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忠宇走过来，刚才他也有些害怕，不过说出去后，倒浑身轻松了许多，他来这里探探情况，看到他们在笑，知道没发生什么事，就故意问道：“有什么开兴的事？”素藻厌恶地瞟了他一眼，她现在最讨厌忠宇了，于是赶紧拉着素婷的手道：“姐，我们走。”素婷道：“到哪里去？”素藻道：“随便到哪里去，反正不能待在这里。”素婷笑道：“我不走，要去你去。”忠宇知道素藻现在讨厌他，就感到有些尴尬，他则找个借口默默地走开了，素婷也觉得奇怪，顿时也猜出一二，心想素藻肯定跟忠宇闹了矛盾，但她也不愿意揭穿，反倒怪起素藻太任性。

天上的风筝越来越多，有大风筝，也有小风筝，有飞得很高的，也有飞得很低的，有五颜六色的，也有单色的，这些风筝把天空衬得破碎不堪，那蓝色似乎要一块一块掉下来，砸在绿莹莹的河水中，连河水也染成了蓝色。他们放累了风筝，便到油菜田里玩，人一进去，就被淹没在黄灿灿的火焰里，偶尔从花间探出头来，连头发也映成了黄灿灿的，他们在花间谈笑风生追逐嬉戏，衣服多次蹭擦着油菜花，结果连衣服上都能闻到油菜花的味道。后来他们又去爬山，沿着一条弯曲的窄长的斜坡上去，爬到半山腰时，遇到一座久已失修的破旧的小土庙，四周围着浅黄色的斑驳的矮墙，墙内栽着两株参天古柏，经过庙前，红漆的榆木庙门半掩半闭，从里面飘出淡淡的蓝烟，是一股浓烈的檀香味，古柏下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眯着眼睛坐在一张石凳上诵读经文。高宽指着那老道士，道：“我去年就看到他坐在这里。”明强笑道：“估计有一百岁了吧。”高宽笑道：“应该不止。”明强笑道：“恐怕已经一百二十岁了。”素婷笑道：“你们别猜了，我想人家老早就得道成仙了。”说得大家都笑了。忠宇只是淡淡一笑，因为生了那档子事，他的游兴一直不高。素藻也是这样，她远远地避开他，反跟高宽走得亲近，一路有说有笑。天平山看上去很低，可他们爬到山顶，却颇费一番周折，众人累得再也不愿走，个个坐在山顶的石头上歇脚乘凉。忠宇朝东远远望去，那边有隐隐约约的高楼的影子，还有几座铁塔的模糊轮廓，田野里放风筝的人也变得那么小，而天上的风筝却变得很大。

那天晚上，素婷陪素藻睡在一起，素藻因白天的事一直心事重重，素婷看在眼里，摸着她的脸笑道：“你今天不是踩到蛇了吧，是踩到人了吧。”素藻来不及回答，素婷又道：“不是姐说你你又不听，你有时就有些任性，跟小孩子似的，脾气那么倔，容易得罪人，你现在长大了，要收敛一下你的小姐脾气。”素藻睁大眼睛看着素婷，道：“姐，我没得罪人，你说我得罪谁了？”素婷捏着她的下巴笑道：“得罪谁你自己清楚，我不想说，以后要注意点。”素藻已经猜到她姐以为她得罪了忠宇，这时就在袒护忠宇，心里觉得很不平，她想：“忠宇根本不喜欢你，你还为他好。”她这样想着，心里倒有些隐隐的酸痛，她想告诉她姐，又忍住不说，想来想去，她则道：“姐，我有一句话想问问你？”素婷道：“你说。”素藻沉默半晌，方道：“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一个人，他却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素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禁有些愕然，她一时也无法回答，便道：“你怎么说这个了，你还小，谈这个还嫌早呢。”素藻却道：“姐，我知道还嫌早，你就当遐想一下。”素婷顿了一顿，方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的，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是这样想的，而你却那样想的。”素藻翻身坐起来，认真地端详着素婷的脸，正色道：“姐，如果换作是你，你应该怎么想？”素婷没回答她，反诧异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想起这些事来，是不是脑子发热了？”说着还摸摸她的额头，素藻抓着她的手道：“姐，我脑子没发热，你告诉我。”素婷道：“你真烦，我不想说。”素藻忽道：“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不见他……”素婷打断她道：“好了，好了，你有完没完，我看你今天就不正常，睡你的觉，把脑子清醒清醒。”素藻掉过身子背着她，连衣服也没脱掉，便拉过一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一半是跟她姐赌气。素婷拍着她道：“你睡觉衣服也不脱，真是的。”这时她也烦躁起来，她喜欢忠宇，忠宇喜不喜欢她，她还不知道，如果忠宇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她感到有些害怕，同样衣服也没脱掉，便拉过一床被子也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电视机还嗡嗡播放着电视剧，她从被窝里腾出一只手胡乱地摸到遥控器，电视机啪的一声关掉了，顿时空间静默下来，她在被窝里睁着眼睛，里面却是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一个终日不见光照的深山老洞，她的心仿佛在洞内漂浮起来，飘着飘着，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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