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诗会意外
作者:路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53

三月的江南最是一年美好的时光,不知名的花一团团一簇簇地在春风中怒放,或生在路边,或垂在河畔,引得蝴蝶相伴。因寒冬困在家中的男女,终于在明媚的阳光中走出沉闷的房间。镜湖作为槿城最美的景点,到了春天,游人络绎不绝。镜湖边上有一间很大的集香斋,是槿城闻名的诗社。学富五车的才女聚集在这里畅所欲言激烈辩论,希望有一日能把满腔热忱报效国家。不过在春日,激烈的争论声鲜少响起,大家呤诗作对,悠然渡日,免得浪费了一年中最好的时光。要说原因,就是在这女子为尊的国度里,男子也只有在春天才能出闺房,借参与诗社之名觅一贤妻。

日渐东升,集香斋的后院已经聚了不少年轻男女。男子按规矩蒙着面纱,在侍者的陪同下,娴静地坐在位置上,目光跟随着心怡的女子。薄如蝉翼的纱巾,并不能遮住他们的容颜,他们的表情也一丝不漏地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后院一面靠着镜湖,白墙上的六角窗毫不吝啬地展示着湖上的风光;一面则是假山,怪石嶙峋,倒有几分野趣;另两面墙上皆挂着白纸,若有好句可执笔提上。哪家公子若能写出好句,定得女子青睐,女子亦然。男男女女有的沉思有的交流,嘴角轻抿的笑像是拨起春天的弦弯出清亮的欢乐。有位公子坐在中间的位置,悠闲的喝着茶,轻颤的睫毛透露着他的焦急。论长相,他不输于其他男子,那双露在面纱外面的明眸灿若星子,面纱下面隐约的五官透露着他姣好的面容。可惜他的旁边没有一个女子,也没有男子敢近他的身。他握着茶,目光从在场的女子身上一个个掠过,最后定在最出众的一个身上。那女子背上一寒,似不经意地背过身避开他的目光。不是她不知道他的俊美,他的长相整个槿城的人都见过,跟画上出来似的,挑不出一点毛病。相对的,他的脾气,就如整个槿城的人都知道的,挑不出一点好来。

他叫夏郯彬,是槿城城主夏丹鹃之子。据说在槿城能治得了夏丹鹃坏脾气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夫君林晓杉,一个就是她的独子夏郯彬。夏郯彬从十三岁开始,每年都会出现在集香斋,同样的,每年槿城都会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小姐不得不远走他乡避开他的求亲。开始,大家只是听说他的性子烈,在他第一任未婚妻因逛青楼被当街爆打后,他的坏脾气越传越吓人。槿城的小姐碍于他城主公子的身份不敢拒绝婚事,但更不敢真把他娶回家,考虑再三,她们只有选择逃走。如今,他已经十九岁了,六任未婚妻拒婚,第一任还因他的妒嫉被打成重伤。本着今年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的决心,他不理会外面的闲言碎语,再次出现在集香斋。男子到了二十还没有出嫁,就真的没有人要了。正当他下定决心,要向会场中最出色的女子搭话时,一抹皱巴巴的白色挡住了他的视线,算是替那位小姐解决了危机。

挡住他视线的是佟桑琼。来参加集香斋的诗会一定要穿白衫,这也是怕来这里的男子争奇斗艳坏了风气而定下的规矩,佟桑琼的确也穿着白衫,不过那是压在箱底好几年的旧衣,皱巴巴的颜色连跟在郯彬身后的侍者小杜也露出轻蔑之色。郯彬的白衫泛着银光,只有最好的丝绸才有这样的色泽。跟在场的女子比,桑琼的年纪长些,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少了她们的青春活力,松散的发斜卷在左侧只系着一条丝带像是快要掉下来,右额前挂下一缕刘海还夹着白发。

这是哪里来的老女人,郯彬没好气地想,忍着怒气不计较她挡道,谁知她竟然径直坐到他旁边空着的位置,还彻底地把他忽视了。

桑琼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接过下人送来的茶,她记错了时间睡过头才来迟了。等一杯暖茶下肚,她总算感觉气氛不对。她的魅力还这么大吗,桑琼狐疑地想,一点也没发现是自己选错了位置。

主持诗社的老妇人严梅看到她来了,迟疑了片刻,走到她面前。

“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诗会吗?”严梅谦恭地问。

她一愣,半晌才点头,“对,第一次。我想找一位温柔娴静的公子断弦,没办法,我宝贝儿子一定要我给他找个爹爹。”

这样的说法,令其他的男女极为不快。她们以为主持诗会的严梅会责骂桑琼把她赶出去,谁知她只是点点头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她们之中大都不认得桑琼,她是近几年搬到槿城的,靠乡下的田租过活,平时很少出门也不曾跟城里名流打交道。她最出名的在家门附近传开沦为笑柄的事,就是她对儿子的溺爱。府里的下人常偷偷跟外面的人谈论她被七岁的儿子教训的事。她的夫君在儿子出生后没到一年就过世了,守寡六年,会出现在这里是被她儿子逼的,谁让她最宠他,怎么也得为他找位爹爹。

欣赏的目光从每一位公子身上掠过,桑琼总算看到离她最近正瞪着她的郯彬,想了片刻,她正视着他的眼不好意思地笑着问,“怎么,这个位置有人?”

“没有。”郯彬冷声道,白了她一眼,别过头不再理她,心里暗想,集香斋现在也沦落了,这样的女子竟然也放她进来。换作平时,他早就把她打跑了。不过今天,一定要忍耐,他一定要在今年把自己嫁出去。

桑琼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身形瘦削的公子身上,看他腼腆地站在一边不敢开口,倒有几分惹人怜爱。她看过他的画像,是城中富商的小儿子,并不受宠,听说找不到好人家,富商会把他嫁给一位老妇当填房。顺着他的目光,桑琼见他的视线落在最出众那位小姐的身上,心下叹惜。反正没有结果,就让她纳了他,也算有个好处宿。从一开始她要选的人就是他。好,桑琼马上做了决定,快点选好就能快点回家陪儿子了。

有儿子当动力,她难得敏捷地“嗖”地一声站起来,不想却和旁边的郯彬同时起身,四周好像静了一点,她不解地看向旁边的人,发现他的脸色更差。是她惹到他了吗,她想,忽地想到他会不会是槿城最不能娶回家的男子之首夏郯彬。上下一打量,她确定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不想招惹到这个刺头。

连续妨碍他的行动已经够让他生气的,她还敢躲他,他有这么可怕吗!郯彬紧握着拳,阴沉着脸抬头朝桑琼看去。

“不好意思,我喜欢的是温柔的男子。”桑琼马上说,平淡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想当年她也曾风迷万千少男,不一开始划清界限怎么行。

“女人,你说什么?”郯彬咬牙切齿地问,太阳穴上一跳一跳地,隐忍的怒气一点点溢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说……”发觉他的怒气,她想要详细地解释,他的拳已经到她的面前封住她的话。

“啊!”她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差点就打到了。”

郯彬气炸了,伸手摸向腰际,却没有摸到自己惯用的长鞭。怕吓到这里的小姐,他早上出门时特别没带鞭子,想着忍一忍选个好女子,现在好了,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她们又会嫌他脾气不好,这下肯定又没人要娶他了。恨恨瞪了她一眼,他随手抬起旁边的桌子,生气地朝桑琼砸去。

“公子,冷静,这个砸到是要闹出人命了。我家宝贝儿子还等着我养呢。”她夸张地喊着,指着先前看中的男子,“我喜欢的是那一型的公子,你就别勉强我了。”

腼腆公子被她一指羞得低下头,站在他不远处的全场最出众小姐见了不由瞪了桑琼一眼。原来是男有情女有意呀,桑琼暗想,看来又得花心思找别人了。

听了她的话,郯彬更加恼火,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扔,她手忙脚乱地闪避,恰好躲过了他扔来的桌椅。

“好险……”她惊声大叫,等所有东西扔得一团乱,两人总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周围的人正以为危机过去了,桑琼却不要命地加了一句,“公子,我真不喜欢你,你别老追着我。”

原本气消了一半的郯彬瞬间火冒三丈,“臭、女、人!”

火药味十足的声音吓退围观的人,新一轮的追逐在后院开始了。各家小姐公子皆躲在会场外观看,严梅看着乱成一团的会场,眉头深深皱起,深沉的目光追着看似狼狈的桑琼,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桌椅倒了一地,又有假山遮掩,郯彬追了半天连桑琼的衣角都碰不到。他恨恨咬牙,也顾不得许多,趁她逃下假山时纵身跃下想要压制住她。

“公子,你也太热情了吧。”她惊慌的说着,嘴角微微地勾起,见他黑了脸想停却在空中改不了动作,心里想笑。

左移一步,她正要避开,却见翻倒的石桌脚正对着他摔下来的方向。她一愣,躲避不得,被落下来的郯彬扑倒在地,正卡在石桌两腿中间。疼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她无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唇上丝丝温润。唉呀,她真的是晚洁不保呀。

郯彬也呆住了,好不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色女。”他怒骂一声,“啪”地甩了她一记耳光。

“我冤呀,明明是你扑过来的。”她委屈地说着,拉紧自己的衣襟,可怜兮兮地说:“公子,你就放过我吧。”

“你……”郯彬大怒,抡拳想要打她。

“护院何在,还不把两人拉开。”严梅看不下去,连忙下令,外面的护院这才上前拉开郯彬。

“放手,狗奴才,还不把脏手拿开,敢碰我小心我娘要了你们的狗命。”郯彬气恼地大喊,瞪着地上慢慢爬起来的桑琼,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暴打一顿出气。

“夏公子,要不要老妇请城主和城主夫人前来?”严梅冷声道。

郯彬沉下脸,白了严梅一眼不再说话。严梅是槿城有名的学者,郯彬的父母都曾请她执教对她非常尊敬。她们也曾请她教导郯彬,但她年过半百后不再收学生,一心在集香斋钻研学问。

“哼,我不会这么算了。”郯彬甩开护院的手,狠盯了桑琼一眼,冲开人群生气地走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严梅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小姐公子,请移步北院用餐,午后再到院中相聚。”

她们点头,陆续离去。桑琼本想同去,见各家公子似乎很怕她,不由无奈地停在原地。被郯彬这么一闹,她今年是娶不了亲了,她想,目光中却没有丝毫可惜。

“小姐。”严梅微微侧着身子问:“小姐想续弦?是看中林家公子吗?”

林家公子就是她开始看中的公子。拨了一下刘海,桑琼淡淡地说了一句,“看看,难得天气好,出门凑个热闹。”

“若说林家公子倒是极好的,他是庶出,如果这次诗会找不到如意妻主就得嫁给别人小侍。小姐若娶了他,帮了他,对小公子也有交待。”

“晚了……”她轻声说,按着自己的肚子阻下严梅接下来的话。“我饿了。”

“是。”严梅不再多问,看着她消失在北院的方向,目光中多了一抹惋惜。都是“情”字误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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