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路上,前有几波哨探探路,那精悍的五百护卫,也足以吓退小股盗贼。于是,一行人无惊无险地走过,转眼间,建康在望。
这一步入建康城的范围,整个气氛便与以前迥然不同。
一队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策马而来,不管是山林中,还是田野里,时时可以听到高歌声。
一刻钟后,陈容已可以听到城中传来的欢笑声和笙乐声了。
就在她四下张望时,一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急驰而来,他们一边吆喝声声,一边挥舞着长鞭。那长鞭击打在空气中,直是‘啪啪’作响。
十几个华服子弟转眼间,便从岔道冲到了车队旁。
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少年尖声叫道;“停下停下。”
这声音?
陈容转眸望去,果然,这少年柳眉杏眼,肌肤白嫩,喉中无结,哪里是一个美貌少年?分明是女郎所扮。
再一看,陈容竟是发现,围在这伪少年旁边的五六人,居然都是扮成少年的女郎。
那为首的女郎喝停众马后,歪着头朝着车队众人打量而来。
瞟过来瞟过去,她突然长鞭一甩,朝着一个护卫高喝道:“你,转过头来!”
那护卫闻言,皱了皱眉,转眼盯向她。
那女郎瞟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她手中的长鞭朝着空中重重一甩,在发出一阵‘啪啪啪’空响时,她郁闷地叫道:“济济数百丈夫,个个气昂昂,却无一个美少年。哼,既然不美,你们骄傲个什么劲?”
这女郎的声音一落,身后的众少女同时娇笑起来,她们用广袖掩着嘴,笑得花枝招展间,叽叽喳喳地叫道:“是呢是呢,亏得我们特意赶来。”
“兀那汉子,你若敷了粉,还是差强人意的。”这女郎长鞭所指的,是众护卫中一个皮肤棕色,长相清俊的护卫。
“却不知马车中可有美少年”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当下提醒了那为首的女郎,她驱着马,向着王弘的马车赶来。
陈容一直隔着车帘望着这一幕,这建康城,她前世是来过,可当时她已是冉闵的妻子,就算前来,也是匆匆忙忙,并无闲暇。她哪里见过这么大胆的女郎?是了,她听说过的,建康民风奢华率性,再加上皇宫里有人带头,那些家风不谨的世家女郎们,有不少都养着入幕之宾呢。这世间从来便是这样,所有的礼教规矩,苛责是非,都是针对身份不显的普通人啊。
转眼,那女郎带着众少女少男,已冲向了王弘的马车。
陈容收回目光,好奇地瞟向王弘。
就在这时,目光一直放在帛书上的王弘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润优雅,“可以放上去了。”
在陈容怔忡不解时,一个护卫朗声应道:“是。”
转眼,那护卫的大喝声传出,“放上徽章。”
一话吐出,众护卫呼呼翻身下马,转眼间,属于琅琊王氏特有的标志和旗帜,便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在那护卫开口时,那些女郎们还嘻嘻哈哈地看着,这一定神一瞅,她们不由一呆。
呆若木鸡中,那为首的女郎翻身下马,她优雅地,恭敬地朝着王弘的马车盈盈一福,颤声叫道:“妾无状,郎君勿怪!”
那女郎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当下,十几个少年男女同时翻身下马,一时间,女的蹲福男的作揖,一脸敬畏地齐刷刷叫道:“我等无状,郎君勿怪。”
回答她们的,是马车滚动的声音,转眼间,车队便越众而过,只留下冲天烟尘。
陈容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一动不动低着头,极优雅极标准地保持着礼节的少年少女,然后转头看向王弘。
此时的王弘,嘴角微扬,明澈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帛书,似是刚才的一幕,他实在经历了太多。
陈容嘴角一扯,慢慢一笑,她转眸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高大城门,还有城门两侧流淌的清澈河水,高大的城门,低低说道:“郎君,请允许我回到自己的马车。”
王弘慢慢放下手中的帛书,瞟了陈容一眼,他嘴角一扬,道:“下去吧。”
“是。”
马车停下,陈容向自己的马车跑回。
她一上马车,平妪便把连忙上前为她拭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时不时朝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瞅上了一眼,平妪欢喜地叫道:“女郎,这就是建康啊,我们回到建康了!”
平妪圆圆的脸上笑逐颜开,小眼睛眯成一线,她快乐地说道:“女郎,你的父兄便在建康城啊。几年不见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安好否?”
陈容抬眸看向平妪,看着老脸笑开了花的她,陈容的唇动了动,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车队开始入城了。
不管是平妪还是陈容,都不再说话,开始专注地看着城中。
不止是她们,几乎在拿出徽章的那一刻,那些王家护卫的气势便是陡然一变。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他们腰背挺得笔直,那握着马鞭的手,那跨马的姿势,都变得标准统一,都变得庄严中透着优雅。
这时刻,所有的护卫,都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骄傲,还有经过长年的训练才拥有的儒雅。这一刻,五百个护卫,竟是人人都有了一种儒将风范。
望着他们,平妪的头缩了缩,怯懦,羡慕地喃喃自语道:“世人都说,宁为王家仆,不为帝王臣。这王家仆说的便是他们啊。”她用陌生的,充满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些王家护卫,似乎这时刻才发现,那些与她共同处事月余,一直温和随意的汉子们,竟是个个如此身份不凡。
随着护卫们驶入建康城,几乎是突然间,一阵狂喜地叫嚷声,笑闹声传来。这些声音,是少女们传出的,她们越众而出,如洪水一样涌向王弘的马车,欢呼着,尖叫着,‘七郎七郎,啊,是七郎回来了。’
‘七郎好生无趣,一走便是这么久。’
‘七郎,你不在,冬日冰寒彻骨,春影无踪。’
‘七郎七郎,为什么不露出颜面’
在这些欢呼声,呐喊声中,十个王家护卫翻身下马,呈圆形挡在了王弘的马车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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