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收到了永宁王的奏报。
消息一经传出,朝野之中一片哗然,一时之间流言四起,竟然有人在暗中说,永宁王心怀不轨,图谋造反,永宁太守制止不及,被他一怒刺死。
皇帝闻讯大为震怒,同时又感觉到事情疑点重重。
永宁王行事素来进退有度,在铲除碧血阁之后,他既不愿为官,也不掌兵权,只是做他的闲云野鹤,是以皇帝对他极为放心,何况他向来洁身自爱,在朝中不结派,不党争,不张扬,不生乱,亦是令皇帝甚为赞赏。
然而此次的事情委实太过诡异,孙鹤龄毕竟是堂堂永宁太守,而且又曾经是上官鹏未婚妻的父亲,上官鹏就算再愤怒,也不可能亲手去杀自己的岳父,为了息事宁人,皇帝想让上官鹏将杀人一事认下来,再替他找一个借口把责任推给孙鹤龄,因为拿着尚方宝剑杀人是不需要偿命的。
可是上官鹏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更不愿意往一个已经死亡的人身上泼污水来为自己开脱。
所以他只能缄默。
皇帝无奈之下,只得派了一位文官来永宁接替孙鹤龄的太守一职,此人姓闻名放,随他一起来永宁的,还有三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不速之客。这便是皇帝派来暗中协助上官鹏破案的——大正宫八部秘卫。
大正宫八部秘卫之首名叫潘俊,此人三十余岁年纪,面白无须,举止斯文,初一看起来,倒像是个及第的秀才,谁也不会把他跟武林高手扯在一起。
不过,只要凝神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双目精光闪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修为深湛的练家子。
此时他正坐在上官鹏的王府之中,听上官鹏跟他讲事发那天的经过。
“依王爷的说法,你刚刚进入书房,就被人给打晕了?”
上官鹏点点头:“是。那天我刚刚进门,就看到了孙大人,他站在书桌前正要向我行礼,这时候我的后脑一痛,我就昏过去了,我是被一声惨叫给惊醒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孙大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我的手上,正拿着那把尚方宝剑。”
潘俊沉吟道:“如此说来,凶手应该是从你背后向你行凶。”
上官鹏沉声道:“不错。”
潘俊忽然问道:“孙大人当时正站在你的对面,凶手的举动,他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他有没有开口提醒你?”
上官鹏浓眉紧锁,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过了片刻,方才沉声道:“没有,孙大人的脸上并无异样,我一点异常的情况都没有感觉到。”
潘俊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王爷,你确定?”
上官鹏用力点头:“我确定!”
潘俊沉思片刻,忽然道:“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孙大人和那凶手是一伙的?”
上官鹏吃了一惊:“一伙的?既然如此,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
潘俊慢悠悠地道:“也许孙大人并不曾想到,他自己会被人谋杀,他以为他只是一个帮凶,却不想,他的同伙出卖了他,让他成了被害者!那些人杀他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月牙山矿难一事,王爷已经怀疑到孙大人身上,所以他的同伙才会杀他灭口!”
上官鹏只觉得全身发冷,他点点头:“潘大人所言极是!”
潘俊问道:“王爷可曾请永宁府衙的仵作对孙大人的遗体进行检验?”
上官鹏道:“已经验过了,孙大人确实是被尚方宝剑所杀,一剑正中心脏,除此之外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潘俊又道:“那王爷的书房里可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上官鹏道:“孙大人临死之前,曾经发出一声惨叫,将大批王府护卫引入书房之中,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所有的痕迹都湮灭了。”
潘俊沉吟道:“可惜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不过小人还是想到书房去看看,不知王爷可否同意?”
上官鹏一伸手:“当然没问题,潘大人请!”
潘俊随着上官鹏,来到他的书房之中。
上官鹏的书房极为宽敞,房内四面都是敞开的窗户,淡绿色的窗帘被风卷得轻舞飞扬。
室内陈设简单,清洁异常。墙上悬着几幅字画,花瓶中插着数个卷轴,地面铺着青色的地砖。靠北墙之处摆着一个巨大的红木长案。桌上很整齐的堆着一卷一卷的书籍纸笺。这里的一切一眼就可以望尽,杀手想要在这里藏身几无可能。
潘俊在上官鹏的书房中四处查看,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
上官鹏道:“没用的,当初我的侍卫也曾经仔细查看过,一点可疑的痕迹都找不到!”
潘俊忽然淡淡道:“那可不一定!”
说话间,他的目光,凝聚到头顶上方。
上官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直直的瞧着书房的房梁。
潘俊身形一动,人已经腾空而起,窜上了房梁,忽然,他站在房梁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对上官鹏道:“王爷,快来看!”
上官鹏心头一震,也飞身跃了上去,只见房梁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然而就在这灰尘之中,有两枚淡淡的足印显现出来。足印上有一层薄灰,看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
潘俊伸手比了比足印,道:“这是女子的足印。”
“女子?”上官鹏心头一惊。
潘俊点点头,笃定地道:“不错,凶手乃是一个女子,她假扮成护卫的样子,事先潜入王府之中,偷了王爷的尚方宝剑,再躲在房梁之上,孙鹤龄应该是知道她的行动,本来是说好来配合她的,所以王爷进门之后,孙鹤龄才会不动声色的给你行礼,吸引你的注意力,那个女人就从房梁上跳下来,将你打晕,然后趁孙鹤龄不备,一剑杀了他,再嫁祸给你!”
上官鹏不解道:“那她是如何脱身的呢?”
潘俊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曾经办过一个密室杀人案,那个案子的凶手,在杀人之后,并没有立刻逃走,而是躲在门后,故意发出一声惨叫,将外面的人引进来,大家进门之后,自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害者身上,那个凶手就大摇大摆的从门后走出来,混在冲进来的人群中,再伺机逃走。”
上官鹏的瞳孔在急剧的收缩,他沉声道:“此人好缜密的心思,好歹毒的手段!”
潘俊点点头:“不错,不过他为何要大费周章的陷害王爷,委实令人费解。”
上官鹏怒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潘俊看着他问道:“是谁?”
上官鹏道:“万花楼的那个女人!”
他沉声道:“来人!”
邱迟匆匆上来,问道:“主上有何吩咐?”
上官鹏冷然道:“给我召集所有人马,我们到万花楼去一趟!”
“是!”
……
夜幕深落,上官鹏大步走出王府书房,细月一弦,斜挂青天。
广阔的前庭中灯火通明,一面是黑衣黑巾的王府护卫,一面是玄甲玄袍的玄甲军士兵,见到他出来,数百名战士同时单膝跪下。
黢黑的夜里,只闻齐刷刷衣襟振拂的响声,雪亮的剑光闪耀着夺目的杀气。
上官鹏缓缓仰头看向天边那刀锋般的冷月,掷下一句话,“传我的命令,踏平万花楼,挡者,杀无赦!”
一队杀气腾腾的官兵策马出了王府,向着万花楼扑去,将万花楼团团包围。随后又是十二骑人马奔到万花楼前,拉马向两旁一分,最后一骑从内中驰出。马上之人面沉似水,神情凛冽,正是上官鹏。
万花楼的门开了,里面匆匆走出一个龟奴,见了上官鹏,连忙一揖到地,干笑道:“不知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上官鹏在马上冷然道:“你们老板的人呢?叫她出来见我!”
龟奴道:“王爷,您来迟了一步,我们老板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小人也想知道她在哪里,小人昨天还去府衙报官了呢!”
听了龟奴的话,上官鹏的心头一沉,这时,潘俊在一旁喝道:“你们的老板平日住在哪里?马上带我们去看!”
龟奴连连点头道:“好的,请往这边请!”
说着,他走在前面,带着一行人进了万花楼,来到后面花想容的卧房。
卧房里布置得极为豪华静雅,地上铺着绵软无声的红色地毯,临床放着一张精致的梳妆台,梳妆台旁是占了小半个房间的红木雕花大床,床前的踏凳上摆着几双女子的绣花鞋,潘俊径直走到那张红木大床前,拿起一只绣花鞋,放在手中仔细的端详。
上官鹏问道:“是她吗?”
潘俊摇摇头:“不是。”
上官鹏一怔,他的脑子里忽然掠过花玉奴的面容,他抬起头,对龟奴道:“再带我们到花玉奴的屋子里去看看!”
他们来到一墙之隔的花玉奴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陈设和花想容的房间一模一样。
潘俊在踏凳上找出花玉奴从前穿过的绣鞋,用手一比,笃定地道:“是她!”
上官鹏狠狠一拳擂在桌子上,他又来迟了一步!什么服毒自尽,那些不过是花玉奴金蝉脱壳的方式而已!
潘俊道:“此人想必跟王爷有深仇大恨,所以才这样费尽心机的对王爷进行栽赃陷害,不知王爷以前得罪过什么女人?”
上官鹏默然半晌,道:“我只跟碧血阁的上官瑾有仇,但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碧血阁?”潘俊面色凝重起来,“这样说起来,当初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上官鹏点点头:“极有可能。”
潘俊道:“只可惜我们来迟一步,让她逃脱,不过以此女的性格,一定还会回来继续找王爷复仇,她在暗处王爷在明处,王爷还须万分小心才是。”
上官鹏的眼底掠过一阵摄人的光芒,他一字字地道:“传我的命令下去,朝廷怀疑万花楼与碧血阁孽匪有勾结,现在查封万花楼,所有人等,全部押回府衙大牢候审!”
“是!”
王府的护卫立刻一拥而上,封楼的封楼,抓人的抓人,娇滴滴的姑娘们大声尖叫,有人哭有人笑,还有的在低声咒骂、怨天尤人,整个万花楼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ps:呵呵,关于密室杀人案那一段,向最喜欢的《少年包青天》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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