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对你做什么,要做的老早以前就做过了。”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庄节的耳边猛地飘过一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让她浑身止不住一个哆嗦。
抬起头,她怔怔望着眼前的青涩脸庞,不禁感慨:
到底是父子啊,
瞧吧,连说的话都是一个味!
庄节不禁摇头失笑……
看看眼前这张不改往昔稚嫩的脸孔。她想若是去掉那份青涩与柔和,那么跟记忆中某张狰狞的面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所以刚才她才会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而激动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对,要做的五年前就做过了……”庄节重复着他的话,犀利的双眸凝视着他,冷笑的脸孔慢慢逼近,直到两人几乎鼻尖相触。她牵起唇角接着道,“所以……你根本就不稀罕对吧?”
她吐字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喷在他脸上,景程没退避,而是以同样的专注的眼神回视着她冰冷的美眸。
他知道自己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
“你到我房间做什么?”
多年前那个炎炎夏日的夜,他在女孩房外听到一个冰冷质问的声音。透过虚掩的门,他看见她怀抱着自己仅着吊带裙的身子。
“我能对你做什么,要做的老早以前就做过了。”
接下来,他听到了一个不屑的男音。那个声音不似刚才的女音来得冰冷,可是那句话所隐藏的信息却冻得他浑身发抖……
直到那天他才明白:
为什么原本张扬跋扈的姐姐这两年都寡言少语,
为什么曾经根本不把他父亲放在眼里的姐姐这两年看着父亲的时候,眼中总带着几分恐惧,
为什么原来会对他大呼小叫勾肩搭背的姐姐这两年变得越发疏离了他,
直到那天,十五岁的他因为父亲的那一句话,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的沉默让庄节莫名的心痛,而这痛与方才那一巴掌的发泄让她慌张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优雅地揭开被子下床,庄节理了理褶皱的衣服。随后又回过身,重新盯住那双写满复杂的眸子说:“到底是袁浩天的儿子,他那‘同一个女人不玩两次’的理论你学得很到位!”
下床时,清楚感受到自己身体没有什么异样,这让她肯定昨晚这小屁孩并没对她有什么不轨行为。
可这就怪了,既然他并不想对她怎样那为何要在她酒中下药?
她敢肯定,昨晚那杯酒铁定被加了料,否则她不可能一夜安眠。
但话又说回来,他既然在酒中下了药,看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她,又是如何办到坐怀不乱的?
难道这些年的潇洒作风真的让她的女性魅力荡然无存了?
思来想去,庄节是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缘由。不过让她确定的是:这小屁孩不碰她绝对不会是她说的那个荒谬理由——‘同一个女人不玩两次’。
她之所以还那样说,只是想提醒他她庄节曾经不止属于他,而是在他之前就已经被他父亲占有过。
她只想让他明白他们俩不会有结果,就算再次见面彼此也不会有交集……
景程没有接话,而是移开了直视她的双眸,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烟盒跟打火机,为自己燃了一支烟,用淡淡的白雾隔开两人。
他就这样静静地吞吐着白烟,没有开口赶她也没有出言留她,好似是去是留完全由她自己做主。
然而就是因为那份淡淡的寂寞忧愁味道,发挥了它神奇的巨大力量,留住了本欲离开的庄节。
庄节看着他,发现他抽烟的样子很优雅、很淡定,并不像受气后的发泄,也不像受伤后的自我慰藉,只好像在细细品尝、慢慢享受。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的声音止不住有些哽咽,因为刚才他取烟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那是她以前在抽的那个牌子。
自从十六岁那年,一次偶然机会发现吸烟可以镇定情绪,可以让她少受噩梦折磨之后,她就染上了烟瘾。但是当时身为卑微女奴的她根本没有钱买香烟这样的奢侈品,于是她选择去袁浩天的地下赌场吸二手烟。也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那个叫薇薇的“酷人”,然后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学会了一点点赌术,从此就靠着那一点雕虫小技骗骗学校的傻瓜们,弄点钱,然后去买烟。
“姐姐,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她记得曾经,那个小屁孩也是这样问她的。
“做梦的时候!”
她翻了个白眼很不屑地回答,然后把那根犹剩大半截的烟丢在地上狠狠撵灭——因为她记得薇薇说过吸“二手烟”比直接抽更伤身体,所以她很少在那小屁孩跟前吸烟……
“姐姐离开的那个晚上。”
陷在回忆中的她被一个飘忽而遥远的声音惊醒,庄节回神搜索声源,这才发现床上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起身走到了窗边。
他斜倚窗框,眯着眼看那耀眼的太阳。阳光照红了他的面部,可是他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没有一点暖意,好似被一股无名的冷意笼罩着。
看着他纤长手指间夹的那支杂牌香烟,庄节真的很想冲上去,一把打掉它——就如当年她第一次发现他偷偷抽她烟时一样毫不留情……可是现在的她因为自认没有这样的资格而没有那样的勇气。
从她踏出袁家别墅的那一晚起,他们之间就注定了此生再无瓜葛,所以她没资格扯着嗓门叫他戒烟……
“换个牌子吧,以你的条件不用这么节俭。”最后,她选择这样说。
当年她只是因为没钱才不得不选择便宜货,可是他不一样,就凭他那丰厚的家底也大可不必这样委屈了自己。
窗边的人依旧无语,很多事他知道她都明白,所以根本不需要他的解释。
“我走了。”沉默了一会儿,淡淡丢下话,庄节强令自己迈步离开。
她不知道要是再待下去,再继续看着这个消瘦而寂寞的身影,自己会不会冲动地将他护于羽翼之下。
“姐姐。”
庄节的手才触上门把,身后就传来一个低低的呼唤声,令她不由自主地顿住了离开的脚步。
景程回过身,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开口地说:“你离开的这几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回忆的时候会笑、思念的时候会哭、烦躁地时候会抽烟、郁闷的时候会喝酒……”他边说边靠近门边的她,直到彼此只有一步之遥。他缓缓伸手,极其温柔极其小心地从后面环住庄节的腰,然后贴着她的耳继续道,“可是,始终学不会怎么忘记姐姐……姐姐是明白的,为什么景程要抽这个牌子的烟。”
不在于它的味道,而在于回忆,回忆曾经某个女孩也像如今的他一样:吞吐白烟,一脸愁容。
后面的话景程选择让她自己领会。
庄节的身子在他的双手环上自己的那一刻已经完全僵硬了,而他的话更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是,
她了解,
很早的时候她就了解了他的心意,
早到……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少爷,今天怎么还不下楼吃早餐呢?上学快要迟到了。”
“她……还没有醒,昨天爸爸说她要跟我一起上学……”
“那你去把她叫起来啊,怎么能让少爷等她呢?”
“我……可是……”
房外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吵醒了向来浅眠的她,她睁开眼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感叹:T***,有钱人家的床就是睡得比较香啊!
“小屁孩,要上学了吗?看在他昨夜一晚都没有跟她争大床的份上,她的语气较昨天客气很多。
“你……你醒了?”
她看见门边的他像是被鬼叫了名字一样惊恐地回头来望着她,然后结巴着问了句废话。
没有回答——因为向来不回答多此一举的问题,她冲进洗手间草草洗漱了一下就率先下楼了,根本就拿门边那个冲她翻白眼的老太婆当空气。
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刚刚回来的老头子,她听到小屁孩小声叫了句“爸爸”,声音还是如昨天一样怯怯的。
“嗯,今天好像出门晚了。”老头子边说边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她,好似再问是不是她的缘故才害了他宝贝儿子只得带着早餐去学校。
她拽拽的扭头,直接忽略他质问的眼神。心里也巴着这小屁孩能跟自己老子告告状,这样或许老头子就不会再叫伺候这小奶娃了。
“嗯,睡过头了。”
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竟然听到他这样说?
“哦,那快去吧,别迟到了。”
看来这小子从来不撒谎吧,因为仅是他这么一说老头子就立马收回了对她的怀疑目光。
“我不会感激你的。”
坐上早早候在别墅外的加长型豪华轿车,她毫不领情地说。
他没有说话,不过看她的眼神闪过明显的失落……
那个神情,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清晰无比。
掰开他并没有扣紧的手臂,庄节回过身面对他:“小屁孩,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五年来,她就是这样教自己的。
放开握着他手腕的双手,她转过身,手放回门把,慢慢旋转,一寸寸拉开……一切慢得像是动作分解。
“姐姐!”在她跨出第一步的刹那,景程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腕,“这三五年,姐姐有想起过我吗?”明知道答案却还执着地想听她亲口说一次,即使知道她的答案会伤害自己。
“没有。”都说否定太快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可是庄节还是没有半秒的犹豫就说了这两个字,深怕说慢了会让他重燃希望似的。
没有?
呵呵,他就知道答案会如此,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地追问?
一点一点放开她的手,看着她仓皇逃去的身影,景程叹息:
姐姐,你能骗得了我,你能骗得了自己吗?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