时刻,这么多当地权贵名士在观看着,不管是谁的行动都是小心谨慎着,不想在人前失仪,而张信预想中的文斗场面并没有出现,席上既没有吟诗作对,又没有谈经论典,只不过是在说些吉庆之言。
正当张信以为这鹿鸣宴就这么结束的时候,知府大人忽然站了起来走出席位,向众位举子示意,当众人不知所措的肃立恭听之后,知府这才扬声说道:“本府公务繁忙,暂且先行一步,各位还请继续。”
恭送知府大人离开之后,在场的人有些露出了然之色,有些还在迷惑不解,经过明白人的提点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每次鹿鸣宴,地方官员总会在中途退席,留下时间给各位举子尽情发挥,不然有官员在,才子们小心翼翼侍候着。怎么会有机会显露才艺呢。
此时。^^^^鹿鸣宴才正式开始,宴会的气氛随着知府地离去推向**,宴会中地才子们开始暴露出本性来,争相卖弄自己地才学,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无处不谈,反正只要是雅致之事,就要拿出来炫耀,享受别人羡慕地目光。
而张信这这方面一点也不感兴趣,真想直接学知府一样中途走人。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张信干脆一个人在那默默独饮,没有理会同席的其他人在这里虚伪奉承。
“张解元,为何总是沉默不言,难道是瞧不起我们。”嫉妒是原罪,张信是这次乡试的解元,当然有人暗暗在怨恨。知府大人尚在席中的时候,为了保持风度,谁也不敢轻言挑衅,现在可以毫无顾虑了。
预料之中的场面终于出现,张信冷笑不言,就是不理会他们,难道他们还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不逊,打架斗殴不成。席中的各位才子也明白这个道理,谁也不想失去风度在人前失礼,就算出言嘲笑讽刺也不可以,因为张信是乡试第一,如果说他才学不成,那他们不是更差劲,或者他们这是在怀疑这次乡试的公正。
那么他们这就是在质疑主持这次乡试的官员们,这简直就是在藐视考官们。他们可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张信始终不发一语,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事后说张信故作清高,目中无人,持人傲物。
“既然张兄瞧不起我等,那在下也无话可说。”刚才说话之人见张信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更加恼怒,勉强微笑说道:“我等才疏学浅,不配与张兄交谈。”
这句话把在席上地众人都套进去了,虽然是小伎俩,不过还是非常有效果地,同席的举子纷纷向看张信,看他有何反应。
“你能有自知之明,还不算糊涂。”张信淡淡说道,自己可不是圣人,凭什么一定要迎合他们,此话一出,席中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而说话之人脸色变得更加精彩起来,由红转青,最后变成白色一片,可见已经是怒火中烧,若不是还有点理智,知道这里不是泄愤之处,早就按耐不住开骂了。
“张信,你可知道我是谁?”那人低声怒喝道。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还来问我。”张信微微笑道:“可见你真的是糊涂透顶了,回家的路线可还记得,可要我帮忙送你回去?”
“你……”那人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张信,准备怒斥之时,旁人连忙扯住他的衣袖,提醒他注意周围地环境,那人醒悟过来,知道这里不是任由自己放肆的地方,慌忙坐下举杯掩饰起来,幸好这时宴会气氛浓烈,大多数人正忙着谈天说地,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就算有些人看到,也只会顾作不知。
张信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已经得罪这些人,也不等他们再想出什么阴招对付自己,漫悠悠的拿起一壶酒站了起来,在宴会中走动,不停的向各席中的举子们敬酒示意,举子们虽然没有见过张信,但经过别人的提醒,知道敬酒的是乡试解元,顿时觉得大有面子,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每人都笑容满面地回应起来,以前鹿鸣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行为,当地的权贵名士都点头赞扬张信此举有节有礼,非常满意张信亲自向他们见礼敬酒的举动。
当张信在各席中转了一圈之后,也没有回到原来的席中,反而是借故在袁方的那里落坐起来,而其他人见到张信这样做效果很显著,既不失风度,也让众人认识自己,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在场的举人无一不是才高气傲之人,怎么能忍受张信一人出风头,也开始纷纷效仿起来,宴会地浓郁气氛也随着张信地举动推向更**。\\\\\\
“子诚,你怎么想到这招的?”袁方脸色也有些微红,可见也饮了不少酒,有几分酒意,但还保持清醒,对张信地举动大加赞赏起来:“你可是开创本次鹿鸣宴的先例啦,他们想不记得你也难。”
总不能说后世的毕业会餐就是这样子的吧,张信笑而不答,反而是借着众人离席走动的时候,趁机让孙进、张胜、沈轩他们都拉了过来拼成一桌。反正现在宴会热闹喧嚷。谁也没有注意这些小事,反正宴上席位多地是,只要有空就可以落坐下来,也没有人会计较。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鹿鸣宴也不例外,夕阳西下日落黄昏之时,宴会也随之进入尾声,举子们知趣地纷纷向在场的各位权贵乡绅告别而去,张信一行人也在其中。鹿鸣宴也正式圆满结束。除了个别人怀恨在心之外,多数人都是尽兴而归。
而张信无意之中的行为也被鹿鸣宴继承下去,以后每次鹿鸣宴时,都由乡试解元开始为在场的诸人敬酒献礼,然后再由其他举子依礼而行,而这传统也慢慢的从湖广流传开来。辐射到全国各地。
而这些心怀愤恨之人回去后把事情添油加醋的对家中长辈诉说,希望他们能为自己做主,好好教训一下张信,没有想到反而被训斥一顿,张信有什么背景,消息灵通之人心里清楚,这个麻烦可招惹不得。翌日,武昌码头。
“文昴兄。谢谢啦。”看到沈轩为他们准备好的船只,袁方感激说道,正为怎么回去发愁,就有人帮忙解决困难,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真是知己啊。
“能为各位兄台尽些许微薄之力,那是在下应该做的,道谢那真是太见外了。”沈轩笑道。有些依依不舍地感觉:“莫要忘记。若是各位闲暇之余,一定要再上武昌游玩。衣食住行由在下包了。”
“放心,只要有时间,我们一定前去拜访沈兄,希望到时沈兄不要见怪才是。”孙进彬彬有礼地笑道。
“与诸位再会之时,在下扫榻而待。”沈轩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文昴,我们也该起程了。”抬头查看天气情况,发现正适合驶船航行,袁方也不再耽搁时间,向沈轩辞行,拱手告别之后,一行人登上客船,再次与沈轩挥手相别,这时张信心情舒畅之下,情不自禁的冲沈轩叫喊道:“沈兄,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客船顺风扬帆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沈轩,船上的众人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充满江湖意味的话与张信地解元身份极为不符,如何让众人听得习惯,无奈之下索性装做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帆船在江河上平稳的行驶,众人在船上享受着清风拂面的感觉,与来时忐忑不安的心情相比,回去的感觉却是十分的兴奋喜悦,恨不得早日回到州学之中向莫学正报喜。
“子任,回到州学之后,你有何打算?”心情舒畅,自然而然的闲聊起来,袁方眯着眼睛感受着河风询问道。
“向莫夫子汇报之后,与子诚一道回村。”张胜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后呢?”袁方悠闲的问道。
“什么然后?”张胜有些不解其意,说道:“回村之后当然是继续去州学苦读,准备来年的会试啊。”
“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难道你没有其他想法吗?”袁方睁开眼睛,语气中充满诱惑说道:“子任,你也年满十八了吧?”
“是啊,怎么啦?”张胜问道:“大家都是同年出生的,你还来问我这个做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袁方笑嘻嘻的说道:“你也是时候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啦,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位名门闺秀?”
本来也有些疑惑的众人终于明白袁方是什么意思,哄然大笑起来,这让张胜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扑向袁方喝道:“留给你自己吧。”
因为在船上,两人也不敢太放肆,也怕提到河里去,张信微笑的看着两人吵闹,心里却想起身在王府中地那佳人倩影。
两天一夜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安陆州学,州学早就已经得到消息,学院披红挂彩,尽是喜庆之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地场面让众人也兴奋剂起来。
“见过莫学正。”
“先生,我们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夫子,我等一切安好,终于考上举人了。”
莫学正看着围绕在自己身旁报喜地众人,喜形于色露出开怀的笑容,听着众人的叙述乡试期间发生的苦事乐事,连连点头不止,自己含辛茹苦的教书育人,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培养出一批对国于家有用的人才出来,辛劳的付出终于有了收获,还有什么比这个值得更高兴的,莫学正听到张信考得第一,是这次乡试解元之时,惊讶之余也心感安慰。
“子诚,老夫总算没有看错你,虽然你在乡试中一举夺魁,但来年还要参加会试,莫要因此骄傲自满,前面的路还长得很呢。”莫学正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天才就是在众人的称赞中慢慢的消逝的。
“先生教诲,学生不敢相忘。”张信当然不敢怠慢,连连点头应承。
又是一次欢宴,当地的大小官员都前来参加,也表明自己没有忘记朝廷教化的职责,毕竟是自己管辖的地方考中的举人,也算他们的一份功劳,莫学正更是按照传统惯例,把这次乡试中举的众人名字,铭刻在学院里有石碑上,以示后人,这可是件非常荣耀之事,虽比不上名垂青史,但也算流芳百世,这让中举的众人更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