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再疾驰,他策马冲上陡峭的斜坡,再从另一面直冲下来,狂风在他耳边呼啸作响,翻卷着尘埃迎面扑来。马蹄声如雷鸣一般震动着大地,这是他带领的五千精骑,他们也跟着他盘旋在草甸和丘陵之间,跨过长长的的河流,搅乱了清澈的河水,河中慌乱的游鱼们刚刚安定下来,他们又在从河的另一边飞驰了回去。
此时,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毫无意义,他胸中的火焰,剧烈而致命的熊熊火焰几乎焚毁了他的心,而今正从他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里向外喷射出去。连那些忠实的部下也不敢靠他太紧,唯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可抑制的烈火给烧成了焦炭。
横隔在他胸中的,是丧妻失子的巨大悲痛,几座凌乱破损的帐篷旁边,陈列着三具冰冷的尸体。他重新狂飙般的席卷回到这里,用撕裂了的狼嚎般的声音高叫着妻子和孩子的名字,抱着妻子的身体嚎哭,抱着两个娇弱的小儿子的身体嚎哭。拿插在妻子身上的匕首在胸口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所有的部下齐刷刷跪在地上,大声哀求道:“大王,请节哀,您一定要保重*啊!”
达奚用血红的眼睛逼视着部下,他几乎已近疯狂,却也还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他与樱桃所生的三个儿子当中唯一幸存的儿子奚齐搂在怀里,听他们讲述樱桃和两个儿子死去的经过。
他问道:“你们怎么会遇到那个女人和她带来的人的?”
一个侍女负责抚养还是小婴儿的慕风,前夜他便死在她的怀里。她畏畏缩缩地说:“小王妃带着我们行了半天路程,便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故意绕路走,过了一座山丘,后面的人不见了,我们也就放下了心。”
他用嘶哑的低声说:“是吗?后来呢?他们又回来了吗?”他是下午接到部下禀报说她走掉的,就立时追了出去,兴许是追赶太急,反而和她错过了,部下们散开搜寻,但第一个听到这个悲惨而刺耳的消息的人在再三鼓起勇气之后才能把这件事情禀告给达奚知道。
樱桃死了,她为了引开梭娜的注意,保护躲藏在暗中的小儿子慕风,主动走出来迎着梭娜的刀尖,他们把她系在马背上,而她却挣扎着用暗藏着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梭娜跃下马来尖叫着对她说:“傻女人,你在做什么?我要拿你换我被达奚囚禁的哥哥呀!你坏了我的大事,坏了我的大事呀!”
她被放在草丛里,身上流了那么多鲜血,像她那个纤弱苗条的身躯怎么会容纳了那么多热血,青草都被染成了殷红色,即使是几个时辰之后鲜血早已凝结,达奚在拔出她身上的匕首的时候,还是带出了少许的血液,那血液也染上了他的双手。
她喃喃地对围绕在她身旁的众人说:“一个强悍的男人不能有牵挂,我不拖累他,我不要被当做胁迫他的工具。他是最强的,不能俯首听命于他人。如果我的死能成全他,有什么不可以?”
可她的小儿子还是没能保住,侍女为了不让他哭闹,把他紧紧抱在怀中,于是当他被从她的怀里抱出来的时候,面色发青,已经毫无知觉了。
她的二儿子达启也死了,卫士带着他骑马狂奔,却被两支利箭射在前胸上,卫士抱着达启滚落在马蹄底下,被慌乱的受了伤的战马踩踏致死。
也许梭娜欲捉住樱桃和她三个儿子的动机不算是疯狂,可这件事情的最终后果却是非常疯狂和剧烈。整个草原被那个受到了巨大创痛的男人的暴烈怒火给整个点燃了起来。
凌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事,他在北番另一头的拂林国,对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那日清晨在树林里面他除了看到为这次逃跑而备下的精壮的马匹,还看见了达奚的王后赫拉,凌风惊异地望着她,赫拉的身边站着她与达奚的父亲所生的儿子泽浩。凌风留在寺院内的几个侍卫上前行礼道:“大人,您受惊了。”凌风朝他们一挥手,他若有所思地对赫拉说:“您上次在达奚的刀口上救下我,现在又安排我逃走,我该如何报答您呢?”他看着赫拉,面色却显得有些怪异。
她看出他心中的疑惑与游移,粉面一沉低声说:“您是否把我当做背叛丈夫的女人看待了吗?”
他交叉双臂,背过身低声说:“我看事情有自己的原则,不怕您因此生气。不过我确实没想过您会来帮助我逃走,您和泽浩也要一起走吗?
她冷冷地说:“要不是为了儿子,我现在会就一刀砍死你。从来没有看见过像你这样一个虚伪的小人,你搅乱了我的家庭,又在草原上制造分裂,现在却虚情假意地谴责起我来了。”
他又追问一句:“您和我们一起走吗?”
她说:“你希望我和你们一道离开?”
凌风说:“我身上肩负不了那么多分量,您儿子的利益应由您这位做母亲的人来保证。还有……”他转过身来凑近她低声说:“如果您必定要狠狠地戳达奚一刀,我想您还是现在就做,而不是等到他最后危急的时候再动手。”
她生硬地说:“你就不怕我改变主意再扣下你?”
凌风望着周围的人,他们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他面色怡然地说:“我一辈子都在赌自己的运气,有时候觉着在死神手里滑过的感觉可真是好,就忍不住要多试几次,我明白这样做很危险,但自有它的乐趣所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