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纨道:“是了。。你这么大年纪,连这么点子事还不耽呢?”
林之孝家的笑道:“不是不耽,头一宗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办的,我们都不能很明白,再者又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
说着,平儿已叫了雪雁出来。原来雪雁因刚才都说她不是林姑娘贴心的,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便把心冷淡了。况且听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也不敢不去。连忙收拾了头,平儿叫她换了新鲜衣服。跟着林之孝家的去了。随后平儿又和李纨说了几句话。李纨又嘱咐平儿打那么催着林之孝家的叫他男人快办了来。平儿答应着出来,转了个弯子,看见林之孝家的带着雪雁在前头走呢,赶忙叫住道:“我带了她去罢,你先告诉林大爷办林姑娘的东西去罢。奶奶那里我替回就是了。”
那林之孝家的答应着去了。这里平儿带了雪雁到了新房子里,回明了自去办事。
却说雪雁看见这般光景,想起她家姑娘,也未免伤心,只是在贾母、凤姐跟前不敢露出。因又想道:“也不知用我作什么,我且瞧瞧。宝玉成日家和我们姑娘好的蜜里调油,这时候也不露面,知是真病假病。该不是怕我们姑娘不依,他假说丢了玉,装出傻子样儿来,叫我们姑娘寒了心,他好娶宝姑娘?我看看他去,看他见了我傻不傻?难不成今儿还装傻么?”
雪雁一面想着,已溜到里间屋子门口,偷偷儿的瞧。这时宝玉虽因失玉昏愦,但只听见娶了黛玉为妻,真乃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了,那身子顿觉健旺起来,只不过不似从前那般灵透,所以凤姐的妙计百发百中巴不得即见黛玉,盼到今日完婚,真乐得手舞足蹈,虽有几句傻话,却与病时光景大相悬绝了。雪雁看了,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她哪里晓得宝玉的心事,便自各走开。
这里宝玉便叫麝月快快给他装新,坐在王夫人屋里。看见凤姐、尤氏忙忙碌碌,再盼不到吉时,只管问麝月道:“林妹妹打园里来,为什么这么费事,还不来?”
麝月忙道:“等好时辰。”
只听见凤姐与王夫人道:“虽然有服,外头不用鼓乐,咱们南边规矩要拜堂的,冷清清使不得。我传了家内学过音乐管过戏子的那些女人来吹打,热闹些。”
王夫人点头说:“使得。”
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下首扶新人的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雪雁。
宝玉看见雪雁,犹想:“因何紫鹃不来,倒是她呢?”又想道:“是了,雪雁原是她南边家里带来的,紫鹃仍是我们家的,自然不必带来。”因此见了雪雁竟如见了黛玉的一般欢喜。
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俱是按金陵旧例。
贾政原为贾母作主,不敢违拗,不信冲喜之说。哪知今日宝玉居然像个好人一般,贾政见了,倒也喜欢,那新人坐了床便要揭起盖头的,凤姐早已防备,故请贾母王、夫人等进去照应。
宝玉此时到底有些傻气,便走到新人跟前说道:“妹妹身上好了?好些天不见了,盖着这劳什子做什么?”
**待要揭去,反把王夫人急出一身冷汗来。
宝玉又转念一想道:“林妹妹是爱生气的,不可造次。”
又歇了一歇,仍是按捺不住,只得上前揭了。喜娘接去盖头,雪雁走开,五儿上来伺候。宝玉睁眼一看,好象宝钗,心里不信,自己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宝钗么!
只见她盛妆艳服,丰肩肥体,鬟低鬓,眼冷息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
宝玉发了一回怔,又见五儿立在旁边,不见了雪雁。宝玉此时心无主意,自己反以为是梦中了,呆呆的只管站着。众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只见他两眼直视,半语全无。
贾母恐他病发,亲自扶他上床。凤姐、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见宝玉清醒,此时自然是低头不语。
宝玉定了一回神,见贾母、王夫人坐在那边,便轻轻的叫麝月道:“我是在哪里呢?这不是做梦么?”
麝月道:“你今儿是好日子,什么梦不梦的混说,老爷可在外头呢!”
宝玉悄悄儿的拿手指着道:“坐在那里这一位美人儿是谁?”
麝月握了自己的嘴,笑的说不出话来,歇了半日才说道:“是新娶的二奶奶。”
众人也都回过头去,忍不住的笑。宝玉又道:“好糊涂,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
麝月道:“宝姑娘。”
宝玉道:“林姑娘呢?”
麝月道:“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混说起林姑娘来?”
宝玉道:“我才刚看见林姑娘了,还有雪雁呢!怎么说没有?你们这都是做什么顽呢?”
凤姐便走上来轻轻的说道:“宝姑娘在屋里坐着呢!别混说,回头得罪了她,老太太不依的。”
宝玉听了,这会子糊涂得更利害了。本来原有昏愦的病,加以今夜神出鬼没,更叫他不得主意,便也不顾别的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
贾母等上前安慰,无奈他只是不懂。又有宝钗在内,知宝玉旧病复发,便叫人满屋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扶他睡下。
众人鸦雀无闻,停了片时,宝玉便昏沉睡去。贾母等才得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叫宝钗安歇。宝钗也便和衣在内暂歇。
贾政在外,未知内里原由,只就方才眼见拜堂的光景想来,心下倒宽了。恰是明日就是起程的吉日,略歇了一歇,众人贺喜送行。贾母见宝玉睡着,也回房去暂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