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玉听得入神道:“这八股文章原来说得也很有道理!我原本以为都是些胡言乱语,想不到还真有些真见识!”
“正是如此!若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皇上怎么会看不出来,还要沿用八股文来考核天下举子?为的就是一语中的,让赶考的举子们道出真见识,发现真学问!文章格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道理学识。。同样是在宣纸上写字,不同的人写出的字却不一样。所以,我说,你不要一概否了才是!自古‘武死战,文死谏’。现如今文臣直言全仗着八股文章,岂可不学?学会了,用不用全在你!但是若到想用之时现学,却是来不及的。”黛玉道。
宝玉只觉得黛玉此时与平日里不同,想来是贾雨村教出来的,才带着这样的口气和谈吐。倘或林妹妹若是男子,那又会是怎样一番作为?只可惜埋没在这深闺里,外人无法识得。
此时,紫鹃送上的茶也凉得恰到好处,宝玉喝了一口,只觉得心中清爽,不知是这龙井的功效,还是林妹妹这一番话说的他倦意全无。
“那我这就回去读书,免得明日让人耻笑!做不得令人敬畏的人了!”宝玉起身道。
“正该如此!”黛玉笑道。
却说宝玉回到怡红院中,进了屋子,把念过的“四书”翻出来,只是不知从何处看起。翻了一本看去,章章里头似乎都有明白的,可字斟句酌起来,却不很明白。看着小注,又看讲章,逐字对照起来。
此时,袭人从外面回来,见人便问:“二爷回来了么?”
秋纹应道:“二爷早回来了,在林姑娘那边来着。”
宝玉听见,问道:“你该不是出去找我了罢?可有要紧的事?”
袭人道:“事却没有。方才太太叫鸳鸯姐姐来吩咐我们:如今老爷发狠叫你念书,如有丫鬟们再敢和你顽笑,都要照着晴雯、司棋的例办。我想,伏侍你一场,赚了这些言语,也没什么趣儿。”说着,便伤起心来。
宝玉忙道:“好姐姐,你放心。我只好生念书,太太再不说你们了。我今儿晚上还要看书,明日师父叫我讲书呢。我要使唤,横竖有麝月、秋纹呢!你歇歇去罢。”
袭人道:“你要真肯念书,我们伏侍你也是欢喜的。”
宝玉听了,赶忙吃了晚饭,就叫点灯,一直学到梆子敲了二更。自己想道:“我在诗词上觉得很容易,在这个上头竟没天份,还不及林妹妹。”便坐着呆呆地呆想。
袭人道:“歇歇罢,做工夫也不在这一时的。”
宝玉嘴里只管胡乱答应。麝月、袭人伏侍他睡下,两个才也睡了。及至睡醒一觉,听得宝玉炕上还是翻来复去。
袭人道:“你还醒着呢么?你倒别混想了,养养神明儿好念书。”
宝玉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睡不着。你来给我揭去一层被。”
袭人道:“天气不热,别揭罢。”
宝玉道:“我心里烦躁的很。”自把被窝褪下来。袭人忙爬起来按住,把手去他头上一摸,觉得微微有些发烧。
袭人道:“你别动了,有些发烧了。”
宝玉道:“不是发烧。”
袭人道:“这是怎么说呢!”
宝玉道:“不怕,是我心烦的原故。你别吵嚷,省得老爷知道了,必说我装病逃学,不然怎么病的这样巧。明儿好了,还到学里去就完事了。”
袭人也觉得可怜,说道:“我靠着你睡罢。”便给宝玉捶了一回脊梁,不知不觉大家都睡着了。直到红日高升,方才起来。
宝玉道:“不好了,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