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锦衣卫南镇抚司都指挥使,在他的前任,就是钱宁与江彬相继入狱之后,顺利与与另一位同僚王佐,分别掌管南北镇抚司,按理来说陈寅现在的心情应该非常的高兴喜悦,但是他实在开心不起来,因为最近他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续贬抑朝中奸佞的文武百官与整治二十四衙门之后,裁减锦衣卫的风声传来陈寅的耳中,陈寅知道这可不是哪个人在造谣生非,现在朝廷文官集团得势,对付完宦官之后,下一个轮到锦衣卫那是正常的事情,谁叫锦衣卫的名声这么恶劣。
收到风声之后,陈寅心里非常着急,但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新皇帝即位以来,似乎对锦衣卫与东厂这样的机构没有好感,从来没有接见过两个机构的头头,陈寅连向新皇表忠心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陈寅心急如焚的时候,陆松奉命接任镇抚司千户,陈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兴奋不已,因为他与陆松认识,又知道陆松的底细,自然想通过陆松向皇帝表达自己忠于皇帝的心思,可惜现实再次让陈寅失望了,似乎是皇帝对锦衣卫的成见太深,无论陈寅与陆松如何表示,都没有招见他们的意思,接着害怕皇帝的责斥,陆松也干脆撒手不管起来。
陈寅感受到绝望的滋味,谁都知道锦衣卫是离不开皇帝支持的,现在皇帝不再信任他们,那他们就如同宫中的太监一般,地位与底气一落千丈,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又风闻朝廷大员准备拿锦衣卫开刀的消息,陈寅的心情可想而知。
今天继续招集锦衣卫中聪明机灵的下属讨论起这件事情来,与以前一样根本毫无头绪。心情极度烦躁恶劣的陈寅忽然收到手下汇报,镇抚司外面来了位客人,是陆松千户亲自出门迎接的,凭着锦衣卫独有地嗅觉,陈寅敏锐的察觉这事情似乎不简单,不加思索的让人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人的身份资料片刻之后马上摆在陈寅案前。
看着面前的资料,陈寅心中起伏不定,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他。当然明白来人的份量到底有多重,皇帝有多么的宠信,陈寅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机会,来人只要在皇帝面前说上一句话。要比其他人说上十句百句要强。
虽然知道来人的重要性,但陈寅却没有着急出去见他,而是与下属讨论起来人找陆松地目的来,其实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是非常高的,须臾之间就综合情报得出结论,来人是来寻求陆松支援的。
“大人,这可是个好机会,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若是让那位大人满意而归,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话。那我们以后地日子好过多了。”一个千户向陈寅进言道。
“但是这样做会彻底得罪宫里的。东厂可不是吃素的,肯定知道是我们从中作梗,若是报复起来,我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有人赞成当然有人反对,旁边一位千户担忧说道。
东厂地建立者是明成祖朱棣。朱棣即位后觉得设在宫外地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建立一个新地机构。永乐十八年明成祖朱棣为了镇压政治上地反对力量。设立一个称为东缉事厂。简称东厂地新官署。命所宠信宦官担任首领。
之后东厂凭着是皇帝地亲信。一直压住锦衣卫一头。锦衣卫长期受其压制。听说要得罪东厂。当然有人不愿意。谁都知道宫里地太监报复起来可是异常凶狠歹毒地。陈寅也觉得有道理。得罪宫里地太监似乎不怎么妥当。
“大人。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什么样地形式想必大人心中有数。宫里哪还有时间理会我们。都在忙于应付朝廷百官地刁难。若不捉住这次机会。等朝廷官员对付完他们。下一个就是我们了。”看出陈寅地疑虑。那个千户忙继续规劝道。
“要不。我们去和北镇抚司地王大人商量一下。看看北司地意见。”看到双方意见不统一。害怕他们争执起来。有人活稀泥提议道。“恐怕还没有商量出结果。那位大人已经离去了。诸位莫要忘记。人家陆千户可还在那边侍候着呢。”赞成地千户好心提醒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时间也不等人。再过一会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言之有理。”陈寅在众多千户中脱颖而出。顺利接任南镇抚司都指挥使之职。肯定不是寻常人物。听取各方意见之后。断然说道:“我们先去会会那位大人。然后再见机行事。看他是否值得我们得罪宫里。”
虽然奇怪锦衣卫地头目怎么来到这里。但张信还是很有礼貌地微笑说道:“张信见过陈大人。冒昧前来拜访。还请陈大人不要见怪。”
在别人的地盘,说话当然要好听一些,毕竟锦衣卫的名声实在是太过恶劣,虽然还不至于惧怕他们,但张信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不知道在哪个细节方面无缘无故得罪他们,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自己还有求于人。
“哪里哪里,贵客光临,陈某有失远迎,到是希望张侍读见谅。”陈寅的眼光毒辣,当然看出张信有敷衍之色,但为了自己的目地,只好继续热情地招呼起来:“常听陆大人说张侍读少年英才,今日得见风采,传言果然如此。”
说实话,陈寅还真看不出张信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得到皇帝地宠信,而且陆松也赞誉有加,难道是自己的眼光退步了,陈寅心中不确定起来。
“那是陆千户客气之言,陈大人休要当真,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怎敢担当英才二字,若不是皇上错爱,恐怕在下至今还是布衣之身。”张信微笑谦逊说道,反正说的是实话。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张侍读真是谦虚,若是湖广省的少年解元还当不起英才二字,那天下诸多学子还不羞愧之极。”陈寅大笑起来,心中的疑虑稍减一分,起码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像初得富贵者那般炫耀。
“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陈大人认为我是一个虚伪之人吗?”张信笑道,心里隐约猜测这位陈大人恐怕是有事情找自己,所以才在这里不停的奉承着。
“过度地谦虚就是虚伪。张侍读此言精辟之极。”陈寅眼睛一亮,心里非常赞成张信说的这句话,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朝廷某些官员,平日里满口道德文章,背后里却是男盗女娼。人前人后完全两样,真是虚伪之极。
“张侍读,陈兄与我是多年好友,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一同办过差,后来我随兴献王就藩湖广,就一直没有联系,没有想到现在还有重逢之日。”陆松当然明白陈寅出来见张信的目的,索性帮陈寅一把道:“陈兄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在镇抚司内说一不二,张侍读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向陈兄请教。想必陈兄不会推辞的。”
“陆兄说的没错,想我陈某在镇抚司还是有点地位地,张侍读若有什么疑难之处,要陈某效力的话,尽管开口,只要陈某力所能及。绝不会借故推托。”陈寅表面上豪气冲天,其实话里还是有回缓的余地。
陈寅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张信直接开口索要宫里太监的罪证,自己立刻委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寅还是不敢直接得罪东厂,因为东厂也掌握不少锦衣卫为非作歹地证据,双方平时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到最后危急之时。陈寅不想与之撕破脸。
虽然陈寅拍胸保证。但是张信怎么可能马上相信他,与他无亲无故的。以前又互相不认识,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张信看向陆松,希望他给一个肯定的回应。
“张侍读,有事情尽管吩咐。”陆松眨眼说道,他深信哪怕陈寅最后不帮忙,但也绝不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的。
“都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言了。”张信笑道:“皇上让我管理内帑,想必两位都清楚这件事情。”
“张侍读果然深得皇上器重,以后前途无量啊。”陈寅奉承说道,当然知道有这件事情,心中已经准备好措辞怎么委婉的拒绝起来。
“为皇上效力那是尽本份,怎敢奢望其他。”官场果然是容易锻炼人,张信冠冕堂皇的微笑说道:“况且待我接手内帑之后,才知道这差事不好做啊。”
“却不知道陈某有什么可以为张侍读效劳的地方?”陈寅当然明白张信言下之意,也不好装糊涂,只好开口试探说道。
“内帑的具体事责两位应该清楚,无非是宫里的花销与皇亲国戚们的年俸,再加上各位大人地饷银。”锦衣卫与东厂地俸禄都是由内帑支出的,张信这话一点都没有错,看着满面笑容的张信,陈寅唯唯诺诺起来,寻思着张信到底什么意思,看来没有直接向自己索要证据的意图啊。
“皇上仁慈,体恤诸位的辛苦之处,令我前来询问清楚,各位平时的俸禄饷银可是照常发放,可有缺银少粮,耽搁地时候。”张信微笑询问说道,如果陈寅没有在身边,张信肯定直接询问陆松,看看锦衣卫里有没有吃空饷的事情,或者内帑有没有按时发薪,发薪水的时候饷银是否被人贪没等到等到情况。
“皇上日理万机,尚有时间关心我等,真是皇恩浩荡啊。”陈寅眼泪盈眶说道,心里却泛起嘀咕来,这张信到底是来调查谁的,看这架势分明是来锦衣卫里找茬的啊,不然怎么会打听起锦衣卫的情况来,难道皇上真的准备对锦衣卫动手了?
干锦衣卫这行的,心眼就是多,陈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难道皇上不仅想解决宫中太监的问题,而且还想顺带把锦衣卫也给……
也不怨陈寅多想,而是张信地问话正命中锦衣卫地死**,贪污受贿的事情锦衣卫没有少干,加上现在正是特殊时期,陈寅自然把事情往坏处想。
“是啊。就怕某些人平时里仗着皇上地信任,暗地里却欺上压下,胡作非为,皇上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张信似乎意有所指道,其中他想说地是宫里的太监,可是陈寅有些心虚,听到这话额头直冒汗。
“张侍读,陈某对皇上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鉴。绝无半点对皇上不恭之处。”陈寅誓言旦旦的说道,声音都有些变样了。
“张侍读,到底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下来,想必陈大人不会拒绝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松明白张信的意思,知道他说的是宫中的太监,看到陈寅着急的模样,似乎准备不打自招,心中好笑之余,也不想当年好友出糗,出来打起圆场来。
“正是如此,有事您尽管开口。”陈寅连连点头说道,若是在平时他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可惜这些日子来。日思夜想地就是这种事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陈寅都不免往这方面里想,出错也情有可原。
“我想让二位帮忙查下,在京城内的勋爵的有多少人,要一份详细的资料。最好连他们的出生死忌都不放过。”虽然有些疑惑这位陈大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模样,但听到陆松地询问,张信也懒得追究下去,干脆利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张侍读,你要这个做什么,京城勋爵众多,恐怕要彻底查清,要花费数月功夫啊。”际松惊诧说道:“况且有些人爵位经常变动的,有时候根本无法清查出来。”
“那就要先帝在位时候的就可以了。”张信微笑说道:“皇上也想了解下皇亲国戚的生活情况。”
“这个简单。只须几日就可。”陆松点头说道。显然对锦衣卫的办事能力非常清楚。
“陈某这里还有京城各军的详细资料,却不知道张侍读是否须要?”冷静下来的陈寅马上明白张信地目地。心中不由大为佩服,一出手马上揪住关键问题,果然不能小睢这位年轻的侍读,心念急转之下,干脆把心一横恭敬的说道。
陈寅可是非常了解到宫中太监贪污的手段,克扣京城各军的饷银,虚报皇亲国戚的人数以及爵位,每年从中捞取大笔地银子,陈寅见张信出手就拿住要点,见风使舵的本领是锦衣卫中人必备的本能,陈寅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那就谢谢陈大人了,最后还有一件事,二位可否给我一份京城的物价表,我初来驾到的,对京城事务都不熟悉,有了这个以后就方便多了。”张信客气的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私事,如果两位感到为难的话,大可不必理会。”
“小事一件,张侍读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陈寅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却感到阵阵凉意,看来这位大人也不好糊弄,知道从小处入手更加容易捉住太监们的把柄。
陈寅心里雪亮,宫中负责采购地太监,向皇帝汇报购买价格地时候,往往把东西使劲抬高几倍、十倍的,一个鸡蛋就要数两银子,如果张信把这事情向皇帝汇报,这简直就是把宫里地太监往死里逼。
“公事私事都说完了,那我也不再打扰两位处理公务,就此告辞了。”张信温和笑道,对此行的收获十分满意,“拜托二位的事情,若有消息可派人来知唤一声,麻烦二位了,我在此先行谢过。”
“张侍读客气,大伙都是为皇上效力的,道谢显得太过生份了。”陈寅趁机拉关系说道:您要的东西过几日陈某亲自到府上给您送去。”
“恭候二位大驾光临寒舍。”张信笑道,满意而归。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陈寅与陆松把张信送出镇抚司衙门,目送张信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慢慢的返回官署内。
“陈兄,似乎开始你不怎么情愿想帮忙的,怎么后来又改变主意了。”看到四下无人,陆松轻声询问道。
“被你睢出来了。”并没有被陆松看穿的恼怒,陈寅叹气说道:“后生可畏,如果我不同意,难道你就不会帮他吗?”
“我当然不会……不帮。”陆松淡淡笑道:“共事两年,我比你要了解张侍读的能力,以及他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我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这张侍读可能真的可以帮锦衣卫度过难关。”想到这里,陈寅精神一振,恨不得马上向张信提出请求。
“这个我可以肯定,只要他有心帮忙,锦衣卫的事情不成问题。”陆松显得非常自信,这份自信也感染了陈寅。
“那好,我马上派人把张侍读要的资料准备好,到时卖他一个人情,想来到时他也不好意思不出手帮忙。”陈寅叹气道:“可惜这些情报我们锦衣卫心里虽然清楚,但碍于东厂的面子不好收集,不然刚才就可以交给他了。”
“正是如此,时间紧急,我们还是立刻着手整理吧,争取早日给张侍读一个人情。”陆松笑道:“要不要拉上北司的王兄,怎么说大伙也是同一条船上的。”
“露点风声过去,让他上门来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