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办公桌上那一排控制按钮都红了起来,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尖叫,预示着这个控制严密的机构中,出现了突发的紧急状况!
雪妮的神色在瞬间严肃起来,轻盈的跳过了办公桌坐入了转椅中,顺手拿起全息视听仪器带上,摁开了通讯回路:“基地F2发出警报,怎么回事?”
“报告,!F2中B773房间发生了复苏者袭击守卫的事件!目前有5位守卫,2名博士被杀伤,叛乱者正逃向出口处!方位锁定已经完成。”
回路中传来了中央电脑清晰的电子音,这部号称世界最高水准的智能电脑控制着整幢实验中心大楼的每一分每一寸,任何动静都无法逃出它的观测。
“叛逃者代号?”雪妮的眼神冷了下来,手指敲击着面前指令台上的按钮,一串数据和指令被无声的传递到了中心每一个关键部门。
“叛逃的复苏者代号:No.205.能力测试等级:一级。未接受脑部控制。危险度:A.”
冰冷而清晰的电子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内一波波漾开,空气忽然冷了下来,浸的人满身的寒意。主管嫣红的嘴唇抿了抿,闭了一下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了。会处理的。”
电脑沉默了下去,发出断线前的嘀嘀声。
雪妮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助手,眼睛里有严厉冷漠的光芒,缓缓问:“是谁让No.205进到B773房间去的?”
“是我。”陆沙没有回避,坦白的承担了这次严重暴乱的责任。
“你居然不经过我批准就让那么危险的No.205去和恋人会面!难道你不知道No.205还没有接受脑部控制,如果情绪极端激动,就会产生不顾一切的想法吗?”
主管眼睛里有暴怒而残酷的神色,手指敲击着按钮,又发出了一道指令。然而,楼底下发出警报的范围越来越大,中央电脑上显示,叛逃者正越来越靠近出口处。
“我知道。”陆沙眼睛里仍然是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我答应了他,刺杀完成后就让他和白雪公主见面。我承担全部责任。”
“承担全部责任……哈,你承担的起吗?”眼睛里也有烦乱的光,雪妮狠狠摁下了关闭所有对外通道的按钮后,抬起头看着他,严厉的命令——
“陆沙,趁着他们还没有逃到外面,给我去把No.205收拾掉!我可以把这次的暴动捂下去不上报!不然你的处分是逃不了的了……快去!”
“走,快走啊!”用力扯着身后女孩的手,白发的少年踉跄的跑着,浑身上下溅满了血。
后面的红发女孩子刚刚从培养液中苏醒,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然而,凭着心中几十年沉睡仍未忘却的奇妙直觉,她毫不迟疑的跟着这个少年,不顾一切的逃离。
发梢上还滴着水,她只来得及裹了一件医生的白袍,被他拉着,在空荡阴森的实验大楼里赤足疯狂地奔跑。
“你……啊,该死,他们让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白雪公主……我的公主,我们一定要一起从这个地狱里逃出去!我们要去外面的世界自在的生活……快跑,快跑啊!”
在她的体力终于完全支持不住,跌倒在冰冷地面上喘息时,带她逃走的白发少年焦急的在耳边鼓励。她也不记得这个人是谁……或许是前世的相识,那样隐约然而是刻骨铭心的记忆,让她在睁开眼睛看见他的时候,就用生命信任了这个少年。
“拉我一把……”用力喘息着,她试图从地上起身,将手递给他——前面,隐约可见一个出口,透出外面自然的光芒,而非楼中的人造光。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并肩往前跑,然而才往门口方向前进了几步,空气中忽然仿佛出现了看不见的墙。他们重重的撞了上去,无法前再进一步。
“是扭曲空间而造成的场……”接受过GEAR超能力训练,他知道目前看不见的危机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说话,但是No.205的眼色立刻变了,下意识的将旁边的红发少女往身边拉了拉。
“如果你想要她好好活着,就不应该带她逃跑。”淡漠而低沉的声音从空旷的实验大楼某处传出,然后慢慢扩散,如同有质量一般的洒向四处,激起微微的回声,“想逃跑的人,被抓回来后会连死都不如……”
穿着靴子的脚,一步步无声的从楼梯上下来,看着从阴暗的楼梯上走下来的黑衣男子,No.205眼睛里有复杂的亮光,瞳孔如同针尖一般的收缩:“陆沙!你?……雪妮主管让你来杀我!竟让你来杀我?”
“是的。”站到了亲手调教出的弟子面前,黑发指导者眼睛里仍然是一贯的漠然,看着两个相互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的少年男女,他木无表情地,缓缓扯下了右手上的手套——
“抱歉,No.205,我也只是一个螺子而已,没有反抗命令的权力……所以,我绝不能让你们这样离开。”
他的手缓缓抬起,在苍白修长的手指尖端,因为能量高度聚集的缘故,隐约有可见的淡淡火花迸射,咝咝作响。如果他的手挥出,那将是惊人的一击。
“No.205,我第一次见你,就和你说过:你把我打倒之时,就是离开这里之时!”
“陆沙,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让我们走!”知道指导者的厉害,看了看身边毫无保护自己能力的红发少女,由于恐惧,白发少年的眼睛都变成了可怕的暗紫色。
有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不等指导者的手挥落,拼尽了全身的力气,No.205双手扣在一起,虚合的手掌间,空气剧烈的流动起来,旋转成一个真空的能量光球。
“又是精神波?”指导者冷漠的微笑了起来,低下了自己欲挥出的手,“我的防壁可以将怎样强的能量波都吸收掉,你忘了么?”谈笑间,他赤手挥出,猛烈的真空波击向了少年男女!那一瞬间,No.205闪电般的移到了红发少女身前,伸开双臂,硬生生的接住了这一击。然后,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了脆响,膝盖再也支持不住的重重叩在地面上。
然而,少年手中的光球也已经不见了。
在陆沙惊异于光球的瞬间消失时,在他身侧不到半尺的地方,那个高速旋转的真空能量光球又再度出现!
“瞬间移动?”黑发教官的大理石一样冷硬的脸也变了,深蓝色的眸中有不可思议的震惊——十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复苏者能将无形的能量进行瞬间的移动!
那是什么样强烈的信念转化而来的能量啊!
陆沙眼眸中的震惊还没有消失,靠着瞬间移动而躲过他防壁护卫的光球狠狠的击中了他。
巨大的冲击波和爆发的能量将他撞的一直往后飞出去,重重砸到了水泥柱子上,撞断了柱子,然后去势依然不竭,一直被撞飞到二十多米开外的墙上才止住。
惊天动地的轰响之后,是一片死寂。只有没有见过血腥的红发少女不自禁的惊叫。在空气中冷冷回荡。
“陆沙……”看着瓦砾废墟中气息奄奄的指导者,白发少年的眼中有悲伤的神色。短短的瞬间,几年来相处的片断掠过他的脑海……眼前这个即将失去的黑发男子,曾经给过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关怀。
然而迟疑了不到十秒钟,他再一次拉起了恋人的手,继续往外冲去。
他要逃出去!他要逃出去!他要自由,他要和她在蓝天下自由的相爱,生活!
哪怕是陆沙……也不允许挡了这一条路!陆沙……陆沙!
在迈开脚步的时候,泪水湿润了No.205的眼睛。他用破碎的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咬着牙,拉着红发的女孩转过了身。
“No.205,把…把这个拿去……”刚准备走开,忽然,身后的废墟中传来了微弱的话语,“啪”的一声轻响,某样东西被扔了过来,无力地落在离他脚边还有一米的地方。
No.205迟疑了一下,俯身捡起——那是一张崭新的ID身份识别卡,标明了是GEAR机构高层工作人员专用。
“没有这个…你逃不出去的……No.205.快,快走吧……”半躺在墙角,砸落的水泥砖石掩了他半身,黑发的男子用手撑住地面,勉强不让自己瘫倒,断断续续的说。
白发少年没有动,站在那里,震惊的看着垂死的指导者,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呜咽着问了一句:“为什么?……陆沙,为什么帮我!”
陆沙没有回答,似乎也没有力气回答,他只是微微抬起了手,放在自己的左肩上。
No.205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那里,破碎的衣衫下是流血的肌肤,露出了清晰的烙印:No.66!
No.66.佳立普·哈马!
“是你!陆沙……你就是那个编号为66的复苏者吗?!”不可思议的,少年惊呼。
逐渐涣散的眼睛里有淡淡的苦笑,黑发的教官漠然回答:“错了,No.66…佳立普·哈马已经死了……在十年前,灵魂就已经被恶魔带走了!”
“叛逃的我…虽然被免于一死——然而,代替死刑的,却是接受了脑部控制……”
“手术把控制器埋入了我脑中……在我意图反抗的时候,就能直接跳开我的个人思维……对我的身体下命令……甚至可以爆破我的大脑。”
“脑部控制……”No.205喃喃自语,不知所措地,握紧了身边红发少女的手。只有拉住恋人的手,他才能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No.205……我们只是这部机器上的一个螺子。进了这个地方,要想再出去,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象你一样变得最强,可以打倒一切人冲出去……要么,就是象我一样……被躺着抬出去……”
“这是我们螺子的命运啊……No.205!很高兴,我能看见你打倒我……”
地上黑发的男子半坐着,血渐渐流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脑部控制器在雪妮的手里……我已经无法离开了……这里,就是我死的地方……”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黑发男子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忽然,淡淡的笑了起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头,对白发的少年道——
“逃吧,No.205!……活下去吧,和她一起!”
“嗯!”泪水不听话的流了满面,白发的超能力少年只能用力的对着弥留中的指导者点头,用手背擦去了眼角的泪,旁边的红发少女看着这两个男子的对话,惊讶而茫然。
“快,快走……雪妮…就要派人过来了……”微弱的,陆沙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No.205咬着牙,猛然回头,再也不看他,用力拉住恋人的手,转身冲了出去。
※※※※※
“心跳?”
“一百。”
“血压?”
“低压五十二,高压九十七。”
“氧饱和度?”
“65%。”
茫茫中,眼前有无数的黑影在晃动,忽远忽近,那些人的话断断续续的传来,宛如远在天的那一端……有利器刺入他的血管,然而他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死了么?”忽然,耳边有一个声音问,甜美而冷漠。他蓦然一震。
“大概活不了,雪妮主管。他的内脏……”旁边某人回答,后面几个字再度的模糊起来,他的意识慢慢的远离,依稀看见手术室上方无影灯的光,然而那些洒落的光芒却仿佛透过了他的全身……他似乎已经不再是实体。
或许……那就是死亡?
“不许他死!哪怕全身器官都进行移植,也要让他活下去!”
耳边那个声音几乎是恶狠狠的命令,然后他觉得身体被人剧烈的晃动着,用力到濒死的他都感觉到了痛意:“混帐!不是答应过永远不离开我吗?想毁约吗!”
模糊的,有什么垂落在他的脸上……白色的……白色的方巾,印着一簇一簇白色的小花。
那夏日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