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的人马厮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道:“少主有令,放他们一马!”
说话间,有三个人轻飘飘的从墙头落到院中。
院内厮杀的众人全都停了下来。
看到为首的那人,碧华一下子傻了,惊呼道:“阿九!”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阿九仿佛长高了很多,朗眉星目间竟有一种异彩隐隐绽放,他穿了一身白袍,在一群黑衣刺客之中显得极为醒目。他身边的两人正是上次在白云山将他带走的本因国师的两名随从。
阿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道:“孙小姐,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碧华喃喃道:“阿九,你不是回西楚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阿九道:“我在西楚听说了这次刺杀的事情,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碧华环视着周围的刺客,问道:“这些都是你们的人?”
阿九垂下睫,低声道:“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他拿出一块虎头形的令牌,转身对那些杀手道:“我命令你们即刻停止行动,赶紧离开这里!”
看到那块令牌,那些黑衣人似乎极为敬畏,虽然面上带着不甘之色,但是仍然拱手道:“是!属下告退!”
转瞬之间,这些黑衣人全都跃上了墙头,走了个干干净净。
阿九看了深深碧华一眼,说道:“小姐,咱们后会有期!”
碧华看着他,轻轻点头。
旁边的两人一左一右的架起他,身子腾空而起,跃上了墙头,转瞬在夜色之中消失了踪影。
……
天色已经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经过一夜的扑救,大火已熄灭,驿馆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到处都在冒着黑烟,雪地上都是漫天遍地的血迹。横七竖八的尸体。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风声呜咽,天地间,一片肃杀。
碧华看着乐毅夫妇的尸体,目光中一片悲悯之色,刚刚还是把酒言欢的朋友,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相继倒下。
不分忠好敌我,不论正邪好坏,倒下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为什么这些人把自己的生命,竟看得如此轻贱?
——为了一张地图,牺牲这么多条人命,难道野心和**真的可以让人性如此扭曲吗?
上官鹏一手扶住她,沉声道:“传我的命令下去,昨夜驿馆走水,乐城主夫妇英勇救火,不慎葬身火海,厚葬。”
……
薛怀恩坐在那里,长剑搁在脚边,他的左手手臂上的旧伤,在昨夜和乐毅的决斗中被震裂,鲜血重又沁了出来,他倒了一些金创药在伤口上,又从披风上随手撕了一块脏布下来,一端缠住伤口,一端用牙齿咬住,想要裹住伤口,碧华忽然道:“等一下……”
她走上前去,在他身边跪下,抽去那块布,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白色的锦帕,小心翼翼的按在他的伤口上,一边包扎一边抬头问他:“痛不痛?”
薛怀恩抬头深深看她一眼,复又垂下目光,沉声道:“没事。”
话音刚落,忽然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已经狂喷而出。
碧华一惊,说道:“你受内伤了?快给我看看!”
说罢,她已经伸手抓起了他的手腕。
薛怀恩的身子一僵,但是终于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脉搏,没有闪避。
上官鹏见此情形,也走了过来,问道:“薛将军怎么了?”
薛怀恩一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淡淡道:“刚刚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碧华蹙眉道:“这么严重的内伤怎么能说不碍事?”她转首对上官鹏道:“霄鸿,赶紧给我找个地方,我要给薛将军疗伤!”
上官鹏连忙道:“好,你们到这边来。”
……
内室之中。
薛怀恩坐在那里,上身的衣衫已经褪下。
看到薛怀恩桐油色地结实肌肉,碧华微微有些不自在,她从未见过年轻男子的身体,可是事急从权,眼下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而薛怀恩似乎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不知道是发烧还是怎的,已经红得像虾子一样。
似乎看出了碧华的尴尬,上官鹏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开始吧。”
碧华一震,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心神,先点燃金针上的艾草。淡淡地青烟在屋子里升起,含着涩涩的清香。
碧华开始观察薛怀恩的伤势。
薛怀恩的胸口有一道乌黑狰狞的掌印。看着这道掌印,碧华锁紧了眉头,心中暗暗佩服薛怀恩的耐力,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已经倒了下去,而他却一直坚持到现在。
碧华执起金针,用师父教给她的金针渡劫之法,为他驱散体内的淤血。
第一针刺入的是他胸口正中的天突穴,金针入体的时候,薛怀恩的眉头微微一皱。
碧华出手极快,第一针刺入后,薛怀恩只觉得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五穴一痛,竟是五根金针瞬间一起刺入。
刺痛只是一瞬,然后气脉就为之一畅!
随着金针的刺落,薛怀恩本来淤塞的经脉渐渐畅通了过来,一直在体内乱窜的内息也被逐一引导,回归穴位,胸口的钝痛慢慢消失。薛怀恩一直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
上官鹏也同时舒了一口气,看了看聚精会神下针的女子,目光中无限欣慰。
碧华又拿起金针,这一次是六枚金针,同时刺入薛怀恩体内!十二枚金针布好后,碧华轻轻捻动着针尾,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额头已然有细密汗珠渗出。她重伤初愈,要帮薛怀恩一次性打通奇经八脉已然是极为吃力。
一条手巾轻轻覆上来,替她擦去额上汗水。是上官鹏。
她抬头看了上官鹏一眼,笑了一笑,轻声道:“谢谢。”
上官鹏笑了笑,示意她继续。
在碧华的金针催动下,薛怀恩接连呕出了几口黑血,碧华仔细查看他的气色,只见他眉宇间的黑气已经消散,这才松了口气,于是收回金针,又打开自己的医箱,找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送到薛怀恩面前,说道:“再服一粒朱果玉露丸,薛将军就可以没事了。”
那朱红色的药丸在她的掌心里,越发衬托得她的手心肌肤莹白如玉。
薛怀恩接过她的药丸一口吞下,只觉得四肢百骸暖意融融,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多谢小姐。”
碧华轻声道:“是碧华要谢谢将军的相救之恩。”
上官鹏在旁边笑道:“你们就不要在这里谢来谢去了好吗?”
碧华看着他灿然一笑:“好。”
她的笑容仿佛冰雪乍融,春光四溢,让人忘记了现在正是冰天雪地的寒冬。
那笑容,看在薛怀恩的眼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灿烂的笑,却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
……
第三日,他们的车队终于在晌午时分抵达京城辖内,城外十里,名字叫做羁亭的地界,历来文武官员出京回京,迎送便在此处。
这是一座八角的小楼,位于官道一侧。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京城府尹赵悦成早早率众等候在楼下,看到永宁王的车队,连忙迎了上来,先对上官鹏行朝礼,但上官鹏素来不爱这些繁文缛节,早命人拦了去。
赵悦成于是说道:“天气太冷,请王爷和孙修仪先进楼中避一避风雪。”
上官鹏微微颌首,扶着碧华走进楼去,只见一股炭火的暖气迎面扑来,室内布置得甚为精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正中放着只金铜狻猊火盆,盆内木炭燃烧得正旺,空气中散着木炭的淡香。
上官鹏解开身上的积满了白雪的大氅,让人拿下,又伸手为碧华解开风帽,扶她在火盆边坐下,微笑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会,再进宫去面圣。”
碧华点头。
楼里的婢女送了茶水上来。
上官鹏端起茶碗,对碧华道:“这是今年的贡茶,你试试看。”
碧华展颜一笑,端起茶碗微微品了一口,只觉满口生津,不由夸道:“果然不错。”
赵悦成连忙陪笑行礼:“能得到孙修仪的赏脸夸赞,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听到这样肉麻的奉承,碧华的脸上不由得红了,上官鹏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是见怪不怪,他放下茶盏,起身踱至窗边,眺望京城的方向。
忽见京城的方向,一辆油壁轻车向这边缓缓行来,那马车金顶紫帷,珠玉为饰,典雅雍容,非比寻常,旁边随行的一众铁卫骑术精湛,显然都曾经过严格的训练,并非普通侍卫,车帷帘幕低垂。想是世族显宦的女眷,只是不知道如此天寒地冻的天气,他们为何不在家中取暖,反而大雪天里在外奔波。
因亲王仪仗在此,那几乘车只得暂时停了下来,随后便有一名相随的仆从纵马上前交涉,要薛怀恩让路。
薛怀恩不卑不亢地道:“依离国的律法,自百官以下,皆应避让亲王仪仗。”
那名仆从听了微微一怔,但是仍不改傲慢之意,只是问道:“不知道来的是哪位王爷?”
薛怀恩道:“这是永宁王的车驾!”
忽然,车内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哦?是三哥回来了?在哪里?我去看看!”
说话间,一个女子掀开车帘跳下车来。
身后几名侍女跳下车来,追着喊道:“郡主、郡主慢点!”
羁亭门口,赵悦成见了这女子,连忙跪下唤道:“微臣参见谨敏郡主!”
“免礼免礼!”
那女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向楼上行来。
碧华看看上官鹏,问道:“这是……”
上官鹏道:“是我的表妹,宣沧王叔的女儿谨敏郡主上官瑾。”
PS:写了十几万字,我们的女配角终于华丽丽的登场了,大家且看她会在女主和男主之间制造什么样的麻烦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