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院,南宫浣花坐在堆满脏衣服的大木盆跟前。污浊的水,满手的皂沫,一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脸色苍白,那伤疤十分醒眼,又丑又瘦,任谁也想象不到她竟然就是以前在王府独挡一面的施总管。
得了个空隙,她抬起衣袖擦了擦汗,耳边便是浣衣房管事崔大娘尖利的骂声,“你这个丑丫头!慢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才能洗完?老娘看你想找打!”
南宫浣花暗自叹了口气,这是这一个月来每天必要上演的戏码。
这就是下等人的生活,每天干不完的活,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她女扮男装在这儿做了三年的总管,但粗使的下人很少能见到高一层的总管,更想像不到这个狼狈不堪的丑丫头与原来的那个冷漠的少年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并不在意,如果这就是那个男人所要的结果,那么她宁愿呆在这!作为一个女人,她连毁自己的脸都不曾犹豫,还会怕这些折磨?
她不理会对方的骂声,埋着头只是用力搓洗着。见她不吭声,崔大娘也就骂骂咧咧地扭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其他的浣衣奴互相看了眼,都长舒了口气,只是加紧忙着自己的事。
直等到月儿升到了高远的夜空中,南宫浣花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她强忍住头晕目眩般的感觉,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捱到平日浣衣奴集体休息的小屋前。
门虚掩着,里面的灯早已熄了,朦胧的月色中,一流排的炕上睡着好几个人,打鼾声,磨牙声,还有说梦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南宫浣花已经习惯,她摸索着从长桌的一角拿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蹒跚地摸到门外的青石凳上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那馒头,眼睛漫漫地看向月光下的世界。
假山树木楼阁都掩映着月色中,影影绰绰的,别有一番风姿。
她将头轻轻地靠着旁边的木架,感受着那清冷的月光轻柔地吻着脸颊,一身的疲惫也消散了许多,心底如此的安静柔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梦里的南宫浣花突如其来地感觉到身上是火辣辣的痛,张开眼,是刺眼的阳光,还有崔大娘那冒着火的眼睛。
她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轮着一根粗实的鞭子,干瘪的嘴唇吐出一声声的谩骂,“你这个丑丫头!竟然偷懒睡觉!你看看日头都多高了!看老娘不打死你!……”甩手又是狠狠的几鞭子。
南宫浣花本能地蜷起身子,手臂抬起去挡那呼啸而来的鞭子,“嘶”的一声,坚硬的鞭梢撕开了她的衣袖,一道血红的痕迹赫然印上了如玉的胳膊。
她脸色一冷,一把抓住鞭梢死死攥住。
崔大娘愣了下,使劲地往下一扯,南宫浣花踉跄了下,从床上跌落到地上,而手下并不放松。
崔大娘怒气冲天,喝道:“反了你!”抬脚便来踢她。
南宫浣花也不避闪,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更是冷冽,“回去问问你的主子,是不是想让我死?”
“你?你……”崔大娘被她的眉梢眼角透着的凌厉和霸气吓住了,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崔大娘,月夫人的那件桃红外衫洗好了没?”
崔大娘闻声连忙应着,“好了好了!”狠狠地瞪了南宫浣花一眼,顺势丢了鞭子便往外走。
一个绿衫少女探头道:“崔大娘,我听得里面有声音,你干什么呢?”
她明亮的目光落到南宫浣花的脸上,愣了愣,眼睛只是在她那道伤疤上打转,迟疑地,道:“她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崔大娘怕她深问下去,拉着她就往外走,满脸堆笑,道:“不过教训个偷懒的丫头。暗香姑娘,怎么还能麻烦你亲自来,叫人说一声,老婆子不就送去了?”说着,恶狠狠地一瞪眼,“死丫头,还不做事去!”
那暗香虽然走出了门,仍然回头看着。
南宫浣花觉得有些面熟,清楚是王府中原来的奴婢,不想多做理会。丢了鞭子,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火燎般的痛。
她扶住床框,想要站起来,膝盖处痛彻心底,腿一软又跌坐了下去。
门外一个瘦小的女孩畏畏缩缩地走进来,道:“丑,丑丫,我帮你洗洗伤口吧!”
南宫浣花认的她叫福儿,也是个下等的浣衣奴,便道:“不用,你去吧!”停了下,“不然又得挨打。”
福儿点点头,只是极快地找来干净的水和药放在她的面前,走到门旁,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
南宫浣花勉强地朝她笑笑,自己咬着牙收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fo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