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病房里,气愤诡异中透着些许紧张,让人看不出一场恶战是即将开始还是刚刚结束。门外多得是路人甲乙丙丁,探头探脑地想要打听些茶余饭后的八卦,可是又介怀于门边站着的那个黑面神而没胆多嘴询问。
房内,一对男女四目相对已经足足五分钟,可依旧好似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人狠狠甩上,顾不得撞歪了几个人的鼻子,江潇怒火中烧地朝着沉默的两人低吼:“你们两个有话就说话,这样互瞪算是怎么回事,比拼内力吗?”
真是奇了怪了,庄节这丫头素来有这样的癖好吗?
不好好地跟人用语言交流,非要这么含沙射影地瞪着人家。记得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
“还是需要我们两个也回避?”倚靠一边的韩烈也觉得这样的冷眼相望没有意义,问题总是要摊开来说才能得到解决的。于是懒懒走过来拍拍江潇的肩膀说,“猎艳,我们去帮景程办出院手续。”反正医生都说能不能站起来完全看他自己,再这么住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而已。
“用不着!”还不等他俩走到门边,凉凉的嗓音已经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庄节回头淡淡瞄他俩一眼,显得极其无所谓地一耸肩,随即又把视线调回到眼前那个打从她进门就一直未发一语的男孩身上,笑着说,“我跟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谈!”
看着她满是笑容却不达眼底的脸,听着她明明是澄清却更显暧昧的话语,景程没有接腔,而是全然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这几日来他是极力哀求韩烈、江潇,尤其是江潇家的季柔芸,拜托他们千万为他保密。
并不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的,他暂时不想见她,相反的,他是怕见不到她。
那天姐姐的冷漠让他不敢确定得到他住院消息后,她是不是会心软地现身。但是他确定自己是承受不起她再一次的狠心。所以他宁可选择瞒着她,起码这样他可以安慰自己说她不来是因为她不知情……
那么如今姐姐是从哪里得知的信息?
还是……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只是选择过了这么久才现身?
“小屁孩,我会在这里你是很惊奇……还是很得意?”看着出神的他,庄节隐含笑意地说。
他该得意的,因为他又一次成功牵动了他的心。
得意?
景程嘴角微微抽搐,漾开一抹苦涩的笑:他有什么可得意的?
爱得那样痛苦,
爱得那样卑微,
爱得没了自尊,
爱得没了自我……
他还有资格去得意吗?
景程那好似雷打不动的沉默招来庄节的不满,扭摆纤腰移至床畔,她双手撑着床沿,逐渐压低自己的身体,朝着他虽然有些苍白但是依旧俊朗的脸孔吹拂热气说:“怎么不说话,得意忘形了?”
她嘴角动人的笑他看见了,可同时也看见了她美眸中的道道寒光——跟那天她主动吻他的时候一样的冷漠。
那一日的不堪,那一刻的心痛瞬间侵入脑海,让景程深深瑟缩了一下,别开了脸。
他避开了她的红润的唇,生平第一次……他躲开了姐姐的主动!
或许人生总是注定错过一些东西的,正是这唯一一次的躲避,他错过了庄节眼中无法掩藏、一闪即逝的落寞神色。
他躲开了?
这样的认知让庄节错觉喉咙被人扼住,痛得连吞咽口水都显得那样困难。
为什么她会这样难过?
为什么她会这样无法接受?
她成功了不是吗?
小屁孩已经开始主动躲开她,那么意味着以后的日子他都不会再纠缠她。
她该高兴不是吗?
重逢这段日子以来,重新摆脱他,重新过上潇潇洒洒的日子不是她最大的心愿吗?
哪一日,努力再努力地回想着年少时的噩梦,给予他一个冷漠至极的“吻”,为的不也是要他死心吗?
然而当一切如愿的时候,
她怎么会心痛如刀割?
她怎么能对那份纠缠念念不舍?
不!
她不能心软,不能回头!
所以……
“袁景程,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袁家的?跟你家老爷子纠纠缠缠了六年,好不容易离开那鬼地方,却依然不得清净……”
庄节悠悠站起身俯视着他,不过她知道自己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因为她不敢面对听完此话后的小屁孩会有的反应,所以她只能让自己两眼空空。
许久,庄节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她这才撤下眼前白雾去窥探床上的小屁孩。
他木然地低垂着头,好像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庄节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看不到他的心!
忽然,她觉得自己有些演不下去了,喉咙痛得好似根本发不了声。
可是戏不能到这里就结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吧?
于是向来倔强的她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好像每个人都认为你这次住院是我害的,所以昨天柔芸告诉我这个消息,如果我今天不现个身恐怕明天就会遭众人唾弃……所以我来了,不过现在也该告辞了。”她说完没有半刻的耽误,匆匆转身就打算离开。
她不能多留一秒钟,她眼中正神速分泌着一种液体,急需找个无人的地方尽情发泄。
但是……
“姐姐。”在她开门的前一秒,景程却出人意料地开口了,“我会离开的……”在两个男人惊愕眼神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脸,对着庄节僵直的背影继续道,“姐姐没有欠袁家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袁家欠了姐姐的。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偿还,可是……我不自量力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听得出来是压抑了极大的痛苦。简直可以让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景程!”韩烈和江潇同时出声,为他的决定一怔。
没有理会他们不赞同的表情,景程依然悠悠地说着未完的话:“所以……我会离开的,会让姐姐过上清净日子的。还有……谢谢……你来看我。”
强忍的泪水在他一遍遍的“我会离开”中终于决堤。庄节覆在门把上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好不容易收住不断滚落的眼泪,她则依然不敢回头,于是背对着那张此刻肯定更显苍白的脸慌张地说:“要走……就趁早……”重新站起来。
后面的几个字不知道是真的喉咙痛得失了声还是她根本没有说出口,总之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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