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忠义亲王的寿辰,水溶约了东平郡王楚云飞一起前来,透过轿帘便见义王府门庭若市,车马宣宣,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陆陆续续,互相寒暄着,人人脸上堆笑,个个神情愉悦。
水溶微一皱眉,和楚云飞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轿子,立时便有管事的笑迎了上来,引领着二人来到后厅正堂。偌大的厅堂内,一副猛虎下山图赫然生威,义亲王是领兵的出身,因战功赫赫,被封亲王,实是轩辕绝的亲叔叔。水溶和楚云飞来到厅上,见顺亲王也在,微一思忖,水溶抱拳见礼。
为人儒雅,面容白皙的忠顺亲王如一位谦谦君子,微笑还礼,面容有些粗犷的义亲王则神情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见水溶一身银白锦衣,人物风流俊朗,神情谦虚中那份倨傲仍不时地浮现,不由一挑眉道:“本王不敢受北静王的礼啊,王爷亲过府为老夫庆寿,岂不是折杀老夫嘛,北静王年轻有为,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每日里朝事繁忙,能脱出身来此,本王多大的面子啊,真是荣幸之至啊!”
说着话锋一转:“不知最近北静王筹措钱粮的事办得如何了,王爷当初亲登敝府,那威风劲,本王可是难忘啊!”
水溶见义亲王一脸的不悦,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讽刺,便知是当日自己上门催征米粮的事这位老王爷仍耿耿于怀呢,清眸微闪一笑道:“晚辈今日是来给老王爷祝寿的,当日之事容若皇命在身,难辞其责啊,老王爷一生征战沙场,军命皇命难违,该是有深切的体会,容若当日只想着那些受灾的百姓,心里焦急未免办事鲁莽了些,还请王爷海涵。王爷大人大量,晚辈还需向王爷多学学这为官之道呢。王爷如今马放南山,晚辈有时间定当多向王爷请教!”
一番话不软不硬,噎得义亲王转转眼珠,按捺着一腔忿恨,抿着茶不语,顺亲王见状微微一笑:“北王,王兄性子豪爽,为人为拘,说的话有些重,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同朝为官,自当为社稷百姓着想,为皇上尽忠是责无旁贷!”说着暗暗看了义亲王一眼,义亲王垂首,嘴角扯起一抹嘲讽默然不语。
水溶见状心里暗暗冷笑,状甚不在意地笑道:“看样子老亲王对晚辈仍有些芥蒂,今是亲王的好日子,容若亲来恭祝老亲王千秋!希望亲王释去前嫌,今儿这日子可不宜动气!”义亲王脸色一缓,不得不强挤出一丝笑意:“有劳了!”
楚云飞见状,适时一笑:“两位亲王,今儿宾客盈门,我和容若不在此碍手碍脚的了,我们且去外面转转,和各位大人寒暄一下去!”义亲王微微点头,楚云飞便向水溶递了个眼色,两个人相跟着出来。
义亲王撇撇嘴,向顺亲王道:“这个水溶,不过仗着皇上倚重,行事如此跋扈嚣张,和他爹还真是不同,想当年老王爷温润如玉,性子随和,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如此强势,办事不留一点情面,六亲不认的主!”
顺亲王似不在意地道:“年轻人,毛头小伙子,行事未免霸道些,还得多加历练,如今他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倒是轻易不能惹了他!”
义亲王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气道:“当初要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还真和他抗到底了,登门征粮没错,可态度骄横让人受不得!是可忍孰不可忍,怎么着我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他竟然拿着皇命上门压我,皇上还得给我几分面子呢。”
顺亲王长眸眯了眯,越性激了对方几句:“王兄切莫如此,皇命难违,所以不管对方官阶再低,秉皇命而来,也不能小觑。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不是当初皇兄那时了,现在可是绝小子掌天下了!”
果然义亲王眼一瞪,神情有些倨傲:“绝小子怎么了,论公我这些年征战沙场,为圣朝拼死拼活,为国立下战功,论私我是他亲叔叔,如今老了便目无尊长一脚踢开?”顺亲王笑笑不语。
水溶和楚云飞由管事的引领着出来,水溶一摆手:“罢了,你且去罢,我和东平王且在府里随意逛逛赏赏景,一会再去前厅便可,你不必侍候了!”管事的应声而退。
二人沿着花幛路慢慢而行,楚云飞一笑:“容若,看方才的架势,义亲王对你可一直是耿耿于怀的,那份怨气无处撒,如今你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一面眉头一皱:“不是我说你,当初你那桩差事可得罪了不少人,以后可得小心着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有点太张扬好胜了!”
水溶一挑眉:“当时的情形你不知,那些灾民总不能眼睁睁地饿死罢,这样以来朝庭威信何在,皇上的尊严何在,江山社稷,重在民心,当时也是情非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说着脸色一敛,微微冷笑道:“皇上的这两位老王叔,可是最难啃的骨头,关起门来是一家,可却是自己的亲叔叔处处掣肘!”说着摇摇头,楚云飞默然不语。
正在此时,却见不远处王府的管事领着一个人迤逦而来,一见那个人,水溶不觉拉了楚云飞躲到了花幛后面,楚云飞见状刚欲出言问寻,水溶英眉一蹙,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一双清眸却机警地打量了那个人。
见二人已然走远,楚云飞看看水溶仍紧拧双眉,不觉问道:“容若,此人是谁?”水溶思忖道:“他怎么会进京呢?”楚云飞见他不回答自己,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由扯了他一下。
水溶看了楚云飞一眼道:“虽未看太清楚,但面目身段很象,此人是巡盐副使,他怎么会来此,难道只为给义亲王上寿?”楚云飞倒不觉得纳闷,笑道:“现在朝中百官结党营私,他巴结投靠义亲王也在情理之中啊!”
水溶却一眯清眸,摇摇头:“我总觉得在这里见到此人,有些意外,不过但愿是我瞎想~”一挑眉,回首对楚云飞笑道:“姐夫,去听会儿戏文如何?”
楚云飞看看他笑道:“你不是说了不在此用饭吗,又改主意了?”水溶笑不丝地道:“是,我突然又想留下来了,看看今天唱的什么戏?”一面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移步来到前面,此时,来祝寿的各位宾客笑语喧哗,二人一进来,便有眼尖的管事趋步笑脸迎上前来,引领着二人来到座位上。
管事的退下,却在此时,见一个人悄然上前笑道:“请王爷赏两出!”水溶一看,此人一身的戏服,唇若涂朱,面上虽未妆扮,却举止柔媚,眉眼间风情展露,却是蒋玉菡,微微一笑道:“是你呀,想必是顺亲王送的一班小戏罢,唱了几出了?”
蒋玉菡一面将手中的戏文册子呈上,一面笑道:“刚唱了白蛇记,王爷点两出罢。”水溶点点头,随意点了,似不经意地将戏文册子递与蒋玉菡,却悄然将早在袖中藏好的纸团趁机一并递了过去。蒋玉菡会意一笑,转而退下,水溶目视前方,品着茶状甚悠闲,饶有兴趣地看着戏台。
义亲王府后厅,义亲王和顺亲王两兄弟仍在闲聊,见赵管事领着一个儒生模样的人进来,义亲王打量了几眼,眯了眯眼,不认识。
顺亲王却笑道:“王兄,你此次生辰,王弟无甚好礼相送,不过这一份大礼你可得收下!”义亲王看看他有些纳闷道:“哦,王弟的礼是什么,现在才呈送,王兄我倒有些好奇了!”
顺亲王笑而不答,而是示意那个儒生,只见那个儒生恭恭敬敬地给义亲王见礼:“下官巡盐副使赵承顺给老亲王上寿,祝亲王千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义亲王一摆手,有些不耐烦地大喇喇道:“罢了,这些恭维话本王不爱听,全是迂腐之文,太平唱词!”说着转向顺亲王,有些纳闷和疑惑。
顺亲王微微一笑道:“王兄,赵大人此次来,可是给你捎来了意想不到的礼物啊!”说着一努嘴,赵承顺从袖中掏出一大卷子文书来,管事的忙接过来呈送到义亲王面前。
义亲王一皱眉:“这是何物?”顺亲王笑不丝地道:“王兄,巡盐御史林如海,私自苛扣抬高盐税,谎报盐税,暗中藏匿了一大批银子,而且还私自动用了,你说这项罪名要是查实了,该如何处置呢?”
林如海?义亲王一眯眼,当初先皇还在时,此人曾上书弹劾自己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与自己有些小芥蒂。人均道此人清廉公正,没想到竟然背后还如此动作,脸上似笑非笑道:“那个儒生啊,哼,本王最腻歪这种人,沽名钓誉,其实是一肚子道貌岸然。胆子可真是不小,这可是杀头之罪。”
顺亲王抿了口茶笑道:“王兄与林如海的结,一直未解,此次可是个机会!”义亲王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己的王弟一眼,说心里话,他虽不喜那些所谓的酸迂文人,但林如海的名儿他还是知晓的,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自上任以来从未听闻有过一点半点徇私贪渎之事,私下里他倒颇为欣赏。
本是性子粗爽之人,从前的那点小芥蒂他并未放在心头。但如今看到眼前的一堆证据,使得他对林如海的看法立刻有了扭转,哪个猫儿不偷腥呢,这林如海,看来也禁不住利的诱惑。不由大为鄙夷。
说着瞧了瞧赵承顺,语气有些凌厉道:“这些东西你从哪弄来的?”赵承顺小心翼翼地道:“下官作为副使,每日里与林如海同兼此责,他的一行一动有人报告了下官,身为朝庭命官,自当为皇上分忧,林大人虽是下官的上司,但此等弊事,下官觉得还是所以~”义亲王拧着双眉不语,顺亲王暗暗向赵承顺递个眼色,赞许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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