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夫人看见凤姐照旧办事,又把担子卸了一半,又眼见兄弟来京,诸事放心,倒觉安静些。。独有宝玉原是无职之人,代儒学里知他家里有事,也放了他假,贾政正忙,自然没有空儿查他。不料他自听说元妃薨逝后,终日懒怠走动,说话也糊涂了。并贾母等出门回来,有人叫他去请安,便去,没人叫他,他也不动,只呆坐着,如同傻了一般。
原来贾环在学里散布的那些话,都通过那些学童三言两语的咒骂讥讽,让宝玉知道了分,他便自觉是不祥之人,将所有的事都担在了自己身上,愈是觉得罪孽深重,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出家这一条路可走。我若出了家,家里就太平了!丫鬟们也不必争什么月份银子高下,兄弟之间也不必勾心斗角,父母也不必为我羞愧,宝姐姐也不必再想着法子给林妹妹添罪了!这么多人去的去,散的散,竟多半是因为我呢!我是逃不掉的!将来是要下地狱的了!只怕想去天上做个给花花草草浇水的杂役也不能了!
且不说宝玉这里胡思乱想,神思恍惚,却说麝月等怀着鬼胎,只当自己怀疑探春姑娘和宝姑娘,想把事情往外推,宝玉同她生气。又不敢去招惹他,恐他气上加气。每天茶饭,麝月端到他面前,宝玉便吃,不来也不要。
麝月看这光景不像是有气,竟像是有病的。麝月偷着空儿到潇湘馆告诉紫鹃,说是“二爷这么着,能不能求林姑娘给他开导开导。”
紫鹃虽即告诉黛玉,只因黛玉想着宝玉听了金玉良缘,便自己把玉藏起来了,可见他心里有我。如今见了他,反觉不好意思,心道:“若是他来呢,原是小时在一处的,也难不理他,若说我去找他,断断使不得。”所以黛玉不肯过来。
麝月又背地里去告诉探春,求探春心软了,把玉还给宝玉,或许宝玉能缓过来。哪知探春也不肯去劝宝玉。只道兄妹们男女有别,不便私下来往。况且宝玉平日里又很少与她亲近,所以也不肯来。
麝月看探春不像藏了玉的样子,兄妹之间,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便疑到宝钗身上,再去求宝钗,只盼她能心软,交出玉来。
谁料宝钗也不来。宝钗自从见宝玉失了玉,反倒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高兴,心便伤了个透心凉。早把“宝玉”两个字从她这里剔除去,听说她病了,竟像不与自己相干似的。只有薛姨妈打发丫头过来了好几次问信,只苦了麝月,到处求告无门,又赶上元妃薨逝,停灵寝庙,贾母等送殡去了几天。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没人能顾得上宝玉。那麝月虽然在宝玉跟前低声下气的伏侍劝慰,宝玉竟是不懂,麝月只有暗暗的着急而已。
过了几日,岂知宝玉一日呆似一日,也不发烧,也不疼痛,只是吃不像吃,睡不像睡,甚至说话都无头绪,那麝月、秋纹等一发慌了,回过凤姐几次。凤姐不时过来,起先道是找不着玉生气,如今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有日日请医调治。煎药吃了好几剂,只有添病的,没有减病的。及至问他哪里不舒服,宝玉也不说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